印象里面，这是一场无聊又荒唐的选举，然而在场的人们欢腾的气氛却让我不由自主感受到激动。
感觉就像，所谓的白痴会传染。
这场选举会分为三天举办，为了更高的讨论度，以及让大家达成更高的一致性。恶意针对什么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毕竟这场选举由内到外没有一丝一毫为了公平。
第二天三潆问我要不要去，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那乖乖的看家吧，我会把绵羊留下来的陪你的。”她的猫叫绵羊。并且她的猫是黑色的。
“不要和六潆打起来了。”我难得嘱托。
“我觉得很难呢。我要打架的话，我自信如果不是你谁都拉不住我。”
“就算只比力气我也是打不过你的。”
“对啊，所以更要注意不能伤到你了。”她一边走出门一边抱怨，“真是可惜不能和你在做些偷偷摸摸的事了。”
“好好说话，我们哪有。”
“真的是有的。”她突然认真，“真的有的，你不能否认。”
她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以及现在让我借住在这里。如果她指的是这件鲜少有人知道的事，那我不能否认。
“如果你不承认的话，我就哭给你看。”小声，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喂不应该是这么回事吧。我突然有种她拿错套路了的感觉，正常情况应该是“如果你不承认的话，我就把那件事告诉大家”啊。
我很喜欢绵羊。绵羊并不喜欢我。
我在三潆家里度过了更加无趣的接下来两天。在第二天晚上，我知道了这两天内发生了什么事。
从大家的讨论中知道的。三潆没有回家。她是后两天中被推选的白痴，因为六潆的特别关照，话题度一直很高。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
“我怕你知道我是白痴之后会嫌弃我。我清楚你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是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可以不要嫌弃我吗？”她快哭出来了，“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听你的话，没有和六潆打起来了。”
不会嫌弃她的。本来就是因为我，她才会被选成白痴的。就算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嫌弃她的。
她帮我分离出来了，那个我不想要的迎合这个世界的妥协的我。
我不太明白这种行为为什么会被看做白痴的行为，但大家似乎都能接受。或许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虽然我很高兴你能听我的话，但是，这种时候还不揍回去，是要等别人踩上你的脸吗？”我已经打算好该怎么做了。
“不要去找她。”
“不能理解。”
“不要去！以后我再也不趁你睡觉的时候……反正就是不要去，没有理由！”
我在当天没有去。
后天的晴空万里让天气很适合出门。
“诶？”六潆看到我的时候一脸意外，“我以为三潆不会让你出现在我面前。毕竟她低声下气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不会告诉你。”开玩笑的，她只是恶趣味的想要观赏其他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你们有事瞒着我吗？”
她看到我的反应，很明显的失望了。但随即又重新振作起来，因为意识到可以丢下一枚炸弹。
应本人的要求，三潆把那个人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蔑视世俗的，另一部分是妥协世俗的。
“我知道这种巫术，它是很难办到的。我也知道，如果是你喜欢的人请求你的话，你一定会脑子发热的。
“但问题不在这里。分离出去的是哪一部分才是问题。原本她来请求你，是希望通过分离而向世界妥协，不再有轻视世人的想法，但是你把妥协的一部分剔出去了。个人喜好？反正你留下了比较难搞的那边，现在乖一点的那边，在我这里哦，我收留了她很久呢。
“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要为你个人的喜好付出代价呢？对你有好感的一部分已经被你剔了出去，这份好感大概已经不存在了，留在你旁边的那个呢，好像并没有太喜欢你。
“你做了愚蠢的事呢。”那天六潆眼神闪闪发亮，满怀期待的打击三潆，得到的是一句失望之极的回答。
“也许是很愚蠢。但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对我说不要和你打起来……就好像，在嘱托路上小心又说不出口的感觉呢。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让人失望是不对的。
“我会告诉她的。”
“什么？”
“想一想你留下来的那家伙的德性，就知道你不会把所有事都告诉她了。比如，她本来该被剔走，却因为你的关系得以在这副躯壳中残留。那不是个高傲的家伙吗？如果知道这些，她会感谢你还是什么呢？我……很期待呢。”
“所以，你的感想？”六潆愉快的问。
“感想什么的……”怎么可能真的说出来？庆幸三潆留下来的是自己，不然就永远没机会开口说些什么，这样的感想，牺牲另一边自我的感想，怎么可能说出来？“除了你很无聊之外，没什么其余的感想。”
“仅靠自己没有办法获得那么多的愉快，只好从别人身上挖掘，是……无聊吗？”六潆问。
“难道不就是因为自己本身太无聊，所以没有办法获得那么多愉快吗？”从别人身上挖掘，并且从别人身上不想为人所知的地方挖掘，简直无聊又愚蠢。
“好的好的，我会去给三潆道歉的。但是，在你走之前，我有一个提议。”六潆兴致满满，丝毫没有被我打击到，“你有兴趣，成为人渣吗？”
“怎么可能有人会有这种兴趣。”我否决。
“你会有兴趣的。你看，你想分离出来是因为不想和自我妥协相互折磨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和现在和我厮混在一起的那只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啊。你可以在心里面嘲讽无数次别人无趣又白痴，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当面嘲讽过别人呢。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人对你散发过恶意呢。如果有，你就能够以更正当的缘由对别人散发恶意了。”
“还真像是白痴会说出来的不负责任的歪理。”我的回答依然是坚决的。
“真是……太过分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总是不能挑衅到你吗？”
“你抓到了我踩到就会痛的尾巴，但是踩得不够用力。”我尽量简洁。这次出来我不想让三潆知道，时间我不想拖太久。
“这样啊？”六潆看见了从另一边走来的人，不由得笑起来。看上去是令人很舒服的笑，但里面藏的全是恶意，“对你来说，不会用脑子思考的不符合逻辑的是白痴，但是对我来说，会被我捉弄到的就是白痴。这位理智过头的白痴小姐，我想，总有东西能让你土崩瓦解。”
那天我看到我被分割出去的另一部分，和以前没有区别，一副看起来就仿佛要讨好别人的乖巧面容，很听六潆的话，对我打招呼，好像很久没见之前，我们相处友好，能够永远这样友好下去。我可是，讨厌她到不愿意和她有一丁点接触，不愿意和她有一丁点相似的啊……
脑袋里面是空白的。
“你知道你的另一部分是什么样子的吗？”
“不想知道。”本能的拒绝。
“我很高兴你会这样回答，这意味着我有机可乘。原本她就是容易妥协的吧，现在啊，更容易妥协了呢。不仅仅是对世俗这种庞大又暴力的东西，还有对我呢。这个被人所丢掉的孩子，为了找到一个安全的能够接纳她的地方，可是很拼命的。”
那天那个吻深印下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反胃。那个孩子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完全的顺从。哪怕是在讨厌着她，并且她也讨厌着的人面前。
“呐，我说，想要证明自己和她不一样吗？”微笑着的，让人厌恶的嘴脸。
“要啊。为什么不要？”咬紧牙齿。
“六潆大人真是粗暴又恶心，还喜欢诋毁别人，真是渣到爆了。”
“怪我咯？那我下次轻一点好了。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用到你的嘛。”
“我不是在帮你，也一点都不像和你做这种事。刚好我也讨厌她，希望她能够被大家厌恶而已。”
“好的好的。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
“喂，刚才那个不要信。”
白痴的选举之后，关于人渣的选举就开始了。
这是一个蔑视所有人的人渣。
有关我的，蔑视其余人的控诉。用着煽动性话语的人，仍然是那个追求着有趣，不断挖坑给别人跳的恶劣的家伙。
我突然醒悟到，会被她捉弄到的对她而言就是白痴，然而这接连两场的选举，正是她对世人的捉弄。这个家伙也是在蔑视着世人，也是以玩笑的心态面对着这一切。但我想今天她是会格外愉快的。因为今天对她而言有些特别，一个自以为是的人捉弄了另外一个自命清高的人，那比平时捉弄那些普普通通的白痴有意思得多。
我听见其他人对我的讨论，听见或者怀疑或者谩骂的话语。想到这场选举，一个渣捉弄另一个渣的事实，无聊且白痴。
要是怼起来了，我会让另外一个白痴兼人渣高兴的。
在那一刻我失去了所有蔑视的兴趣，看到那天我所不齿的那个孩子兴致高昂的坐在前排，我意识到我被欺骗了。
我想起梦魇小姐。想起她的不理解与不被理解。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理解与不被理解，对这里站着的渣滓们。
也想起猛犸先生，想起他的事情因其他人插手而一团糟。他和鸵鸟先生两个人沟通，问题反而得到解决。
我想起最初，我连听听自己的想法，和自己好好相处都做不到。
最后，想到了狐狸小姐。自以为智慧，在有些人眼里仍然是愚蠢。
就像我和六潆一样。
那天我终于承认，我也是愚蠢之极。
平淡的开始，结束也没有火爆。
六潆并没有尽兴，她有些恼怒的来找我，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在当时表现出自己的蔑视。
因为狗太多了，咬不过来啊。我用这句话自嘲。
那你之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吗？她大概是觉得我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所以这么问的吧。
会啊。会一直嘲笑下去的。因为你和你所愚弄的白痴们，我怎样都看不习惯。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以后还能做这种捉弄人渣的事情。
那天三潆留在了家里。就像那天她被选举为白痴时，我留在家里一样。
“六潆对我道歉了你知道吗？”她问。
“不知道。”
“她说是你让她这么做的。”
“所以呢？”
“谢谢你。”她踌躇了一阵子，补上一句，“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
“是吗，随便你好了。我已经要走了。”我尽量装作无视她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我是人渣。”作为共所周知的人渣，仍然被收留在这里，就好像被谁施舍了怜悯一样。我不想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也许她能懂，也许她不能懂。
“没关系。我是白痴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我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即便如此，我也想把自己知道的自己的想法告诉你。”
不理解，与不被理解，只要这样轻易的告诉别人就能够解除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去尝试。但是，总还是有白痴会这样选的。
“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所以，请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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