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年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屋顶上空那横梁与瓦砖。窗外明月当空，君年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下，发现海儿正趴在床边打瞌睡，那口水都流了一小块床铺了。
莫非她在床边守了自己一整晚？
君年看着海儿那可爱的熟睡侧脸，觉得有些感动。他小心地没有去惊醒海儿，而是把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便下了床，慢慢踱出了房子，来到了小院子里。
夜风轻轻拂过，小院里面的青竹在夜色下摇曳。君年伸出右手掌，在月色下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眸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为什么发不出道术？
先前，他明明已经可以成功地吸引到了足够多的灵并让它们转化为“火”的力量了，但是当他准备念出“术.炎蛇”这句话的时候，冥冥之中却仿佛有某种力量，强硬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似的，不让他念出这句话来。子虚师父说，道术的名号及名字，其实就是释放出灵力量的言灵，或者说，是开关。而君年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很锋利的剑刃，但却被困在剑鞘里面拔不出来。
是开关坏了吗？君年不清楚。他只希望，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
但可惜，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君年又尝试过了其余好几种道术，但无一例外地皆以失败告终——
他在修炼“术.寒江”时，被冰灵给冻成了一个冰雕；
修炼“术.龙风”时，君年被那喧嚣狂暴的风灵给卷上了半空，挂在了高树上动弹不得；
而在修炼“术.厚土”时，君年更是差点成为玉清观有史以来第一个把自己给活埋了的弟子……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望。子虚道人于心不忍，甚至不惜拉下了脸皮去找掌门讨要了一把方便让人发出道术的宝剑来给君年握在手中，但依然没有任何成效。
在经过了那几天近乎自残的无数次尝试后，君年终于放弃了，无论是他还是海儿或者子虚道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君年真的不适合修炼道术。
他对此很是消沉了好些日子。
由一个受人瞩目的天才变成一个不能修道的废人，这巨大的落差绝对可以让人疯狂到想要去死。这一段日子以来，子虚道人与海儿每时每刻都紧张兮兮地盯着君年，生怕他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最终，这令人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君年在消沉了一个月后，终于想开了——既然不能修行道术，那就学剑术吧！
子虚道人说过，很多年前人类还未掌握道术时，也是有不少剑术出众的高手，照样可以斩妖除魔傲啸天下……于是，在每天跟着子虚道人干完厨房的工作后，他在闲余时间便开始锻炼着自己的身体，因为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是学武最基本的条件。
不知不觉，君年在玉清观已经呆了两个多月。炎热的夏季即将过去，院子里的落叶也在逐日增多。在小院里面生活了多日的君年，开始感受到了夹在凉爽阵风之中的那一丝秋意。
回想起这大起大落的两个月，他有些感慨不已。
君年没有学到半分的道术，但是因为略显繁重的劳务以及自己制订的种种锻炼计划，他脸上的稚意早已减少了不少，开始出现了一些棱角——用子虚道人的话来说，这就是叫做“男人味”。
君年与海儿对此是不以为然，因为这个胖子曾不止一次地夸自己“大肚皮才是成功男人的象征”。君年心想，如果所谓的“男人味”就是变成子虚师父那副鸟样的话，那他宁愿去当一辈子的女人也不愿变成“男人”。
至于那个被关在山洞里面的天月师祖，君年已经很久没和她见过面了。因为按照子虚道人的话来说，这个师祖经常动不动就闭关的，以前甚至还有过闭关一两年的情况……自上次君年送饭给她后，这个女孩模样的师祖便又开始闭关了。直到今天，子虚道人来到厨房里见到一个白色纸鹤停在桌子上时，他才又明白那个天月师叔已经闭关完了，在催促他赶紧送些饭菜过去呢。
弄好饭菜，子虚道人喊来了君年，吩咐道：“你打包好这些饭菜，和上次一样，送到那个山洞的铁栏门口。”
想了一下，子虚道人觉得有些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记住，尽量不要与她说话……”
“哦。”君年捧着饭菜，在听到师父的吩咐时，他下意识地便想起了那个孤独地蹲坐在漆黑山洞里的瘦小身影。没来由地，君年忽然对那个被所有人都称作疯子的天月师祖，产生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然后下意识地，他的视线落到了厨房的某个角落上——那里摆放着不少水果瓜蔬。
……
噔，噔，噔……
和上次一样，君年来到那道铁牢前，敲响了镶在铁牢上的铁环。过了一会，那个女孩模样的师祖便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来到铁牢的另一边，侧着小脑袋静静地看着君年。
在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后，君年不敢怠慢，连忙施了一个见长辈的礼仪，说道：“前辈，我送饭来了。”
师祖说：“哦，你终于接受我就是你的师祖了？”
“是的……上次略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切，明明只是一个七岁的小毛孩，却严肃庄重得好像一个老头子，没意思，没意思。”天月师祖一边说道，一边熟练地伸出小手拆开饭盒，然后掏出饭碗与菜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虽然她之前说过这饭菜已经吃腻了，可在闭关了两个多月后，再难吃的饭菜都变成山珍海味了——更何况子虚道人的厨艺从来都不算差。
风卷残云一般，天月师祖在清完这相当于三人份的饭菜后，小嘴砸吧砸吧地舔着小舌头，还摸着自己微涨的小肚子，很是满意地说道：“唔……吃饭这种事情，果然不愧是世间的三大乐事之一。”
君年一听，下意识地接口问道：“哦，那其余两大乐事呢？”
天月师祖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哦，你想知道？”
“想……”
“那我就告诉你吧——第二个乐事，当然就是行房交配了，嘿嘿。”
君年小脸一红，顿时觉得好不尴尬。天月师祖笑眯眯地看着他，很是得意地欣赏着这个小男孩面色的窘迫。谁料满脸羞涩的君年忽然问道：“莫非师祖你有享受过第二个乐趣吗？”
天月身体微微一僵。
她眼珠滴溜溜地飞快转动着，然后咳了一声，很是老成地说道：“废、废话，我都活了几十岁了，那种事……当当当然试过了！”
“可是……”小君年比划着天月那娇小的身躯，皱眉说道：“你的外貌这么幼小，怎么可能会有对象……我师父说过，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喜欢那些成熟性感的女子……”
“你管我啊！”天月大怒，气呼呼地打断了君年的话。
君年一看对方真的发怒了，连忙低头认错：“师祖息怒，师祖息怒……”
可天月的怒火可没那么容易降下来。她瞪着君年，骂道：“那句话是子虚说的吧？你回去告诉子虚，他若是再敢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老娘我阉了他！”
“可是，师祖你根本出不来这个牢啊，怎么去阉了他？”君年很诚恳地说道。
天月忽然安静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根本出不去。”
她不再跟君年说话，而是神情落寞地转过身去，双手抱着膝盖，蹲坐在小板凳上，娇小的背影写满了萧瑟与落寞。
五十年了……自她被门派里的人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她就被关在这里，足足五十年了。这令人难于煎熬的囚笼日子，足以让任何一名正常人类都发疯。
君年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错话。他看着女孩的背影，忽然没来由地觉得她很可怜，内心深处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虽然这个冲动在君年自己看来显得很可笑：对方可是比他不知道大了多少岁的，也不知道厉害多少倍的前辈，哪里需要他的保护和关怀？
但是，在看着她那个有些凄凉的背影时，君年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师祖……”
“别烦我。”
“师祖，我说错话了，你不要……”
“都说不要跟我说话了！”说着说着，天月师祖把小手往后一指，但是她还是不肯扭过头来：“你走开，让我静静！”
君年内心叹息，但还是默默地收拾好碗筷，然后把某样用纸包裹着的东西摆放在天牢面前，说道：“师祖，我走了，我把一些零食放在门口，你若是喜欢就拿起来吃吧。”
“快滚！”
听着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后，天月这才站起身来，再次走到了铁栏前。
地面上摆放着一个用纸包裹着的东西，那是君年留下的“零食”。
她弯下腰，捡起放在铁栏前的那一大袋东西，拆开一看，里面全是香蕉。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是君年留下的：“师祖你上次说过很多年没尝过香蕉的味道了，我这次前来，发现厨房里摆放着一些香蕉，正好悄悄给你顺来了几个。”
“……”
天月抱着那一大串香蕉，沉默了一会，然后骂道：“这白痴，弄这么多香蕉来，当我是猴子吗？”
骂完后，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这串香蕉搁在身前，然后开始吃了起来。
月光洒在她**的可爱纤足上，洁白如雪，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好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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