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轰鸣划破夜色,从街道的尽头处汹涌地倾泻而出。
那并非是一如往常的爆破声,而是尖锐的嘶喊,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怨灵般恫吓人心。
在化作白昼般的黑夜尽头,以地面一点为圆心所在,向八方扩散的光芒正贪婪地吞没着周围最后的一丝阴霾。而后,又在刹那间,连同周围的建筑一起,带着震撼大地的最后一丝鸣响消逝不再。
少女的身影穿梭其间,在白光笼罩的大地中奔驰,并最终以七百二十度的翻身跳跃沉稳地跃出身后那化作虚无的土地。
东京都银座六町目的这个夜晚无法趋于安宁。
在红黑色帘幕的笼罩下,轰鸣之处皆沦为平旷之地,在夜晚的阵阵阴风吹拂下显得格外荒寂。
穿着学生制皮鞋的脚步方才站稳之后,少女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真的是钓到一条大鱼了呢。”
她头戴着晳白中掺杂黑灰的贝雷帽,身着的衣物、连同下身的短裙一起在爆炸中已染为焦黑,光从表面来看,根本无法辨析其真实的身份为何。
而就在她长叹之时,胸口的黑色机械传来了被扭曲的声音:
“代号二十六,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没事。”
纵然形式不饶人,少女却轻巧地予以回答。
“只是,一点状况而已。”
“那就快点回来向总部反馈才是!侦察科的你没有义务去——”
“话是如此呢。”
在无线电波另一端的话音未落,便被称作为“代号二十六”的少女关闭了。
“——但是,面对着这种对手,我也不甘示弱啊。”
少女将短刀从身体的两侧拔出、反手握于左拳,同时身体俯下二十度,双腿错开为外八字,这是典型的备战状态。
“居然没有死……啊。”
曾经那爆炸范围的中心,如今则是废墟正中央的地面上,远远地传来低沉的嘶吼。
“真了不起,不愧是‘对基里斯战术机关’的人。”
“知道这一点就好。但如果您投降的话,我们将会对你从宽处理,基里斯先生。”
“如果你觉得这个想法可行的话。”
发出吼声的男人拨开四周的雾气,将凌人的目光笔直地朝向三十米开外的少女。
他本是一尘不染的严肃西装已在爆炸的烟尘之中被熏染,但就算如此,化作灰白的强健身躯依然笔挺地矗立于原地。
“你觉得我会被当作试验品在那些疯子的手术台上被解剖吗!”
“嘁……”
少女不满的长嘘一声,旋即更加专注地摆起了全力以赴的姿势。
这次的对手不同往常。
按照少女的认知,一般而言,基里斯这种超人类的突变物种所拥有的超能力,无非是一些以操控自身体内元素为基础而衍生出的技能招式而已。但眼前的男人,却能够在瞬间引爆空气产生巨大的爆炸,对于这种现象,少女已学的化学知识只能作出一个解释。
粉尘爆炸。
虽然不知道男人究竟操控着散步在空气中的哪一种金属材料粉末、复合材料粉末抑或者其他物质,但从那仅仅凭着一丝明火便引燃的大面积爆炸来看,那确实是聚集了粉尘后产生的爆炸无疑。
能够在这以精神为基础支撑着的结界中操控化学元素的基里斯,就算在机关的记载里也是极为罕见。
因此按照侦查科的行事准则,少女本应当迅速撤退并由执行科与特殊应对科展开行动才是。
“但我不会放手的。”
她一面低声喃喃自语,一面开始轻捻脚步准备移动。
彼方的男人也没有闲着。
他的脚步开始迅速在废墟中驰行,凌厉的目光径直奔向少女那看似娇小的身躯。
“砰!”
枪声划破夜空,荒凉的‘战场’上,两个身影在瞬间相互交错。
男人从西装内侧中拔出手枪,上膛之后,黑洞洞的枪口立即朝向了同样在迅速游弋的少女,喷射火舌。
然而少女在飞速移动的过程中也尽其所能地压低了身体的幅度,在子弹迅速射击而出的下一个瞬间,她只能感受到弹道所在处加剧的气压,除此之外并无知觉。
第一步的进攻失策,男人选择了退却,以避开少女袭来的一阵锐气。
但他却并没有如愿。
“明明拥有那种‘能力’却不愿使用吗,大叔!”
向后疾速退去的脚步并没能超过少女突进的步伐,在他稳重退却的瞬间,少女手持着短刀的身影已经突入了他视野内的相距五米之处。
一道银光划开空气,直逼向男人的胸口。若不是后者及时向后弯下腰身的话,那儿本应该会出现一道血迹的。
但就在这一刹那,少女反握挥刀的手腕立即扭转,化为正手的同时,刀尖正直指着男人弯曲腰部的中央。
“慢了!”
随着一声凌人的喊声,撕扯着空气的短刀迅速挥下。
“砰!”
一阵枪响再次划过少女的身旁,条件反射的她,下意识地侧过脑袋、收拢起手部舒张的肌肉同时向后缩紧身体。
并没有慌乱的心态给了男人充足的思考时间,而刚才的那一记枪响正是短时间内推敲出的计策其一。
“可恶……”
男人嘴角边幸灾乐祸的微笑让少女的胸中燃起无名之火。
“什么嘛,明明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是有发动间歇才会这么说的——对吧?”
这股火焰驱使着身体的行动,使得少女再度发起攻势。
她屈膝半跪着,在短时间的储备气力之后朝向高空高高跃起。
遮蔽了夜空的身影朝着男人的方向飞快落下。
“喝!”
一丝阴凉滑落男人的脊背,骤然降温的空气中充盈着杀戮的气息,凝重得以至于让人无法移动脚步。尽管如此,男人还是尽力侧过身躯,躲闪开快速落下的飞刀。他面朝上方再次观望,但视野中的一幕提醒了他——灾难接踵而至。
就如同镜面反射一般的,在男人的瞳孔中清楚地倒映出了直指他鼻梁的枪口。
“砰——砰砰砰砰!!”
一发未落,其余的数发也毫不吝啬地接连射出,托卡列夫TT-33的枪口的喷射动作直到地面上的一切被枪弹激起的粉尘吞没为止。半空中,少女轻盈的身躯勾勒出华美的抛物线,波动着的杀意稍稍停歇之后,她的身影落入地面。
“呼……就算是能够操纵金属粉末的基里斯,在这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会使用能力作出抵抗吧。”
少女如此判定着,逐步靠近硝烟弥漫的所在之地。
然而并不如她所想。
仿佛就连一丝头发也不曾伤着、一丝血液也未曾留下般的,烟幕消散之后的地面,除了空洞的五枚弹孔之外别无他物。
“可恶……逃跑了呢。”
少女垂着脑袋,望着晚风吹拂下扬起的裙摆一言不发。
“任务,失败了。”
数秒之后,她才缓缓地朝向无线电接收装置的一端开口说道。
“预料之中。”
另一端传来的话语却出奇的冷静,仿佛已然预料了在这片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
“没关系,你的职责只是记住基里斯的能力特征,其余的交给我们来做。”
“明白。”
“但下次可别这么好战了,侦查科代号二十六。”
“嗯……”
终结了交谈之后,少女将视线抛向天际。她仰视着一片黯然的夜空,随后合上了双眼,仿佛在沐浴着柔和的月光。
“其实……最不希望战斗的,是我才对。”
微微湿润的唇角内传出如此低吟。旋即,少女叼着领带的边缘,背到脑后的双手将黑褐色的秀发扎为一束马尾。
她再度睁开了眼,那双淡褐色眼瞳的中央,杀意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凄凉的温柔。
“如果能够避免的话,又有哪个人类愿意和自己曾经的‘同类’发起冲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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