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哪一个学生会喜欢或者期待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不是教训就是苦工，没有哪一样是好事情。
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尽管开学迄今为止我已经进来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这并不可能成为我习惯出入教师办公室的理由。
“报告。”
没有人回答。想倒也是。
我径直走到班主任的桌子旁。
“说吧，怎么回事？”
班主任并没有看着我。相对的，他正在办公室的笔记本电脑上制作着课件ppt。
“……没怎么。”
“又给她们刺激了？”
班主任像是扫描仪一样，把我的心思扫描了干干净净。
我没有回答。
“你觉得发生这种事情，是谁的问题比较大？”
呵。
又是这种没意思的问题。这种问题一看就是陷阱题。只要我回答说“都是她们的错”，百分百——不，百分之两百，老师都会说“你要看看你自己身上的问题，不要老把问题归咎到别人身上！”之类的东西。大多数的老师们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只把表面上有问题的学生抓过去训话，背后的真凶他们什么都处理不到。
因此我决定仍旧保持沉默，视线四处游离。
“你不会以为我会说，是你的问题比较大吧。”
“……难道不是吗？”
“虽然说，你的问题也不小啊。但是就这件事而言，我猜，应该是她们先惹得你吧。”
我惊讶地看着班主任。他不知何时，视线已经离开电脑屏幕，正在翻找什么似的。
“你怎么知道？”
“都和你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了，你的脾气我大抵也有点数了。除非是真的做的太过，真的逼到你底线的事情，否则你是不会有太多意见的。你最多只会比较表面的发火，不可能会想今天这样生气到砸书的，对吧？”
老师用两次重音拉长出来的“真的”两个字，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一样，把我的心脏划了一个洞，把里头看的清清楚楚。
“是——又怎么样？”
我在用最后一点倔强，试图撑起自己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所以这次就是她们做的太过分——哦对了，你的新同桌，怎么样？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意见？她应该没有参与吧，把你逼到发疯的事。”
“她坐在我边上就足够让我发疯了。”
尤其是一次次打断我的思考，我感觉这样下去甚至会影响我的考试成绩。
“就算成绩好，也要稍微听听课，这样可以让老师上课上的更有信心，知道吗？”
“老师上课有没有信心和我听不听有什么关系吗？”
班主任露出一张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想啊，老师看见你这样聪明的学生都来听自己的课，就会觉得自己的课上的是很有特色的，是可以指导那些学习领先大多数学生的学生的，他们也就会有信心了，对吧？”
明明怎么听都是歪理，我却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
没办法，换一个角度进攻。
“还有，就算是为了让老师能专心，为什么要安排一个女生坐我边上？换一个稍微认真点的男生不也就行了？”
“诶哟，给你一个其他男生梦寐以求的，和女生一起坐的机会，你还嫌弃啊？蔡雨婷同学长得还不错呢。”
喂喂喂？喵喵喵？
这个老师怎么突然有点不正经？
“再说了，这个班里还有哪个男生能镇得住你的？”
完了，被班主任说的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赶紧想办法把话题转开。
“您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诶，话题跑远了。这样吧，今天的事情你先给我完整地和我说一遍吧。”
行吧行吧，这个班主任也真的是服气。
于是我从同桌问我运动会项目开始，完完整整地，不用任何感**彩渲染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嗯，和我猜的差不多。”
“这就是您选出来的班长？”
机会！抓住机会反手嘲讽一次老师。
“又不是我选的。开学的时候她自己毛遂自荐的，怎么？连开学都发呆发过去了？”
嘁，失败了。
“所以您不打算撤换掉？”
“撤换了谁当？班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我还怕找不到有人肯来当呢。”班主任无奈地说道，“你要是肯当，我现在就去班级里把她撤了。怎么样？”
“我就算了。没兴趣。”
班长这种位置就是来当无偿苦力的，我才没兴趣。
“所以说啊，我把她撤了换谁？”
“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诶，对了。”班主任突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要不要参加一下运动会？可以减作业哦。”
“您上周就知道了我已经得到所有主课老师的允许，可以不用写作业。”
“那我就去和他们说，让你国庆必须交作业。”
“啊？”
Excuse me？这是什么操作？
“不是……没有这样的吧。不带这么为所欲为的吧？”
“sorry，只要不犯法，班主任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
哇，这个表情好欠打，好像打他。
“可是我并不擅长运动……”
这是使用逃避这类活动最好用的借口：比如有人希望你去参加大合唱的时候，你就可以说自己五音不全；邀请你去运动会，就说自己不擅长运动，总之就是利用不擅长就可以想出办法来避开它。
“这种活动呢，得不得奖不要紧。重在参与嘛。”
啊出现了。
我敢拿顾拜旦的棺材盖打包票，“重在参与”这句话最开始的时候的用处和现在被拿来用的方法肯定出现了差错。原本只是鼓励大家多多参与，希望每名参赛人能够不会过度重视名次。然而，现在这句话大多成为了一种绑架，简直就是深渊门口四处抓人的触手。
“既然重在参与的话，那么参与‘不参与’也是一种‘重在参与’，对吧。”
这是我曾经在一本小说里看到的歪理。此刻，化作我的力量——
“别和我扯什么歪道理。参加，作业规矩照旧；不参加，交作业。交不出来就去扫厕所扫生物实验室扫化学实验室扫物理实验……”
“我参加。”
我曾经相信我是一个不会再黑恶势力的逼迫下低头的人。但有的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的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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