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年自黑暗中蓦然惊醒。
自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还余悸未消,他下意识的擦了擦满颈大汗,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房间里,窗外透进白日的余晖,粉尘飘荡,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虚无感。
君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眼袋,闭着眼。这短短的一天一夜,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梦中梦,已经开始有点分不清哪些才是现实,哪些才是梦了。但眼前这幕应该还是梦,因为他很久就想起来了,昨晚自己应该是在修道室过夜的……
幽蛟端着一盘水走了进来,看着他,有些嗔怪。
“你昨晚怎么跑到修道室睡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把你抱回来,着凉了可怎么办。”
君年怔了一下。
——不是梦?
“幽蛟。”
“嗯?”
“你的胸部怎么这么平?”
一阵沉默。
“嗷!!”巨大的龙吼声随后爆发,把整座后山厨房的飞鸟都给吓跑。
君年摸着脸颊上那火烫的巴掌印,确定了,这不是梦。
自嘲地笑了笑,他下了床,走到洗脸盆前清洗了一下脸部,用毛巾抹掉身上的冷汗。披好那身普通的淡青色道袍,他走出门外,却发现今日的厨房总部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白灯笼,白帷幕,白纸花……
放眼望去,满园皆白。
君年正茫然着,一旁的幽蛟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颐指气使地说道:“快不快点去弄菜?你师父说了,今天是他一个长辈的忌日,所以今天就呆在修道室里闭门,等心情恢复了再出来。他不在的这几天,饭菜就全由你负责了。”
“长辈……是谁呢?”
“据说是某个天字辈的……哎,你要去哪?”
天字辈?!
君年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被关在后山的天月小师祖。顾不得和幽蛟多说,他夺门而出,飞快地朝着后山狂奔而去……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虽然君年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他与那位老气横秋的小女孩,在某些方面上已经是同类了,多少有了些其他的异样感觉——惺惺相惜?不太对;相依为命?也不太对……
对了,应该是同舟共济!
作为唯二的可以在玉清观存活下来的魔,他自然得多点想那老女孩取经,可不要死得太快了。想到这里,君年不由得很是担忧了——那个家伙,该不是被玉清观的道士们给抓去献祭了吧?
半个时辰后。
“你来干什么?”天月小师祖如往常那般,赤着一双小白腿坐在铁栏前,一边晒太阳,一边嗑瓜子。附近还散落着君年上次带给她的香蕉皮。
君年看着她,左看右看,终于是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死了……”
“你才嗝屁了呢!”小师祖气得就把瓜子壳撒了过来。君年让开瓜子壳攻击,解释道:我今早听到有人说,玉清观一位天字辈仙逝了,还以为是你……
“切,死就死了呗,反正老娘我是不会那么轻易就狗带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么一句话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祸害?”
君年盯着她,回想起昨晚那些事情,忍不住抖了一下:“我觉得你肯定能活个几万年。”
“呵呵。”小师祖面无表情地从脚边捡起香蕉皮朝他扔去,随后转身走回洞里,没入黑暗之中。
君年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发现眼前这个小师祖和他说话时,眼眶是泛红的。
她一个人抱膝蹲在洞穴中,沉默了很久,很久。
“白痴,都是白痴!……”
黑暗中隐有泣声。
……
……
玉清观前山山脚下,一处碧如翠玉的寒潭边上,一名少女正负剑而立。
她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说道:“你就先回老巢歇息一下吧,我回山上了。”
脚前的水潭泛起几波浪花,一头两人大的漆黑身影潜至水面,冒了几片泡沫,以示回应。
“那我走了啊。记得,你是霸下,是高贵的龙族后代,可别看到漂亮的土龟就屁颠颠地凑上去,多丢份啊。若是我回来看到你又生了一窝龟儿子,我就跟父亲说,让他给你做个绝育小术!”
寒潭一阵破涛翻滚,那个黑影似乎有些畏惧,急忙忙地在水中转了几圈以示回应。
背剑少女满意而去。
一阵山风,穿过涛涛竹林,带着几分让人迷醉的芬芳来到了山脚下的大门入口处。
守门的弟子瞪大双眼,看着眼前之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姐……”
少女却是没理会那些人。
叮叮当当。系在剑柄末端的一个小铃铛随风摇曳。
那令身后众人遐思不已的倩影就这样逐渐消失在石阶与翠竹深处。
待她远去后,那么直勾勾地看了很久的年轻师弟这才回过神来,满脸的仰慕迷恋。而身边的另一位师兄却是摇摇头,眼眸里隐有一丝畏惧。
“这个小魔头终于又要回来祸害大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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