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将希望压注在别人身上的人,永远永远不会真正知道代表着绝望的真相。
鼠疫教会的第三层。泥泞的昏暗过道上,腥臭而又怪异的气味不断刺激着时停的鼻腔。周围寂静无声,唯有从岩石上壁滴下的水声拨动着人的寒毛。
“或许就应该把那家伙带下来。”时停喃喃,将已经燃烧到一半的蜡烛举过头顶。石壁上描绘着的图像已经模糊不清,但有一幅却格外清晰。
图像描绘的是一只老鼠一样的生物。见到画的第一眼时停头皮就一阵发麻,没错,他怕老鼠,并不仅仅是恐惧,还有着本能的厌恶。但他却不是那种躲避恐惧的人,他的自制力强大到让他能面不改色的站在老鼠面前。
“…佩什利安…”他再次将目光聚集在画上,回忆起《鸢尾之卷》的内容。
书中记载,带来瘟疫与慈悲的真主-佩什利安将在梦中传递世界的箴言,他是福音是灾难,也是谱法的信仰,他将眼泪缅怀失去与过往。
不知不觉已经走的过道的尽头。和-狭窄的洞穴不一样的是过道的尽头被人为开凿出一个很大的大厅。大厅门敞开着,洋洋洒洒的烛光飘出铺陈到过道上。
时停立住。他熄灭蜡烛,把提灯放在一块还算干燥的地上,然后步进大厅。
两排的蜡烛架分放在左右两侧,金色的光一点一点飘忽,大厅足有九十平方,一条干净却稍显暗淡的地毯从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大厅最深处的石像,地毯的两侧还有供人听讲的座椅。此时大厅静谧无声,连水滴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停踩着地毯走的石像前。高昂的鼠头上扬,两只眼睛分别镶嵌着黄色和紫色的宝石。石像比时停高出一个头,但时停总有一种错觉,就是石像的眼睛一直朝下蔑视着自己。
“呼…”
时停僵住手,抬头,看着石像诡异的呼出白色的气息。他警觉后退,眼睛对视着石像宝石的眼眸。
“The… curse… of …time. ”石像吐露模糊的音节,但逐渐清晰“The …curse of… time. An… intruder a man …of desire. Go to the dream.”
钝痛,如同突然到来的打击正中后脑。时停捂住头,四周的景象模糊出不断飘忽的虚影,他强忍着不适,将已经开始溃散的意识聚焦在石像。
“The… confessor… is. wait for.”石像咧开嘴,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A man… afraid …of time.”
时间的诅咒者…闯入者…
他软软倒在地上,在意识崩坏的终末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姐姐姐姐…”脑海里响起女孩儿银铃的欢笑,“姐姐…姐姐。”
紫色的花海?我扑倒在柔软的土地?
花香扑鼻,像一层一层的轻纱包裹着疲惫不堪的时停,眼前漂浮紫色的,梦幻一般的萤火。那欢笑在,远远的,却又好近。
我…在哪儿?
你…是?
“姐姐…姐姐,”声音的主人拥抱了他,“再也不离开,我们…不离开。”
抱歉…
时停觉得自己一定哭了,眼睛周围包裹着湿润的水渍。他竟然不知道为什么道歉,又为什么哭泣。他要离开,他眼前有一道微弱的,渺茫的光…他要去,却又畏惧着去。
“你要离开?”笑声停了,女孩儿带着哭腔问,“为什么?为什么离开…你要去哪儿?”
‘A man afraid of time.’石像的狞笑响起。
时停终于能睁开眼睛。白茫茫的世界,没有了女孩儿和紫色的花海…
“这只是梦…”时停失去了力气,“我只是在做梦。”
他擦拭眼泪,却发现女孩儿悲恸的请求已经印在心间,他不想忘记,也不愿意忘记。
“时间的诅咒者哟,”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转头,这才发现负手再背的少女。那一头白发闪烁在他的眼睛里,少女拥有着形容不出的容貌,清纯温婉的脸上绽开美丽却又难以形容其美丽的笑容,白衣,白裙,像是妖精,又像高贵的天使。
“为什么哭泣?”她问,“是见到了什么?”
“…我从不分享秘密,”时停起身,用冷漠掩盖刚刚的眼泪,“你是谁?”
“梦,”少女微笑,“一场梦。”
“你…”时停顿住,他诧异的瞪眼,不解地看着突然凑近的少女。
“时间的诅咒者,不要质问,”她牵住他的手,“这是梦…是我的请求。”
她忽然转身张开双臂,苍白的如同病房一样的世界就像复苏了一般,慢慢蔓延青翠的绿芽,一直到望不见边际的远处,少女闭上眼睛,像是在享受着什么。她张开薄薄的嘴唇,轻唱出温柔的歌。
“我让风传递…蒲公英的幸福,在那尚还稚嫩的绿芽未开遍山崖的家乡。我让梦里的月光…闪烁雨露的芬芳,沥沥在窗沿的时光…”
她再次转身,将时停拉进她柔软的胸怀。时停没有反抗,他也闭上眼睛,就这样让鼻尖萦绕少女的暗香。少女附在他的耳朵,像是梦呓。
“不要遗忘梦…风与月光将温柔吟唱,浸润爱的芳香,去拥抱自己的光,它冉冉…在你最幸福的故乡…”
一滴泪划过时停的脸颊,他感觉的少女的哭泣,但他没有睁眼,或者疲惫让他睁不开眼睛。
“…沙漏倒转着过往,一圈…一圈…将我藏匿在你的遗忘,”她哽咽着笑出声,“但无妨,将我忘记吧…我幸福的…”
时停睡着了,他像飘飞的柳絮,渐渐化为光。
“去吧…”她跪坐在地,手中攥着光絮,悲伤的微笑,“我帮你守望着梦,哪怕…不久之后,你我注定无法避免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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