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在红惜灵侧头沉思的时候，单羽茗捏着两只玻璃管的葡萄糖和垃圾桶努力调整呼吸走了过来，“还是没人接吗？”
“哪个？是洛名扬吗？”赵檀心在一旁听着，突然思绪一动，忙道:“今天好像确实没看见他的人。”
“不是，”看着眉头紧皱、面色发黑的红惜灵，单羽茗转头回答了赵檀心的问题，“是她妹妹。”
“没有……”右手紧握住手机，红惜灵绕着床边看了一圈，随后便想穿上鞋子，尽管身体依旧还有些虚弱，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还是关机，我估计现在就得回去一趟。”
“别急，”红惜灵才刚动，单羽茗便一把将垃圾桶扔下，握住葡萄糖朝她护去，“你这身体还是不要太乱动，最起码先把葡萄糖喝了，然后补充一点运……”
“不用了，”完全不去理会单羽茗，红惜灵三下五除二穿好鞋子就想往外走，“我等下自己吃点东西就好，”而单羽茗却用双臂将她压住，“不行，先听我说完再走。”
“知道了，现在让我走就行了。”有些急切地望着单羽茗身后，红惜灵尝试着将单羽茗拨开，但神奇的是，单羽茗虽然看起来瘦弱，力气却大得有些异常，红惜灵带了一分内力都推不动单羽茗。
“等下，你先听我把事说完。”
“不用说了，谢谢。”
“我长话短说总可以吧。”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
“别浪费时间了，这一会的功夫我都可以说完了，你先别急。”
“你烦不烦，你不烦我都烦了。”
“……”
两人推推搡搡，纠缠不休，而一旁的赵檀心捏得骨节咔啪作响，突然，一个轻微却清脆的声音从单羽茗的手中发出，随后，单羽茗沉默了，而红惜灵也朝单羽茗的手中看去。
“对不起，我的错，”殷红的血液从指缝滴落，单羽茗率先道歉，“你走吧。”
“单医生，你的手……”赵檀心也看见了单羽茗左手滴落的血液。
“小伤而已！”单羽茗背身朝自己的桌子走去，看不清她的脸色。
“单医生，惜灵……她不是故意的。”朝单羽茗走了两步，赵檀心又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我知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任谁都能听出单羽茗中的距离感，低头围绕着自己的办公桌转了两圈，她又朝红惜灵这边走了过来，而在她的脚下，血液早已经断断续续留下了一整条印痕。
“对不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红惜灵起身对着单羽茗深深鞠了一躬，“我会回来的。”话音未落，红惜灵便消失在了门外。
早已碎裂的血珠化作鞋印，赵檀心没有去追红惜灵，而是木头般杵在原地看着单羽茗，“单医生，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把手中握着的玻璃渣扔进垃圾桶，单羽茗艰难地扯起嘴角朝赵檀心笑了笑，“我这边没事，你去帮红惜灵吧，她妹妹好像联系不上了。”
“可是……”赵檀心想上前，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动作。
“没关系的，我是医生……”一撇发丝紧贴眉角，透亮的灯光照出了单羽茗额头的点点晶莹，赵檀心看着单羽茗轻皱的眉头，没有任何动作。
“去吧，她那边更需要帮忙，葡萄糖在桌子上，你全拿着，”左手拿着垃圾桶，单羽茗再次朝办公桌走去，“待会儿经过商店，你叫她买点运动饮料和巧克力。”
“嗯，”视线下移，赵檀心看了单羽茗的右手一眼，随即快速地拿着葡萄糖跑了出去。
三个鞋印重叠在一起，化作一团污渍，熨散在了白色的地板上，宣告着闹剧的退场。
窗外月高悬，屋内人销魂。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红了眼眶，垂泪抽噎，期望着有人能寻到她们的所在，只是……
揪着复杂的思绪，红惜灵用虚弱的身体奔跑着，只是这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她才刚刚跑出教师宿舍区便一个恍惚差点载倒在地，吓得她赶紧减慢了速度，与之一起的，还有满心的后悔。
她确实不该那么急的，但她现在也不可能再跑回去了，学校对面就有便利店，她在那里买点吃的就好，就是不知道单羽茗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惜灵，等我一下，”才追出去没多远，赵檀心就看见了慢跑的红惜灵，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在了红惜灵的前面。
“你怎么，过来了，”喘着气，短短六个字被红惜灵硬生生分成了两句话。
“单医生叫我拿葡萄糖过来，还让我吩咐你等下注意买点运动饮料和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将手里的葡萄糖递给红惜灵，赵檀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看着赵檀心递过来的手，红惜灵登时愣住了，一时不敢伸手去接，教师公寓下，两人的影子拉成了一条直线，指向远方。
“拿着，”拉过红惜灵颤抖的手，赵檀心把盒子按在了红惜灵掌心，“赶紧喝了吧！”
握住手里的纸盒，红惜灵别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路灯，深深地吸上一口气，这才像是口渴了几万年一般艰难地挤出两个干涩的字，“谢谢。”
“你先喝吧！”赵檀心好似没听到那句“谢谢”，而是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向医务室里的那片晦暗的灯光。
“嗯，”声若蚊蝇地应上一句，红惜灵低头翻开了那个已经有些变形的盒子，三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卡在上面，反射着盈盈白光。
轻轻地蹲下将盒子放在地上，红惜灵拿起了一支玻璃瓶放在了路灯下，透过晃荡的透明液体与轻薄的玻璃，路灯的灯光逐渐模糊扭曲，化作了白茫茫的光晕，一片泛黄的树叶慢慢悠悠地从红惜灵眼前落下，为纸盒粘上了零星的露水。
稍稍运上一点内力，红惜灵很轻松地掰掉了玻璃瓶的上半截，仰头其中的葡萄糖溶液倒入自己口中，感受着丝丝晕开的甜味，她把空瓶卡回原处，不留痕迹地擦拭掉眼角的泪痕。在将剩下的两只如法炮制后，她站了起来，不止是真的起了效果还是心理因素，腹中的饥饿感已经褪去大半，身体也逐渐回暖。
“走吧，”将内力运转一周，感受着经脉内微微的瘙痒，红惜灵拿起盒子，朝赵檀心喊道。
“嗯，”凛厉的短发猛地甩动，赵檀心转过头来，灯光下，星形的耳钉耀着明亮的光，好似一柄利剑，直直地刺入红惜灵的瞳孔中，“惜灵，你妹妹她……需要我帮忙吗？”
“打电话打不通而已，估计是闹脾气了，等下回去后跟她说说就行了。”努力消除着声音中的颤抖，红惜灵强自平静地说道。
“可是……你的身体……”微微抬了抬手，赵檀心是没有动。
“没事的，”红惜灵原地跳了两下，示意自己身体没事，“你看……”话音未落，她便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吓得赵檀心立马去扶，“惜灵！”幸好她反应得快，内力运转间快速找回平衡，这才免除掉以头抢地的厄运。
不过虽说表面上没发生什么事，但食指上的微痛告诉着她玻璃割破了皮肤，几乎是与单羽茗一模一样。在无意识间，她捏破了玻璃瓶，幸好有纸盒包裹，玻璃的尖端被纸盒挡住了一部分，让她不至于刺得太深，但……
是不小心？还是报应？
幽叹一声，红惜灵小心的将纸盒换到了右手，主动地搭上赵檀心还未收回的手，平淡地用舌头轻轻舔舐着那个不足五毫米的细小伤口，她低声说道:“走吧。”
“嗯！”
并排的两个影子缓缓挪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间，不时吹起习习凉风，夏季的暑气早已被驱散，秋季特有的凉爽充斥在每一个角落，不知不觉间，红惜灵有些冷了，温度从右臂那边的身体传来，她下意识地往里靠了靠。于是，原本并排的影子合成了一个。
一路扶着红惜灵走到大门，顺手把纸盒丢进垃圾桶，赵檀心站定了看向花坛后面。
“檀心，”感觉赵檀心突然停下，红惜灵疑惑地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呃……”犹豫了一两秒，赵檀心才指着学校斜对面的披萨店，正好沿着花坛的线到对街，一家披萨店就坐落在那里，红色的招牌上固定着行楷书写“柳缘披萨”长明彩灯，此外，招牌四个边角也都固定着一整圈细条的led彩灯，红色黄色蓝色绿色不停闪耀晃动，“我哥让我给他带那个店里的披萨，但是我不想给他带。”
“为什么？”
“因为他很贱，总是偷我的零食还死不了脸的分给我吃。”说着，赵檀心不自觉地露出了点点笑意。
“那他是真的很贱，”嘿嘿一笑，红惜灵朝着那个披萨店看去，但早已分散的瞳孔证明了她并不是在看那里，而是在思索着什么。
感受到身后的推动，红惜灵轻叹一声，再次缓慢前行，“有这样的哥哥还真不错，就是……”
“不，”赵檀心凝视着红惜灵的脖颈，“有你这样的姐姐才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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