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地心嘛。”弹弓老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如是说。
“地心?”匹斯拧起眉毛,眼前的老人正蹲在菜地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藤蔓中的小果子,连叶子间的缝隙也不放过。
他头发花白,头顶一片地中海,眼框上戴着两枚硬币一样的镜片,胡须也是白的落在腮下。老头算是卡班年岁最大的人了,从匹斯来这的第一天起就是。虽然脾气古怪,还喜欢穿一件浑身上下挂满口袋的老旧的军大衣。但他自称“当过兵,打过仗,下过地,淘过金,偷过情报,搞过科研”,可说是一本活着的百科全书,在卡班的威望无人可及。匹斯那帮人小时候最爱干的事情有两件:其一是到处搞恶作剧,其二就是缠着老头讲故事。
“老爹!”匹斯也蹲下来,脸凑上去大声说:“你再仔细看看,不要敷衍我们!”
“不用看了。”老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头问麦克斯:“你哪儿弄到的?”
“中邦政府大楼。”
“哼哼,我就知道。”老头得意地捏了捏胡须,目光停留在麦克斯胸口,“是煦子派你去的嘛?她不管不顾的,你也不怕死。”
麦克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地心,然后呢?你肯定还知道些什么。”匹斯追问道。
“没有然后了,一张破地图,我又能说出个什么呢?”老头极不自然地挠了挠耳朵。
“我怎么觉得你又在忽悠我?”换做平时,老头逮到这种机会肯定会卖弄一番,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抖出来,今天却东拉西扯,明显是想隐瞒什么,匹斯可不吃他这一套:“再不好好说,我脚下这些花花草草可要遭殃了啊!”
这片菜园是老头的命根子,他每天都要花上大把的时间蹲在这里,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打理它,并悉心地雕琢它们——好像这些菜不是生物,而是成套的工艺品。总之,谁要敢碰老头的菜园,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小鬼,皮又痒了不是?”老头一只手伸进了上衣,另一只手在腰袋里掏着什么。
匹斯心头一凉——老头之所以被称为弹弓老头,就是厉害在武器上。他平时除了种菜,就是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研制弹弓。老头的弹弓,既能打得小孩子屁滚尿流,又能百步穿肠,甚至打穿机甲。他的可怕,匹斯也是深有体会的,但还是决定要赌一把。
“嘿嘿!我皮厚,早就不怕你的弹弓了!而且,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打我的......舍不得你那点弹药。”说完,他以一个拥抱大地的姿势朝下倾斜,作势要倒下去。
“碰不得碰不得!”老头慌慌张张地阻止匹斯,“哎哟,我的小宝贝儿们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明天吃什么?你可别忘了,不到15号,小飞贼还没回来呢。”
小飞贼自称“贯彻爱与邪恶的盗贼团伙”,是由一群身手了得的年轻人组成的,虽然他们经常显摆自己的能力,在卡班拥有极高的声望。但在这个艰难时期,物资也没他们吹嘘的那么容易搞到了。
“嗯哼,那就别卖关子。”匹斯的身体又往下倾斜了一点。
“小鬼头,算我怕了你了。”老头忙把匹斯扶起来,鼓着腮帮吹了吹胡子:“这的的确确是地心地图,这张地图,全世界只此一份,美帝和战联废了多大的劲都没弄到,居然被这小子给找着了。”
“真的假的?”
老头指着那些图标一本正经地说:“千真万确。这张地图要和我们的世界地图一起看,才能看的懂。诺,这三个,就是地心的入口嘛。”
麦克斯弄开了一张当代世界地图,老头指出来的那三个点分别是:巴哈尔群岛的龟背湾深坑,南极洲的罗布斯塔地洞,和北极的极光狭道。
“这些,这些,这,还有这——”老头在地心地图上狂点了一通。
“是什么?”匹斯难得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恩,这些地方,都不重要。”
匹斯一听,大叫道:“说重点!”
“重点,重点一般不会让人轻易看到的。况且,这地图上的信息太多了,让我从何讲起?”老头的表情虽然极不严肃,说的却也是事实。“你总要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这些蓝点是什么,你知道吗?”匹斯指了指那些闪烁着的蓝色光标,问。
“恩,问得好。”老头摸摸胡须,“这些,不就是魔能水晶嘛。”
“魔能水晶!”匹斯有些亢奋,“看来,这是一张魔晶的勘探地图。”
但是,这片区域是透明的,没有任何标识,蓝色的光点也都是错乱的,只能知道水晶大概的区域,要想按着这个地图找到水晶点,比在太平洋里找一条鱼还费劲。
“难道,还需要解锁?”匹斯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突然大骂:“中邦政府是吃屎的吗?留下一张不知所谓的地图也就算了,还要解锁,可是其他的线索又没给我们,真是坑爹。”
“没准是一把钥匙,一个密码,总之嘛,肯定有个什么东西是和它配套的。”老头说。
匹斯眼珠子一转:“老爹,你还有没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方法?”
“办法嘛,有是有,不过......”老头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
“不过什么不过,试试吧!”
弹弓老头伸出手又是一通乱划,地图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确定不是在瞎弄?”
匹斯刚想吐槽,却没想到真的从透明区域里弹出一个窗口。
老头得意地笑了笑,对麦克斯说:“来吧,试试我的老密码,‘784533.DX.L’。”
麦克斯按照老头的指示,操作了一阵,窗口中果然又弹出三个标志,分别是火烈鸟,五芒星,和六道杠。
匹斯看得目瞪口呆:“五芒星代表中邦,另外两个是不是战联和美帝?”
“是的。”
可是,弹出来的也就只有三个光秃秃的标志而已,再没有别的东西了,不管匹斯怎么点怎么翻,那些标志都没有反应。
“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嘛,这地图没什么用,你看吧。”老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蹲下来开始拾掇起自己的菜地。
“他们是想让我们去地心找魔能水晶吗?可是,就算能找着,我们也用不了魔能啊。”匹斯一边想一边说:“我不禁要怀疑,这张地图是不是一个阴谋?”
麦克斯一直紧盯着地图,老头光顾着自己的菜,没有人回答他。
可是匹斯并不在意:“不过,地心......倒是个新的思路,我一直就很好奇,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政府对它的探索已经这么多年了,却从来没有任何资料流出来,连一张图片也没有。我们只知道,魔能水晶来源于地心,除了这些,对我们来说其他一切都是空白的。没准儿,那里面还藏着什么秘密。有了这张地图,说不定......”
老头抬起头,打断了他:“想法倒不错,但现在去地心是不现实的,没有强力的技术支持,地心,等同于地狱!里面的东西有多可怕,不是你们这些毛小子可以想象的。”
“‘怕’是什么?匹斯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个字,只要思路出来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匹斯说。
“你们三个在干嘛呢?”一个明亮的女声传来,他们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循声望去,是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女人,二十来岁的样子,今天她没有戴那顶白色工作帽,取而代之的是活泼的长马尾。她正在操场边上晒被子,给人一种斯文又贤惠的错觉。
“麦克斯,弹弓老头,能和你们谈谈吗?”护士小姐说。
“是!首长!”老头夸张地敬了个军礼。
麦克斯收起电脑,也走了过去。
“报告护士阿姨!我从昨晚饿着肚子到现在,都快虚脱了!晚饭到底什么时候好?”匹斯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开始抱怨。
“你叫谁阿姨?是不是找抽?”护士小姐差点将脚边的盆子扔过来,“晚饭早着呢!匹斯,别整天无所事事的,小心我把你抓起来当苦力。”
“哪有无所事事,我每天都在做实验好吧!”匹斯翻了个白眼,却正巧瞟到天空中盘旋着的什么,突然疯狂地挥舞起双手,朝天空大喊:“嘿!我在这里!”
只见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空中俯冲下来,减速后停顿在匹斯面前,是一只长得像乌鸦的鸟,绕着匹斯飞了半天后,才拍打着翅膀落在他手背。
“炭烧鸡,你还活着啊!”匹斯拍了拍黑鸟的头,从它腿上取下一封信。
黑鸟叫了两声,跳上了匹斯的肩膀。
很早之前,大概是匹斯6、7岁的时候,这只神秘的鸟就送来了第一封信。从那时起,通信就开始了,对方从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却总是抛出一些晦涩的谜题给匹斯破解,而匹斯也乐此不疲。
起初,他只是把这封天外来信当成游戏,当成无聊生活中的一种消遣,但在一来一回的博弈中,他变得越来越困惑,谜题中那些诡异的预言,现在无一不成了事实。他渐渐意识到,这也许并不只是单纯的游戏......
距离上封信已有两年之久,这也是幽灵统治地球后匹斯收到的第一封信。他很想知道那个人会说些什么,捏着信纸的手兴奋得有些发抖:
“一切都是阴谋。
人类的秘密,埋藏在谎言之下。
我们只能竭尽可能去平衡,却不能阻止他的发生。
第四纪元行将结束,时间是不可逆转的。
除非握有钥匙之人,从梦中醒来。
匹斯,告诉我,
你是愿意从噩梦中醒来,还是在美梦中睡去?”
信上面不过几行字,匹斯却出神地看了很久。
“从噩梦中醒来,还是在美梦中睡去......”
他抬头看向天空,一朵巨大的乌云飘了过来,快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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