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精灵区宿舍,打听到亚克西姆还在魔物区,因此我打算在附近等他回来。直到天色快暗下来我才见到亚克西姆本人。
“哎呀,这不是马库多后辈吗?大概一个月没见了吧。”
“好久不见,亚克西姆前辈,别来无恙。”
“我这里还算好,不过既然今天你来见我,想必是事情有进展了吧。”
“既然前辈还记得那话就好说了。我今天就是来向前辈确认的,那天你答应我的条件还算数吧。”
“那当然了,我可不想被人传出言而无信这种传言。”
听到他这句话后,我姑且安心了下来。一开始还在想要是他说不记得有这么回事,我就毫无办法了。
“那就好,我这里的情况有进展了,那个人类终于主动提出要退出团队了。”
“哦~,那也就是说你们差不多要‘回来’了?”
“对,大概就这几天,我会带着蕾娜一起来见你。”
“好吧,我就静候你们的到来。由于我白天也要去魔物区,你们最好晚上再来。”
“明白了。”
此地不宜久留,要是被爱尔莎看见我和亚克西姆在谈话,说不定会传到蕾娜那里去。因此我在确认了这件事后便迅速离开那里朝魔物区走去。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魔物区了吧。而我们一行人是住在魔物区的,所以蕾娜应该就在魔物区才对,总之先去那里看看吧。
那个人类既然说出了要退出团队这种话,就应该没脸继续待下去了,一想到不会再见到他那张脸,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畅**。
然而,这个世界就好像在跟我作对一样,总是在朝着我意料的反方向发展。
“这是怎么回事?”
回到三个人搭建帐篷的地方,蕾娜确实就在那里。
但那个人类也在……而且他竟然睡在蕾娜的腿上!
我一瞬间怀疑了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啊,马库多,你回来啦。”
面对一无所知的我,蕾娜一如既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我打招呼。然而她看着那个人类的眼神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
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明所以。一种愤怒的感情涌了上来,大概我来到这个学校之后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生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马库多,你冷静点,会吵醒他的。”
“额……”
但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丑态,因为事情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进行就对蕾娜发火,这也太逊了。
“哈啊……确实这事必须要跟你说明才行呢。我们换个地方去说吧。”
蕾娜把那个人类温柔地抱起,并轻轻地放在了他所在的帐篷里面。毕竟要换个地方说话,总不能让他睡在有魔物徘徊的外面。而我看着蕾娜的一举一动就不禁急躁不已。
“为什么他还在这里?”
离开帐篷一段距离之后,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蕾娜,并尽量克制了自己的激动情绪。
“马库多,果然你还是无法接受卡隆的存在吗?”
“这不是我是否能接受的问题,他不是说要退出团队吗?为什么还有脸待在这里?”
“并不是他厚着脸皮要留下来的,而是我请求的。”
“什……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我向他许下的诺言还没有实现啊。”
“诺言?”
“对,就是让他变强的诺言。”
我当然知道蕾娜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但对于“变强”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定义我不是很懂。至少在我看来和一个月之前相比那个人类已经足够算“变强”了。
“我不明白,就算对付不了巨狼,但凭他现在的本事应该足以一个人在这里生存了,相比于一个月之前,他不是已经变得足够强了吗?”
“确实只要不踏入森林太深的领域卡隆应该就能勉强在这里活下去,但只是那样还不够。马库多,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他的内心还非常脆弱这一点。”
“这个……”
无法反驳,但也无法赞同,因为蕾娜在做的明显是一件超出她义务的事。即使是给予点数便能治疗任何伤病的白医生也不过是治愈身体而已,内心是否受伤不会去管也管不了。所以在我看来,蕾娜这样做的意义实在无法理解。
“蕾娜,麻烦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为了那个人类做到如此地步?”
现在我确信,蕾娜对于那个人类的感情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什么同情心,所以我不得不问她本人。但我又害怕她会说出我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内心十分矛盾。
“马库多,活着真是一件好事啊。你不这么认为吗?”
“啊?你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
话说到一半,我很快意识到蕾娜为什么说出这么唐突的一句话。
蕾娜靠在树上,温柔的面容上似乎带着些忧愁,眼睛在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地面,此时的她想起了什么并不难猜。
“我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如果你听我说完后说不定会觉得失望……是啊,如果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我无论如何对想要活下去的人都无法见死不救吧。”
正因为经历过“死”,才会更珍惜“生”,蕾娜现在所看到的世界和我可能是不一样的吧。而那个人类曾经也在死亡边缘徘徊过,他和蕾娜有着我所没有的共同点,这便是我们思想产生差异的决定性因素。
“在你走之后,卡隆对我说出了他的心里话。直到他跟我说他不想死,他想活着的时候,我就决定不能抛下这样的他不管。因为只要活着,就会有很多希望,会有美好的事情发生,我想让他体会到这一点,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两人到底具体聊了什么,但可以想象那个人类在蕾娜面前展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这让蕾娜看到了以前自己的影子。
“人类,真的是很脆弱呢。不仅是战斗能力不强,内心一旦崩溃就难以振作起来。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不放弃对‘生’的执着,我想这就是人类能够长久存活的主要原因吧。”
“在我看来,不就只是怕死而已吗?”
“慷慨就义也可以说成是轻视生命,虽然说法不同但性质是一样的。有的人正是因为怕死,反而会绞尽脑汁运用自己的智慧死里逃生,甚至还会爆发出巨大的潜力。就像卡隆那一天的表现一样,他知道他不那么做的话就无法存活,所以不得不逼迫自己改变。我很佩服那样不惜舍弃自尊也想活下去的他。”
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蕾娜对卡隆所持有的并不是那种单纯的感情,而是更为复杂的感情。比如卡隆本人所存在的我们精灵族又不具备的某种东西,比如对人类的好奇,比如对卡隆的期望,各方各面都让蕾娜不舍得轻易舍弃卡隆这个“观察对象”。
也许蕾娜救那个人类一开始只是心血来潮,但可能是因为什么契机让她决定要更加了解那个人类,或许是从他身上寻求自己没有的东西。而那样的感情会不会转变成恋爱的感情,现在都无法定论。
不过既然还没有明确,无论如何我也要亲手毁掉那种可能。
在我看来那个人类不过是利用了蕾娜的温柔而已。以他的立场来看,离开蕾娜这个强大的“保护伞”就是一种自灭行为。所以不管是多么厚颜无耻言而无信也不可能主动离开这个团队,通过这次的事我算是彻底看透他了。
怎么能让如此卑劣的人留在蕾娜身边?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可是蕾娜在旁我难以对他出手,要是提议那个人类的训练全交给我让蕾娜去自由讨伐魔物那也太不自然了,那个人类一旦出事就会怀疑到我头上。
还有只要那个人类还在我就无法对蕾娜说出回到神圣联合军的事,之后要怎么和亚克西姆交代呢?
真是个碍事的存在,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不会如此烦恼了。
第二天晚上,我又来到精灵族的宿舍去见亚克西姆。由于要掩人耳目,他让我进了他的房间。
“没想到这么快又再见面了,但怎么是你一个人?蕾娜呢?”
如果昨天那个人类真的退出团队的话,大概我就带蕾娜一起来见亚克西姆了。可是现在计划有变,我必须要找个理由再拖延一些日子,不然前辈会认为我言而无信。
“亚克西姆前辈,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我和蕾娜要回到神圣联合军还要拖延一阵子。”
“怎么回事?理由是什么?”
“我回去之后冷静想了想,如果让蕾娜知道我和前辈之间有交易,她肯定会反对。所以我不希望她知道我和前辈之间的事,2万点数全都由我来出吧。”
这并不是借口,而是心里话。按照蕾娜的性格,她肯定不会染手这种类似于犯罪的行为。因此这个代价只能由我来承受。
“原来如此,为了要凑齐2万就还得再花一段时间是吧。”
“没错,按照现在的进度,再给我10天就足够了。”
为了尽可能赚取多的点数,我每天都拼尽全力积极讨伐魔物。说实话每天都持续这样的生活非常累,久了就会变成痛苦,要坚持3年不休息没有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是不可能办到的。
“我理解你的苦衷了,当然没问题。”
亚克西姆爽快地表示了谅解,不禁让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谢谢前辈。”
这样一来我就有10天的时间来考虑如何处理那个人类,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搞定这件事。
“然后呢?你就没有其它事告诉我了吗?”
“诶?”
这时我才发现,亚克西姆在用一种审问的目光注视着我。
“其它的事……前辈是什么意思?”
“马库多,你的眼神正说明了被我说中了心事你知道吗?”
“……”
不好,因为亚克西姆的提问太过唐突,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慌张。大概我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我的内心有鬼吧,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故意瞒着他的那件事了吗?
“只是偶然而已,因为你和蕾娜是我们团队急需的人才,昨天听你说了那番话之后我就不禁想亲自去确认一下情况。由于整个魔物区特别大,你们似乎又没有住在宿舍,因此要找到你们可不轻松,所以昨天你回去的时候我悄悄地跟在了后面,接下来我看到了什么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跟在……我后面……”
完全没发现,不如说是完全没想到有这个可能。
“当然,因为怕被你们发现,我离你们非常远,只是观察到你和蕾娜好像在争论什么的样子。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你所说的那个人类好像并没有离开你们的样子,既然如此你们争吵的内容就大致可以想象到了。马库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这绝不是我欺骗了你。是蕾娜她……”
“我想也是,你对我撒谎也没有什么好处,我并没有怀疑你。大概那个人类是蕾娜挽留下来的吧,不过这样一来我算是彻底明白她的态度了,她根本就没有回到神圣联合军的打算。马库多,你觉得呢?”
“这、这个……”
无法否认,蕾娜至今为止一次也没说过想回到神圣联合军这种话,甚至可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既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态度,就没必要强求她回来,我们团队不欢迎那种没有选择余地勉为其难才加入的人。马库多,看在你对我展现出的诚意我可以容许你一个人再次加入神圣联合军,你觉得怎么样?”
“诶?我一个人?”
不禁感到迷惑,乍听之下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但那是我一开始就否定的方案,不然我也不会退出这个团队了。
“等等,亚克西姆前辈,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蕾娜她只是单纯对人类感到好奇,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对他失去兴趣了。”
“哼,我说了我们团队不欢迎那样的人,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不好,听到亚克西姆那略带威胁的语气似乎真的对蕾娜的做法感到十分不满。如果他坚决不同意蕾娜再次加入神圣联合军的话,不管是我一个人加入还是我和蕾娜都没加入,都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亚克西姆前辈!求求你!再给蕾娜一次机会吧!”
对于亚克西姆坚决的表态,我也只能用坚决的态度来请求他。双膝跪地,俯身磕头,我抛弃了尊严甘愿用这种低人一等的姿势来请求亚克西姆,只求他能再给蕾娜一次加入团队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向村里的人发了誓,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回家。”
蕾娜是我们村的象征,是我们村里的希望,我们以她为自豪。当她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全村的人都为她感到担忧。可以说,她的命要比我要值钱好几倍,哪怕要牺牲我这条命,我也决不能让她涉及到性命攸关的事当中。而在这个学校,有强大的伙伴便是一切安全的保证,而神圣联合军毫无疑问就是我们最佳的选择,绝对不能轻易罢手。
我把头紧紧贴在地上,大有一股今天亚克西姆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气势。
“求求你,亚克西姆前辈……”
这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跪求别人,如果这都不答应的话我就毫无办法了。
“……哼,行了,你起来吧。”
“这、这么说……”
“看在你跪着求我的份上,就给你一次面子好了。就按之前说的那样,等你10天后再来找我。”
“谢、谢谢前辈!”
好在自己的努力恳求没有白费,我久违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亚克西姆俨然就是我的大恩人。
接下来就只剩下怎么处理那个人类了。在之后的10天里,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让蕾娜放弃那个人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你在思考要怎么处理那个人类是吧。”
“诶?啊,是、是的。”
亚克西姆很清楚我现在的立场,因此能猜到我的想法也不奇怪。可以说,那个人类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碍事的存在。
然后他向我靠近,用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并露出冰冷的笑容。
“我可以帮助你除掉那个人类。”
那个时候,我仿佛看到亚克西姆的眼睛中寄宿着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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