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度放弃的生命,又被人挽救了回来。
为了不再回到那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我必须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强。这也就表示,蕾娜向我提出“决斗”,我不能拒绝。
当然虽然表面上是声称“决斗”,但蕾娜的意图显而易见,她想要测试我的实力。
由于校内不允许争斗,本来决斗的最佳场所是在喷泉广场附近的格斗场,但为了节约点数,我们选择了一个可以决斗又没有人干涉的地方。
那便是魔物区。
“马库多,拜托你望风,有魔狼来了你就收拾一下吧。”
“是是。”
我们三个人进入魔物区后,尽可能找了个偏离其他人行进的地方。马库多负责对付不请自来的魔物,我和蕾娜专心对决。
蕾娜拔出了剑,我也拔出了剑。
由于身体瘫痪了好几天,明显感觉力气下降了一些,但即便是我刚来的那个状态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不用客气,尽量攻过来吧。”
蕾娜摆好姿势等我先攻击,她说她因为业余爱好习得过一定的剑术,看起来确实有模有样。
我深吸一口气,把力量集中在脚下。虽然不知道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战斗到什么地步,但我不会轻言放弃。
观察蕾娜的模样,并没有因为我很弱就小看我的样子,眼神显得很是认真。从她的架势就能看出她很强,不仅剑术比我强,魔法方面更是碾压性的强大。如果她真的使出全力的话我是一丁点胜算也没有。
即便如此,如今这个不上不行的局面推动我往前进。
战斗方面我觉得最重要的是速度和力量,因此为了能对蕾娜造成威胁我用尽自己的全力向她挥剑。
“哈!”
叮——
被弹开了。
但是我的姿势没有崩溃,继续挥动下一击。
叮——
可依然还是同样的结果,这样的过程来来回回重复了几次,我可以很确信自己的攻击对蕾娜完全造不成威胁,再次认清了自己的弱小。
不管是我平砍、上砍、下砍、斜砍,这些都被蕾娜一一化解。
不甘心的我努力让自己的攻击变得连贯,尽量缩小收招和出招的时间,希望能让蕾娜感受到威胁。但事实证明,她的反应力和身体能力要远高于我。更糟糕的是我因为一口气使出了多次攻击,消耗了很多体力,另一方面蕾娜根本就没有过大的动作,看起来完全没有消耗体力。
我找不到突破口,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已经够了。”
很快,蕾娜便宣告了对决的结束,把剑收了起来。而我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我好弱,真的好弱,痛感自己的弱小。毫无疑问,这么弱的我连一只魔狼也战胜不了。
“本来我是打算从零开始教你剑术的,可我想得太乐观了。卡隆,你的体力太差了,仅仅攻击不到十几秒就开始喘气,在我见过的人里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体力这么差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人类的体力普遍是怎样的,但这样的话一切都无从开始。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欠缺太多了。”
我第一次知道,在亚人族看来,我到底弱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仅仅十几秒实力就被人摸透了,这么弱的我随时被抛弃也是无可奈何的。
因为不甘心而低下头,等待着蕾娜下一步的宣判。
“……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是——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
我抬起头,看到挂在蕾娜脸上的依然是那温柔的面容。
“没错,锻炼身体,首先必须要把体力提上去,不然就算会多么强力的招式也没有用武之地。”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使的转世,我相信蕾娜一定就是吧。
不管怎么说,确定了下一步的方针,我不再迷茫。不就是锻炼身体么?干就干。为了变强,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那具体要怎么做呢?”
“嗯~我想想……”
首先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做一些会惹人注目的事,当着其他人的面锻炼身体肯定会招来很多闲言碎语。其次,要锻炼身体和训练剑术的话毫无疑问最佳场所是格斗场,但点数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那这样一来,只剩下魔物区了……
“我有一个好办法。”
这个时候,马库多在我们烦恼之际说话了。
…………
……
“哈啊……哈啊……”
我在奔跑,不断地奔跑,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在树与树之间来回奔波。
当然,我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地奔跑,而是为了回收一样东西。
那便是马库多射出的箭。
要拔出被扎进树里的箭让我意外地费劲,然后我拿着箭朝马库多跑去,并把箭还给他。
这便是马库多提出的帮我锻炼体力的方法:他随便朝一个方向射箭,然后我去把箭取回来给他,再射箭,我再去取,如此循环,这样做的好处是既能有效锻炼我的体力,也能让两人专心对付魔物,对于我来说比起毫无目的地跑步要好得多。
可是如此一来又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现在在做的行为难道不是和宠物狗无异吗?
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有点开始排斥,但冷静下来便清楚认识到自己现在并不是能提出什么任性要求的立场,人家肯配合我就该感恩戴德了。
况且,尊严什么的我不是已经早就舍弃了吗?
“哈啊……哈啊……”
喘气越来越急促,虽然我已经快到极限,但我依然在勉强自己在跑。
正如蕾娜说的那样,现在的我最缺的是基础的体力。剑术如果没人教我就永远学不会,但体力是我自己可以主动提高的,我必须要尽快提高。
拔下箭,然后跑向马库多,当把箭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我忍不住驼着背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气。
而马库多貌似根本不管我是什么状态,直接把箭放在弦上就射出去了。而且这次射出去的距离非常远,远到我不得不认为他是在展现自己高超的弓箭技术来刁难我。
“怎么了?才几分钟就跑不动了吗?”
“马库多,你就别逼他了。卡隆,要不要休息一下?”
恶魔和天使的话语相继传送到我耳朵,但不用他们说我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早就决定好了。
“不,我还要继续。”
说完我便转身朝箭的方向小跑过去。
因为要是不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就很难进步,我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哈啊……哈啊……”
双脚已经使不上什么力,身体的一半已经脱离了我的意识。如果我现在就这么停下来的话,一定会全身累得颤抖吧。老实说,很累,我现在非常勉强自己,明明往地上一坐或者一躺我就能解脱了的,但是有一种莫名的矜持不允许我这么快就倒下。就算别人都认为我很弱小,这是事实我也没办法否定,但我至少要展现出弱小的人所拥有的坚韧和坚持,意识上决不能认输。
可就在我马上到达箭的所在地之前,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一头魔狼从树后走出,进入了我的视野。
感觉到危险的我条件反射一般拔出了挂在腰上的剑,好在我很清楚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一刻也没有把武器不放在身边的想法。
大量的汗水从我两颊流淌,心跳和脉搏的跳动仿佛隔绝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我带着一个精疲力竭的身体和魔狼对峙。
然后,我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在发抖。
这并不是因为我太过疲劳,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在对眼前这个对我龇牙咧嘴的生物感到害怕。那极度想要忘却的记忆被强行翻了出来:人类联盟、烧伤、咬伤、达蒙、格米勒、考验、粉色粉末,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切的一切,侵袭着我的理智。尤其是在我第一次“死亡”之前的最后那一刻,我确实感受到了,魔狼的利爪刺进我的皮肤,利齿扎进我的脖子、手臂、腿、肚子,随之伴随而来的剧烈的疼痛,那些犹如做梦一般的经历,如今让我的血肉开始隐隐作痛,本能在不断催促我“快跑”。
已经不想再经历那种感觉的心态,占据了我的身体。
原来从那天起,我就被印上了一个深深的烙印,名为“恐惧”的烙印。
突然间!魔狼向我扑来,就像当时几十只魔狼扑向我一样,无助和恐惧的感情被唤醒,已经麻痹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魔狼那迅猛的动作。
没救了,我真的没救了,原本以为自己能有站起来的资格,但对于连心理创伤都战胜不了的我来说,已经没有资格变强了。
我放弃了抵抗,等待命运的“审判”……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冲进了我的视野,这是当初未曾有过的光景。
“没事的……”
明明是一个身形和我差不多的背影,看起来却像一座大山。那美丽的长发和潇洒的身姿大概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吧。
从那一刻起,我感觉到有什么改变了。
“有我在。”
蕾娜对我露出意图让我感到安心的笑容。
对了,我被这个人拯救了。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这下子我欠下的大概是这一辈子怎么也无法还清的债。
双手脱力,我的剑失去承重,掉在地上发出叮一声响。
袭击我的魔狼被蕾娜一刀两断,瞬间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了。
我靠着树瘫坐在地上,感受着这种死里逃生的心跳。
“休息一下吧。”
看出我已经到达极限的蕾娜如此对我提议。判断如此勉强下去对我没有好处,我点了点头。
估计是因为之前吃过的强化饼干的缘故,即使感到很累,肚子也不觉得饿,休息个几分钟便能恢复一定体力。
“你害怕魔狼吗?”
蕾娜蹲了下来,认真地注视着我的脸。
她看出来了啊,当然看不出来才奇怪,我那发抖的身姿已经把我没出息的印象展现到极致了。
对啊,我就是怕,而且是那种异于常人的害怕。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我连进入魔物区的勇气都没有。也许对他们来说魔狼就是这里最弱的魔物,要将其消灭轻而易举,可就是那个最弱的魔物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
他们肯定不会明白,被魔物所杀是一种什么滋味。所以我保持了沉默,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我。
“卡隆,听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我能隐隐约约感觉你很痛苦。你总是露出那种已经没有退路的表情,逼迫自己前进。没有战斗和魔法天赋,你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弱小,也比谁都痛恨自己的无力。但是呢,卡隆,中途歇一口气也是可以的。因为我会在你后面保护你,只要有我在,就再也不用躺着冰凉的地上度日了。所以,慢慢前进也是可以的,休息一下,再前进,不用逼自己,也没人逼你,一步一步变强,这便是我给你的建议。”
我抬起头,和蕾娜对上目光。
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蕾娜说出的一句一字都化成一道暖流融入我的心里,仿佛如何才能最有效地安慰人的方法她已经深谙于心了一般。
这一番话,让我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谢谢。”
如果是这个人,我可以把我心里的所有黑暗都摊开给她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还没有独当一面之前,那些痛苦的经历对我来说仅仅是沉重的包袱。只有当那些包袱转化为我的力量的时候,我才能笑着活下去。
在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我的训练再次开始。途中陆续有惊无险地遇到了很多只魔狼和三头狼,但都被蕾娜和马库多收拾掉了。
天黑之前,我们才从魔物区出来。而我因为一整天高强度的运动,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全身的肌肉都在叫痛。
“接下来就先把这些矿石拿去换成点数,然后吃点好吃的,最后大家一起回房间休息,今天一天就算过去了。”
“蕾娜,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你今天打算睡在哪里?”
蕾娜的提议我觉得很正常,但马库多好像有什么意见。
“睡哪里?当然是睡宿舍啊。”
“……果然你什么也没考虑过啊,你打算带着这个人类去我们精灵族的宿舍吗?”
马库多叹了口气。
然后我也很快意识到马库多所烦恼的事。
“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了,你要是把这个人类带过去,你的立场会在精灵族里变糟的。”
马库多指着我毫不客气地如此说道。
“那种事我又不介意。”
“还有这个学校的宿舍本来就是根据不同人族各自建造的,人类能否住进精灵族的宿舍,现在还说不准吧。”
“……这倒也是。”
“再说要住宿舍的话每天要扣除10点数,而这个人类身上完全没有点数根本就没有资格住宿舍。”
“点数的话我可以转给他啊。”
“……为什么非要做那种有弊无利的事?”
“蕾娜,我觉得马库多说的对。”
在这点上我觉得马库多的意见是对的,不能再让蕾娜在我身上花费更多点数了。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们的立场变得糟糕这也是我极不愿意看到的事。
“我随便找个地方躺着睡一觉就行了,不用介意我,反正睡地上都习惯了。”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昨天刚刚享受了舒服的床,今天又在僵硬的地上睡觉的话落差肯定会很大。但如果我的让步能让两人不为这件事争论的话还是值得的。
“……”
“看吧,他本人都这么说了。”
蕾娜注视着我,似乎是在揣测我的意图,这令我有些不自在。当然我的意图蕾娜绝对能够轻易看穿,但本人都这么说了她应该也不好坚持。随后她便舒展开笑容,说出了让我们两人大为震惊的话。
“那我也不住宿舍了。”
“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理所当然马库多提出了反对。
“当然我也不是说要睡地上,我打算去买安全帐篷,在魔物区过夜。”
我和马库多都因为蕾娜太异想天开的想法而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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