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沙发上,憔悴的脸上长出了些许胡渣,手上的酒瓶挂在指尖,努力不让自己摔碎在地上。窗外有些许月光照入,因为此刻夜已深,千家万户都关掉了他们的灯,只有那可悲的广告牌还在招揽着不存在的客人。我放下酒瓶子,目光游离,看不清房内景色的我缓缓站起身来,前往发着些许蓝光的卧室。那是响着铃的手机,发不出声音,只由得在皱巴巴的床上挣扎着引起我的主意。
接通了电话:“喂?是明萧吗?”那是总监的急切声音。
“嗯……”电话的另一头略显疲惫。
“人找到了吗?”
没有回应。
“明天是休息日,你可以接着去找。”总监说道,得不到回应的他沉默了一会,补充了一句:“如果还找不到的话可以请个假……”
“达总!”我大声打断了他“谢谢,不用了。”我努力装出开心的笑容,可僵硬的肌肉一个劲地把我的皮肤往下扯。
许久沉默之后,总监挂掉了电话。我挠了挠满是油腻的头发,看着床上还留着那小小身影的痕迹,垂下了我的手。
“去睡吧……”我走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对这没有人的空寂房间说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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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的另一端,苏雨从公园里的长凳上醒来,微冷的秋夜让她有点轻微的着凉,她打了喷嚏。而初生的太阳向这个黑夜的世界献上了些许光明,它照亮了苏雨的微微有些泪痕的小脸。这不是她第一次风餐露宿,先前她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与月亮共眠,与风儿同餐。她擦了擦眼角也许说困意所致的泪花,接着踏上了流浪的旅途。公园的栅栏外,一辆列车呼啸而过,风油然而生,带走了苏雨的一丝飘落的头发。它反转上升,被早起捉虫的鸟儿带走飞向高空,时而见到了直耸入云霄的高楼大厦,时而见到了尖锐的电信高塔。随后重力带着它下落,沿着铁轨接着向前飞去,景物不断得变换,从金黄稻田到浓密树木,从牛羊成群到鸢鹰成对,从浮光跃金到静影沉璧,从高楼大厦到农舍小屋,风就这么不知疲惫地带着头发旅行。最后,头发停留在了一个小小的城镇,一个男人抡起他的大锤砸下一块大理石,将它砸得粉碎。他擦拭着头上的些许汗滴,看见头发渐渐在面前飘落,转过身去,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男人先是表示惊讶,随后是鄙夷。他笑着说:“你不是去找你舅舅了吗?”
苏雨没有回答,男人说:“也是,把你扔回来了是吧?想想就知道,现在呢?又来找我了?”他接着抡起自己的大锤,继续自己的工作,每锤一下,就说一句话:“当初我养你一年……”
“……你还不知道感恩……”
“……给你饭吃就还不错了……”
“……你竟然还逃跑……”
他放下锤子,靠在它身上,嘲讽道:“我猜猜,是不是嫌他那边饭不好吃?”
“不是……”她轻声反驳道。
“不是?”他笑了笑,“我朋友都跟我说了!你舅舅就是个废物!连反抗都不会,就是一个沙包,你们一家人都一样。”
“住嘴……”
男人把耳朵靠近他,假装听不见一样;“你说啥?”
“住嘴!”苏雨瞪着他“舅舅才不是废物!你才是!”
男人赏给苏雨一个巴掌,将她掀翻在地。骂道:“你还敢骂我?就你还敢骂我?我告诉你!如果我也把你给丢了你就会饿死在外面知道吗?啊?”
他又踹了一脚,接着骂道:“累赘!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去领养你!只知道吃饭!你还会干什么?”片刻之后,他又看了看周围,似乎有什么人要过来,他刚忙把小雨从地上扯起来。几个妇女领着菜篮子经过他们,她们有说有笑,浑然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等到她们走后,男人拍向苏雨的后脑勺,说:“你给我先回去!等会再跟你算账。”
苏雨并没有想一般的小女孩一样嚎啕大哭,而是默默地忍受这些痛,走回她的“家”。她打小就住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直走,那里有一条小河,过桥,那里有一栋教堂,向左,那里有一颗枯树,向右,那是她的家。可这里已经没有家的意义了,那意义早在一个半月前消失殆尽了。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那是她从一开始就藏在口袋里的。推开熟悉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和她记忆里的清香迥然不同。在妈妈去世之后,这间房子就成了那个男人的所有物,她的父亲。
她知道,男人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她没见过父亲,也许是跑走了,也许是不在了。妈妈的解释是:河畔的另一边,一个遥远的城市里,他正努力着,有一天他会开着豪华的车,接走她们。可苏雨远比其他的小女孩要成熟,她知道什么是谎话什么不是。常常在夜里,苏雨会被妈妈轻轻地啜泣声吵醒,那是她就知道了,父亲这种奢侈的家人,她是不会有了。
但苏雨不在乎,在这个祖父留下的两层小阁楼里,只要有着妈妈和她就够了。这里是她的猫窝,而妈妈就是猫妈妈。只要这样,那就够了。于是时间的沙漏悄悄翻转,一粒一粒地流着。有一天妈妈带来一个陌生人,就是那个男人,他供养着母女俩,为的当然不是一片善心,而是猫妈妈的美貌。苏雨还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妈妈的重担减轻了,那就是一件好事。只要时间能够有点同情心,让苏雨长大,长大了她就能赚钱,赚了钱她就能养活妈妈,然后……
设想都是美好的,但是上帝他可没有感情,猫妈妈病倒了,不知道为何。医生们送她进了重症病房,呼吸机的嘈杂代替了妈妈的话语,她看着妈妈躺在床上,医生安慰着她:“没事,她会好起来的。”
但是苏雨不是一般的小女孩,她知道妈妈在经历着什么,那是世界上最为可怕的梦魇,它无情地拆散了一个又一个家庭,亲人们的哭泣和悲伤是它的食料。似乎一切努力都在它的面前烟消云散,一切希望都黯淡无光。癌症,悄悄地找上了妈妈。于是小猫,流下了人生中第一滴悲伤的泪水。死神无数次地将他的镰刀逼近妈妈的咽喉,又无数次的被医生所击退。黑夜和黎明不停地交换,苏雨看着妈妈美丽的黑色秀发慢慢凋谢,红润的肌肤渐渐变得苍白。那动人的美貌正在消失,但苏雨不在乎,她只希望妈妈能接着照顾她,那间猫窝能够再是她们的家,她只希望这些。
有一天,猫妈妈醒了,如同回光返照,她笑着抚摸着趴在病床上睡着的女儿的头发,就像摸着黑猫的毛发。她笑得很甜,摸得很温柔,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是的,它是的。
苏雨醒了,她没有说什么,可那些涌出来的泪水却在说话,猫妈妈温柔地说:“小雨,妈妈要去睡了。”
“等等在睡吧,能多陪一下我吗。”小雨哀求着。
“上帝要我走啊,他要将我送入永恒的天堂,在哪里,没有痛苦,没有饥饿,只有永恒的幸福。”
“妈妈喜欢那些吗?”
“喜欢,但是,如果我能陪你长大,我宁愿抛弃那些。”猫妈妈吻了吻她女儿的额头,泪水滴在她的脸上。
“那就留下来吧……我想你留着……”
“可我不得不走,在哪里,小雨,我会向上帝请求为你找个新家的。”
“我不要新家!就我们的家就够了!”小雨所有的眼泪都涌了出来,明天啊,明天,你能否不要来临?
男人终止了化疗费,对于他来说,救活一个容貌不存的女人根本不值得那么多钱。他领养了小雨,一是因为小雨是他法律上的女儿,二是小雨的手上有着她妈妈的遗产,十万元钱。对于男人来说,这可是一笔飞来横财。他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死活,他爱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心,而是她的人。所以,为了得到那份钱,男人就没想过再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猫妈妈最后死在了病床上,但她去得很安详。
苏雨失去了自己的家,哪怕猫窝还在,失去主人的猫也只不过是只流浪猫而已。
回忆结束,苏雨走上了曾经属于自己的房间。里面,一切她的痕迹都还在,只不过都被酒和杂物所掩埋而已。最角落有一副钢琴,表面被灰尘所覆盖,哪怕轻轻一蹭,手指也会变黑。小雨不在乎,她翻开钢琴盖,回忆着从前的记忆。手指在钢琴键上跳跃,仿佛,曾经的时光又回来了。家里依旧整洁,妈妈也在这,坐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笑着,阳光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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