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啊……”
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朝着魔物区的出入口奔跑，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如果不咬咬牙很有可能坚持不到目的地。
双腿发软，心脏狂跳，汗流侠背，视野模糊，呼吸困难。全身的器官都在警告我已经不堪重负，如果我一倒下恐怕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量了。
但是我不能停下！
因为我背负着一条生命，是在这个世界我最重视的一个人的生命。
说什么我也要把蕾娜送到白医生那里去。她都救过我那么多次了，这次该轮到我了，绝对不能搞砸。
“卡……隆？”
蕾娜此时在朦胧中又恢复了一些意识。
“蕾娜，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安全了，我现在就把你带到……白医生那里去。”
“……嗯。”
从蕾娜的语气中听不出得救的那种欢喜的感情，可能是因为极度衰弱，更可能是因为马库多的牺牲。
总之不管怎么样，把蕾娜从这里带出去是当务之急。我能切实地感受到蕾娜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背后早就被她的血给染红了一片。
“卡……隆，对不起……”
“啊？突然道什么歉？”
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最不需要道歉的就是蕾娜了。
“是马库多杀了你吧。”
“哈啊……哈啊……”
我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因为那种事现在根本就无关紧要。
“对不起，明明说了……要保护你的安全。肯定很疼吧……”
“我的事根本就无所谓！现在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啊！”
当好人也要有个限度，都这个时候还在在意别人，我不禁气得对她加重了语气。
明明我和马库多把她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还口口声声说要我这个“不死身”珍惜生命。她比起自己的生命更看重我们。即使是众人都喜欢的这份温柔，但这也实在太过分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理解，不能原谅。
“哈哈，卡隆生气了，真是体贴啊。”
“哪里体贴了……”
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这个人还能笑得出来？
我不明白，就像她不可能明白我所经历的痛苦一样，我也不可能明白她为什么会有如此乐观的态度。曾经因为她的这份温柔而得救的我，现在却无比渴望她能多重视一下自己，多自私一点，自相矛盾。长年与她相处的马库多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稍微有些理解了。可能我只是不愿意理解，蕾娜会把她的这份温柔用在我们不愿意接受的地方。
“我不允许……你再胡思乱想了。蕾娜，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说我错了也好，说马库多错了也好，说亚克西姆错了也好，说这个世界错了也好，反正你没有错，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正确的。我不允许有贬低你的人存在，我也不允许你贬低自己。所以……不准再道歉了。我至今为止经历的那些事，我已经不会怪在别人身上，更不会怪你。你帮过我多少次，该不会说没有印象吧。再怎么舍己为人也得有个限度。”
“哈哈，第一次被卡隆教育了一顿呢……抱歉。”
“都说了叫你不要道歉。”
“嗯。不过你把我说得……太神化了，怪不好意思的。”
因为你就是我的女神，再怎么神化也不过分。
当然这种话说出来太羞耻，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跟她表白。
我仅仅是一味地动着双脚，不停地奔跑。由于夜晚视线昏暗，森林里又有太多树挡道，我不得不集中更多的注意力在前方的道路上。
只要出了魔物区，视野就能变得更加开阔，还差一点，应该就还差一点。
“卡隆……马库多他……”
过了一段时间后，背后又传来蕾娜轻声的嗫嚅，即使她的嘴离我的耳朵那么的近，我也差点听漏了她的话。越来越小的说话声意味着什么根本不用多想。
“没事的，等我把你送到白医生那里去后……再去接他。一定来得及的……”
即使是谎话，为了能让她感到一丝的安心我也不得不绞尽脑汁地说谎。
稍微有点理智都不会觉得马库多还有存活的希望，但只要我们没有亲眼见证他的死亡，那么希望就不会破灭。
“真是那样……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新招式真的很厉害啊，突然消失……然后又从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你竟然还留着……那样的杀手锏吗？”
“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使用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能力。”
亚克西姆说我不是普通的人类，那我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时候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变化？由于没有有关这一切的记忆，我自己也陷入了混乱。
“原来如此，是突然觉醒的能力啊，而且还是因为我觉醒的，有点高兴呢。”
“诶？”
不、不会吧，难道蕾娜会因为这件事察觉到我的心意？
“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就算没有我，你也能……”
然而随后蕾娜就把一盆冷水扣在我的头上，让我恢复了冷静。
“你在说什么话呢！说这种泄气话可不符合你的作风！什么叫没有你我也能……”
“卡隆，听我说，留给我的时间大概已经不多了，我有最后几句话，无论如何也想传达给你。”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以为我现在这么拼命是为了……”
明明正要开始对蕾娜接二连三地抱怨，但话说到一半不禁停顿了下来。因为蕾娜抱着我脖子的手臂用力了一些，我才不得不察觉到她的意图，
“谢谢你，卡隆，谢谢，你这么拼命都是为了我吧。但是，对不起，虽然你已经不允许我道歉，但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的任性。拜托你，卡隆，什么也不要说。”
“……”
什么也说不出口，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我又有什么资格拒绝蕾娜发自真心的请求呢？
“卡隆，转眼间我们已经认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你是怎么一步步成长的，我最清楚。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个瞬间移动的能力是怎么回事，但毫无疑问那是你最强有力的‘武器’，是你一个月刻苦训练的成果。在我们三个人之中，能正面伤到亚克西姆的人就你一个。通过今天的事我终于可以说——卡隆，你真的变强了呢，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样一来，我对你的承诺也算是实现了吧。”
“没、没那回事……我还差得远呢……你不是说过吗？‘变强’指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心’。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又会再次精神崩溃，回到最初你见到我的那个样子。所以，如果不希望我变成那样的话……那就再坚持一下，更别说已经快不行了……这种丧气话。”
“哈哈，那就……麻烦了，我至今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是啊！全都会白费……所以给我活下去！垂死挣扎也好，再怎么难看也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禁用了命令的口气对蕾娜说话，只为将我的心情切实地传达给她。如果我这“用不完的生命”可以分享出去的话，我是多么想立刻分给她。但现实永远都是这样苍白无力，使得我不得不一次次痛恨着我这般不公平的命运。
“有没有在我死后，卡隆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坚强又勇敢地活下去，这样的未来呢？”
“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没有你存在的世界，我只会自暴自弃，为了不再受伤，不再相信任何人，不愿再和任何人接触。每天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有点数的时候暴饮暴食挥霍一空，没点数的时候找魔物撒气，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死亡，直到对死亡感到麻痹。这样的未来想都不用想根本就是显而易见！”
在这样的世界，毫不夸张，我也肯定，做得出来。
“那后果确实很严重，我得想办法活下去才行。”
“对吧。”
这就对了，就应该这么想！
“不过……”
“不过？”
“如果你真的变成了那样的人，我就会讨厌你哦。”
“……这种说法，不觉得很卑鄙吗？”
我很快意识到，蕾娜终究想要表达的还是同一个意图。
“因为你如果真的谁也不信任了的话，万一我转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来找你，岂不是也会被你拒绝啊。”
“转生……”
突然冒出一个奇幻的字眼。
“是啊，或者说万一我转生变成了一只小猫来找你，你却把我一脚踢飞，那岂不是太伤心了。”
“……”
这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蕾娜想说什么我心知肚明。自暴自弃拒绝任何人对自己伸出援手，这样一来能拯救你的人也无法拯救，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如果在那一天夜晚我没有主动踏出一步向蕾娜下跪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了吧。不与任何人接触，也就是说失去了和“蕾娜”相遇的一切可能。
“所以，卡隆，今天晚上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我只希望你能不断‘变强’，勇敢地走下去。总有一天，你要让瞧不起你的人见识到你的厉害，让众人改变对人类的看法。这是作为‘人族联盟’的团长所对你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
“够了……”
“卡隆？”
“已经够了，不要再说了。总而言之只要让你活下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不想再听到‘要是’‘如果’这种假设的话了。简直难以置信，明明我在累死累活地……帮你脱离危险。你却说些让我伤心流泪——这种更加消耗我体力的事，不要再说了。”
“卡隆，你在哭吗？”
“没哭！”
“果然还是个爱哭鬼。”
“都说我没哭！”
“呵呵，确实我不应该再说话分散你的注意了，就让我好好享受被你背着的这一刻吧。这个后背，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么可靠。”
蕾娜说完了她想说的话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听她最后的语气，实在不像是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该有的轻松的态度，我不禁稍微放下心来。
而我现在的状况，只能说比起刚才要更加恶化了。本来身体的疲惫就已经到达极限，能撑到现在全靠意识的支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双脚已经没了知觉，仿佛只是靠着惯性在移动。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地发生耳鸣，好几次因为头晕差点保持不住身体平衡摔倒在地。之所以急着结束话题也是因为我已经不是能正常对话的状态了，随时倒下也不奇怪。
但是我不能倒下，信念依然在支撑着我。
一般人如果过度劳累大脑就会对身体发出必须要休息的警报，不然身体超负荷运作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但最终的执行权在于大脑，如果因为什么原因大脑不允许休息，那么身体还是不能停止运作，这就是意识的力量。
而我和一般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根本不用顾虑过度劳累对身体带来的负担并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因为即使我死了也能复活，等于有用不完的生命。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不会感到痛苦，只是我背上背负着这条生命，决不允许自己停下脚步。
蕾娜，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只是觉得她是一个有趣的精灵族少女。可是在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救人一命，一定需要什么理由吗？
她作为一个亚人族，轻易地打破了我来到这里之后好不容易认识到的常识。我不得不认识到，原来这里真的存在着这样善良又强大的人，还偏偏被我给遇上了。
当然一开始我是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总是情不自禁地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行为。但我那个时候别无选择，除了依附他人我没有活下去的方法，所以我抛弃了自己的自尊，跪在了她的脚边。
——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你变强。
那一句话，便是一切的开端。
我一次次地接受了她给我的无私的温柔，逐渐地放下了戒备。就像一个孤独的孩子终于有父母管了一样，我不敢惹是生非，不敢对蕾娜和马库多的决定评头论足，生怕会失去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作为人类，作为弱者的自卑感，不会有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勇气。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事情都交给别人，自己只需要躲在后面言听计从，这样就可以了吗？
但是，蕾娜同样履行了她不必履行的教育责任，指出我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她并不需要我单方面卑躬屈膝这样的不平等关系，也不是团长和团队成员这种有着微妙的上下关系，更像是在寻求单纯的伙伴关系。
尽管还无法习惯她那样的想法，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当中。人族联盟这个团队看起来变得越来越像是正常的团队了。
但同时，我也忘了自己的本分，在讨伐巨狼的时候酿成大错。这令我立即清醒过来，并陷入极度的自我厌恶之中。
我变成了自己讨厌的人。
——不管是那天见到的你的表情也好，还是向我下跪求我救你也好，你至今为止的表现都是为了变强，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我很喜欢那样的你。
但是，蕾娜却依然原谅了那样的我，宽容了我的任性，并跟我说“逃避也是可以的”。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打开了自己的心，真正接受了自己的软弱。
我最终还是沉浸在了那份包容和温柔之下，回到了原本的生活上面，只是多了一份对她的爱意。为了能回应她的期待，为了能一点点接近她和她站在同等的立场，我比以往要更加地努力，同时也更加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即使我很清楚离别的一天终会到来，但我希望那个时候我们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穿成这样，就能走在一起了不是吗？
我以前认为，我是不幸的。现在我又觉得，遇见蕾娜是幸运的。这就是她所说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奇迹发生。多少新人在进入这个学校之后因为各种原因一命呜呼，而我因为这作弊一般的能力赖活着，直到遇见这个本身便是奇迹的存在，人生从此迎来转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对我如此重要的人，如今却面临生命危险，还没有等我开始报恩，便要撒手人寰。
这种事我怎么能任其发生？！
扶着蕾娜的手臂感到疼，那又怎么样？
双腿疲惫到没有知觉，那又怎么样？
心脏快要爆炸一样难受，那又怎么样？
脑袋就像火山熔岩流淌着一样发热，那又怎么样？
你们这些没用的器官！都给我往死了工作！就算死了也不准停下！
我不能停下脚步，绝对不能停下，在我报恩之前，休想就这样一走了之。现在不拼尽自己所有的血肉又该什么时候拼呢？
我很想大叫一声发泄自己的情绪，然而凭我现在的力气办不到，只是在内心中呐喊着我的不甘，和决不能就这么放弃的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都必须要争取，害怕我晚了哪怕一秒也会造成终身遗憾。
我咬住自己的嘴唇，直至出血，以此为信号，这是我该拼命的时候了。
意识催眠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因为精疲力竭带来的痛苦我已经渐渐感受不到了，加快速度，加快脚步，我还能节约一秒，还能更快。我自己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可能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更加痛苦的感觉向我袭来。但这无关紧要，我只想把握现在。
好在希望很快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们到了魔物区的门口。
只要把带着手环的手放在门上，便可直接传送进校内，然后一直往直线走就能到达白医生那里。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因为我是背着蕾娜的状态，如果我率先把手放在门上，就会突然消失在魔物区一侧，没有了支撑的蕾娜便会摔在地上。反过来也是一样。
因此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我和蕾娜同时把手放在门上，一起被传送过去。
“喂，蕾娜，我们到出口了。”
“……嗯。”
蕾娜就好像刚睡醒一样有气无力地回应了我。
“接下来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把手放在门上，你能做到吗？”
我心急如焚地观察着她的样子，看来真的是刻不容缓的状态了。但即使身负重伤，蕾娜也没有对我露出过痛苦的样子，她依然维持着一脸微笑，并回答我。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
对于疲惫的我来说，即使是如此细微没有分量的声音，也有着巨大的鼓舞效果。
蕾娜缓缓把手抬了起来，仅仅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也是非常困难吧。
但也许还来得及，谁都可以放弃只有我不能放弃。见此，我便开始数数。
“一……二……三……”
手贴在门上的下一刻，我的视野便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色，也是我熟悉的校内夜景。
而身后的重量并没有变化，看来是成功一起传送进来了。
“哈啊……哈啊……哈哈……”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不禁咽了口口水，再一次艰难地挪动脚步朝目的地走去。
还有一会儿，还剩下一点距离，就到了，蕾娜就能得救了。这段路程不过才几分钟，对我来说却相当的漫长。但如今希望近在眼前，最后再咬咬牙坚持一下，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马库多，我做到了，我没有食言，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就像被谁推了一下，我咬紧牙关做最后的冲刺。
“蕾娜……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深夜的校内跟魔物区一样安静，我现在依然只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唯一不同的是月光能够照出周围建筑的轮廓，我的前进方向没有任何阻碍。零零星星可以看到周围还有开着的店但我没有时间去关注那些是什么地方。眼睛只驻留在一个地方，那就是白医生所在的医务处。
我靠近建筑之后，果不其然，店内已经关门。毕竟都深夜了，白医生也需要休息。
然后，心急如焚的我毫不犹豫地用力敲打大门，并一边大喊着。
“白医生！快开门！求求您快开门！”
在如此深夜下打扰白医生休息，很有可能……不，是一定会惹她生气。生气的白医生从今以后将拒绝医治我的任何伤病，并还可能会罚款若干点数，更严重的话会直接当场处死。这便是我深夜拜访医务处的代价吧。
但是那种事怎样都好，只要蕾娜能得到治疗，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正是带着这种觉悟，我才会毫不犹豫地敲上医务处的大门。
“白医生！求求您！快开门……蕾娜……救救蕾娜吧！求求您了！”
手实在是没力气了，我只有用头来敲门。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刻破门而入让白医生给蕾娜治疗，但连那样做的力气我都已经没有了，只能老实地等她开门。但是每等一秒钟，就是多一秒钟的煎熬。没有什么比现在做不到任何事的我还要感到无助了，现在的我早已是涕泗交下，不成人样。
“求求您，开门……”
正当我又要用头去撞门的时候，突然间门就开了。
我失去平衡，往前跌倒，正好趴在了开门人的脚下。
不用眼睛去确认我也知道开门人是谁，立刻顺势跪在地上，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
“求求您！求求您白医生！救救蕾娜吧！你要把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要杀要剐，要打要罚，我都愿意承受！只求您救救蕾娜！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喂……”
“点数？点数我当然有，1000点数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1万点数，10万点数都可以！我一定会全部还清！哪怕100万点数我也愿意欠着！再不行的话……我这条命也可以给你！”
“闭嘴！然后！听我！说话！”
由于我的情绪太过激动，惹得白医生不耐烦，用更大的嗓门压过了我的声音。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她，脑子进行着各种猜测。
嫌我点数不够？不太可能。
嫌我太烦？那我更得拼了命道歉。
要不然还是觉得我深夜拜访不可原谅？那就令人绝望了。
然而白医生看着我的表情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硬要说的话，像是同情的眼神。
然后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转过身，向我下达了宣判。
“正视现实吧，你背上背着的那个精灵族，手环上的指示灯已经变红了。”
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白医生在说什么。
手环，指示灯，变红了？
怎么回事？这意味着什么，我没想起来。我只是在疑惑，为什么白医生那么干脆地就放弃了，没有要给蕾娜治疗的意思。
难道说……蕾娜已经……
不可能啊，刚才她还跟我说话了……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怎么可能……
在那一刻，我不得不意识到，我只不过是在欺骗自己，不想让自己知道真相罢了。
从魔物区出来以后，我一次也没有去确认过蕾娜的状态。不，是不敢去确认，仅仅怀抱着“蕾娜可以得救”的希望拼了命地跑到这里来。
而最终，白医生的态度让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我身上背负的到底是一个生命，还是一具空壳，在我扭过头之后，一切都明了了。
“啊……啊啊……”
啊，如果这是梦该有多好。
其实根本没有人来救倒在街头的我，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幻想，甚至根本不存在蕾娜和马库多这两个人，真正的我依然还在受着饥饿和病痛的双重折磨。
这样一来受苦的人只有我，谁也不会因为我受伤，我也不会因为谁受伤。这样的经历只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便会忘记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该有多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发出了燃尽一切灵魂的撕裂叫喊。犹如从高处摔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砸在地面的绝望感牢牢抓住了我的心脏，并把我拖入深渊。
这也昭示着，这场美梦，亦或是噩梦，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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