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不想回家了呢？
初三毕业？高一开始？还是说……
从一开始？
那么回去之后会有什么呢？
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饭菜，也没有问候，甚至连一条出来迎接的狗都没有，于是，回家已经成了一种令人厌烦的东西，愈是意识到这个问题，愈是厌烦，最后连一丝丝的留恋都不存在了。
所以……
但……
“糖糖！你这里还应该有留衣服吧，啊……水还没热……啊……嘁……”端木青莲的声音从浴室传来，还伴随着一个硕大的喷嚏。
“有，”何恬无奈地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还就是我的那些衣服，你以前穿过的。”
“帮我拿一下。”
从外面回来，两人都差不多冻得瑟瑟发抖，热水器才开了一小会，端木青莲这傻妮子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去洗澡了，连换洗的衣服得让她来准备。
只是这热水器也有些年头了，估计里面的水垢早已经层层叠叠将加热管包覆，以至于加热缓慢，烧个半天也才烧到四十度，倒是自己一般也注意不到这些，反正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泡澡，只有极少数时候才会选择淋浴。
打开衣柜，里面还就是那些衣服，大概来高中后就没去买衣服了。
挑出端木青莲常穿的那件吊带睡裙放在床上，何恬再次为自己选了套中性的衣服。
这些虽然廉价，但总是遂自己心意的，性感的、中性、朋克……一种都没少，大部分都是家里不允许出现的——
毕竟自己可是大家印象中的乖乖女啊……
真是……
“啊……嘁……啊嘁……”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端木青莲再次叫道:“糖糖～”
“来了！”何恬走到门前，拧开把手，浴室内翻腾的水雾瞬间溢了出来，扑在何恬脸上，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莲子，你又没关门，要是我是个男的，你可就有苦头吃了。”
“糖糖，你又开我玩笑。”
浴帘那边，一个站立的身影正涂抹着沐浴露，秀手在身上轻轻拂动，绵长的头发海带般湿哒哒的黏在脸上，映出了一副美杜莎般的画卷……
“要是男生有你这么优秀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似是有意，端木青莲的话语直直敲击在了何恬的心房，震出好大的回音。
何恬对着浴帘上的剪影愣了好几秒，这才缓过神来，把手上叠着的衣服轻轻放在了墙角的铝合金架子上，金属冰凉，上面凝结略微些许水汽，温度从指尖溜走，何恬心中略微平静了些。
“你是在说洛名扬吗？”她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扬声对着浴帘那边说道。
“哪有，洛名扬虽然很优秀，但他和你比起来可差太远了，就连班长都比不过，对了，好像红姐倒是喜欢洛名扬来着，是吧糖糖。”
“是啊，而且好像上个星期红姐还表白了。”
“诶——诶诶！”仿佛听见了什么重大的信息，端木青莲高声惊讶着，“红姐表白了？不会吧，她难道不知道洛名扬有女朋友？”
“什么？”端木青莲的回答反而让何恬有些惊讶了，“洛名扬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个十七班的千金啊！都在一起快半个月了。”端木青莲理所当然地回答。
“哪个千金？”何恬还是有些纳闷。
“就是那个开学的时候花钱买座位的那个女的啊，你还说她了的。”
一边说着，端木青莲又开始了冲澡，淅沥沥的水流落在地面，早已退散的雾气再次蓄满整个浴室。
何恬确实没注意过这个消息，毕竟她关注红姐也是从她察觉到红姐突然的改变开始，更别说红姐所喜欢的对象洛名扬了，至于那位千金，她就真的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她所记得的也就真如端木青莲所言——
千金原名苗霖，高中开学那时候，那位“千金”因为不想晒太阳也不想坐教室中间，于是拿了几张百元钞票想跟坐在北边靠窗位置的同学交换座位，虽然那位置的男生最后也没收下钱，但千金这个名声可算是打响了。当然，这个场面她是没有实际见过，只是听说而已。
轻轻靠在冰冷的门框上，何恬扬着头，秀发搭在从肩上滑落，“那她们是怎么到一起去的？十五班和十七班又不在一块。”
“好像是……”流水声停止，过了好几秒才继续响起，“钢琴。”
“钢琴？”何恬垂眸，看着地面洁白的瓷砖，眼神有些分散。
“就是音乐教室那架，你应该听到过吧，有时候放学后那间教室还有人弹琴，那就是千金在弹。”
“也是……”突然，何恬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
“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细细呼吸一口，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兰花清香，何恬语气冰冷了许多，可正在洗澡的端木青莲却没注意到这一点。
“千金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人也长得就那样，但她钢琴弹得很好听，音乐老师也喜欢她，还专门给了她一把音乐教室的钥匙。”
“钢琴弹得好跟洛名扬有什么关系呢？”何恬反问。
“糖糖你是不知道，基本上每次千金弹琴，洛名扬就跟过去，还总向音乐老师请教音乐，你说他们两个没点什么我可不信。”端木青莲若无其事地说着，“再说……”
何恬沉吟不语，低头看着从浴帘底下，那里，一滴水珠调皮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随后撞在洗衣机边沿，碎成一朵晶莹却又熟悉的花。
“……听说，现在洛名扬都快会弹《梦中的婚礼》了……”端木青莲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等下再说吧，你先洗，别感冒了。”留下交代的话语，何恬转身离去，顺便带上了浴室门。
浴室门一声闷响，打断了端木青莲的话，“好吧……”过了好一会，她垂颔，水珠在眼睫毛上弹动，对着浴室门用低声说着，也不管那人还在不在。
与浴室不同，四通八达的走廊与客厅没有丝毫暖意，热水带来的温热也只局限在了那小小的长方体空间中，封闭自己，自然也能取得不少温暖。
缓缓走到客厅，何恬环视了一周，尽管这里的摆设她早已看过不下上百遍，她依旧乐意做这么一个行为，毕竟，好与坏总是经过对比才产生的。
客厅不大，墙上也不再是那种纯粹的百，而是略微带上了几笔时光的墨迹，雨水顺着刻痕流下，一刀一刀地刻下了光阴，尽管只是沙石纹理仅仅浮于墙面，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启示一般人能体会。客厅中间靠近阳台那边的墙上，一只巨大的手臂从天而降，而在手掌的中心，一盆普通的蓝色小花放置在那里，那是方姐最喜欢的花。
好像是叫婆婆纳来着……
何恬摇了摇头，直接扑在了沙发上，灰色的劣质沙发算不上柔软，却也比家中好上百倍，毕竟在这里，她不用顾及其它。
不止是墙边，鞋柜、茶几、搁台上都放了些普通的植株，何恬倒是不记得这些植株的名称了，她只知道在她身边茶几上的是一种兰花，至于其它，何恬便一种也不知道了。
随着秋天的到来，兰花似乎也失去了些许青翠，有几片叶子蔫巴巴的趴在米黄色桌布上，没有一丝活力。在有着极重历史气息的茶几上除了那盆兰花外，就是一个老式的玻璃烟灰缸了，由于从来没人用过，所以这烟灰缸也是干干净净，头顶的灯光透过烟灰缸，在桌上印出了一串明亮的花环，煞是好看。
老老实实坐好，何恬百无聊赖地拨动着烟灰缸。
防盗网外树木影影绰绰，与黑暗一齐笼罩在了这栋楼房上，若不是楼梯口上面还悬挂着一颗不知道有着多大年岁的白炽灯，散着莹莹光芒，就连十米远的对面那栋房子也看不清。
这几天，对面六楼的灯光也熄灭了……
是不是该将它们拿出去采光了？
再次瞟了兰花一眼，何恬细细思索着。
客厅斜角的电视依旧是那种老掉牙的款式，厚重的机体让人完全抬不起打开的欲望。她再次躺回沙发上，举起手机，翻看着她小说书架上的更新——
笔名叫做“藤野家的樱花”的作者依旧没有更新，虽然文采比不上那些早已成名的作家，名气也低得可怕，但她的短篇总是有着某种特别的感觉。
一种毫不顾忌地释放想象力里的感觉，仿佛专门为儿童所做，模模糊糊间，她在这位作者身上找了了些许“乙一”的影子，尽管没那么成熟……
翻到另一位作者，她眼前一亮。
这位名叫“书中人”的作者再次更新了他的游记，尽管是小说网站，但这位作者所著游记中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真实，大概唯一玄幻的便是其中的历史探究了，可那些玄幻的历史中又确确实实掺杂这真正的历史，并且完美地解释了那些历史中没有描述却又切切实实存在的意外——
至今科学家们仍然没有得出结论那些东西。
例如某一个近十米高的庞然巨兽化石，头顶长着比脑袋大得多的角，身体如猫科动物一样修长，爪趾却又像猿猴一般，这样的生物简直在进化史上不该出现，可它又确确实实地出现了，现在那个化石就摆在京都博物馆中……
“以前，天圆地方是确实存在的，但在某一次意外后，大地卷曲成了一个球，于是便有了地球。”
这句话是《九国游记》的引子，也即是那位作者努力探索的目标。
在何恬看来，这位作者描述游记简直就像是自己重新创造了一遍历史，而且，他是以探究的角度来在生活中叙写的，与现实一致的天色、地名、人名更是为这篇游记增添了一分真实。
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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