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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耶和华②

第二章 耶和华②

和其他动物不同,人是一种极端怕黑的生物。虽说害怕的程度因人而异,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圣经》创世纪里有记载,第一天,上帝在黑暗、浑沌和水的大地上创造了“光”,分别了昼夜。可见驱逐黑暗被排在了首位。旧石器时代,正因燧人氏发明了钻木取火的方法,人们才可以在漫漫长夜中抵御野兽的侵袭,从黑暗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黑象征着未知,黑象征着死亡,黑象征……好吧我承认是在找借口。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漆黑让我不断皱着眉。那不是夜幕降临时的阴暗,也不是画笔之上的颜色,而是一种纯粹的,只能让人联想到虚无的东西。如果黑洞可以被看到的话,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没想到门内居然是这样一副光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不过现在打退堂鼓也没有意义,只能上了。

我轻轻地用脚尖点了点那团稠密的黑色,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大的怪力被吸了进去。转眼之间大半个身体已经沉溺于黑暗之中,异样的舒适感让人昏昏欲睡。只剩下头部和右臂的我拼命挣扎,握紧门把,想要抵抗那不自然的力量。然而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这扇门,是推拉式来着。

“啊啊啊啊——!!”

伴随“砰”的一声脆响,我被很顺畅地关了进去,像折翼的鸟儿一样在黑暗中坠落,被迫开始体验没有保护绳的蹦极。

“啊啊啊啊——?”

还没有到地面吗?就算是科罗拉多大峡谷也早该到底了吧。

虽然现状貌似很危急,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清楚。考虑到那只臭熊的恶趣味,干正事之前先折磨我一下再正常不过,求救铁定是没什么用的,还不如安安静静等待时间流逝,反正它也不会让我摔成肉泥对吧。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中百无聊赖地摆起pose。

……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三四天。在茫茫黑暗中,时间感早已经变得迟钝,连同知觉一起。多少能够感觉到,自己依旧在飞速地坠落。

……

明明在坠落,为什么一点也不痛苦呢?没有风,没有重力的压迫,呼吸也很顺畅,倒不如说很舒服。身体没有知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是心里满溢着幸福感。

习惯那份舒适后,意识渐渐模糊。

……

坠落的速度好像缓和了。

……

距离停下来已经过了很久,仍旧什么也发生,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一动也不能动的自己。

……

寂寞,好寂寞,只有我一个人吗?无论是谁也好,陪我说说话吧。

……

好像可以动了,但是身体还是没有知觉,试着挪了挪位置,感觉自己在飘。

……

有人吗?没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就这样发出无声的呼喊,我打算去稍远一点的地方。

……

不断地寻找,漫无目的地寻找。

……

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似乎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远处好像有着什么的样子。

……

想要靠近,却永远走不到尽头。

……

我终于来到那里,看到了它。

漆黑色的,比周围更加漆黑的,无形的物质,形成了一双手臂,将我抱紧。

呐,陪我说说话吧?

————————————————

“唔啊!”

“醒过来了吗?怎么发出狼一样的叫声呜噜。”

“刚才那些,我,我不知道。”

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没关系了哟,安心,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当……当然!”

软绵绵而有一丝怠倦的声音钻入耳朵,头脑马上就振奋得不得了。

视力逐渐恢复,仰面一大一小两颗脑袋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是莉莉酱还有熊吗,终,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了。”

我发出丢人的哭腔,不过眼泪还是使劲忍了下来。

“过了那么久,终于,我的声音——”

“对你来说确实很久呜噜,毕竟你在[根源]状态下度过了三百年。虽然规定了界限,但你找到吾辈就是用了这么多时间呜噜。”

“让燧人君,体验了一下,我们的经历呢。”

“你,你说什么?虽然感觉上确实过了很久,但三百年也太……那,那我的家人——”

“居然还有担心家人的余裕。”

钥匙熊发出令人讨厌的嗤笑。

“呜噜噜噜,你真的做好了觉悟吗?”

“这是两码事!可恶……”

“都说了安心哟,那个世界时间的流动,和这里是不同的。”

莉莉酱随即摸了摸我的头。软软冰冰的,好舒服。

“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一下吧。”

“哦,哦嗯。”

从莉莉酱那里得到了令人放心的答案,我稍稍放松了身体。要是在无意识中流失三百年的时间,那可就真的悲剧了,我可不想像浦岛太郎一样莫名其妙地错过一个世纪啊。

静下心来感到脖子异常的酥软。说起来我还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枕头,中间有空隙,难,难不成是膝枕!啊,第一次睡到膝枕,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莉莉酱居然为我牺牲这么多,这份恩情连同你身体的温暖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那么,我开动了!将头不留痕迹地蹭了蹭。果然好舒服,绵绵的,像高级毛毯一样。嗯?毛毯?莉莉酱不会是那种……不过放心吧,我是不会介意的。

“话说莉莉酱你的毛发好茂——哇!臭熊你对我做了什么!”

转头发觉到自己躺在钥匙熊毛绒绒的腿上,立刻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膝枕这种东西交给莉莉酱这样的少女是浪漫,交给你这样的人外生物就是惊悚啊。

“你居然把我的第一次给夺走了!”

“……精神不错,[根源]也变得坚韧了呜噜。”

钥匙熊马上做出擦眼泪的样子。

“真伤心呜噜。看你这么辛苦,吾辈破例奖励一下居然是这种态度呜噜。”

“少来,你哪有泪腺。竟然把我放着不管,要不是打不过你,早就找你算账了。”

看了看周围,我们身处一片不规则状的发光区域,区域外则是死寂的漆黑。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异样的熟悉感,这份亲切让我意识到,正是在这里,我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臭熊让我在黑暗的世界里徘徊了三百年,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为此感到多生气。尽管想表达自己的极度不满,我的内心却告诉我不必这样做。

“在这种地方待了三百年,真的是没有什么实感啊……你别告诉我,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世界?”

“嗯。不过还处于混沌期呜噜。”

果然是这样。但既然是所谓的混沌期,那就说明还有改变的余地。放眼望去,除了纯粹的黑色,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我所生活的世界,原先也是这个样子吗?

“很荒芜吧,吾辈这些‘存在’就诞生于此类虚无之中呜噜。”

“哈?你们竟然是在这种黑不溜秋的鬼地方出生的!?我还以为是神界之类高大上的处所。”

我毫不吝啬地吐槽着钥匙熊。钥匙熊不理睬我,自顾自地说着。

“诞生伊始,吾辈只有精神存在,漫无目的地在没有尽头的空间里徘徊。不知过了几百亿年,吾辈突然变得能够思考,痛苦与折磨就开始了呜噜。”

钥匙熊站起,用肉球划动光线穿透不过的黑暗。

“寂寞,寂寞,还是寂寞,让吾辈的[根源]几欲碎裂,吾辈想找到同类呜噜。”

“吾辈不断地寻找,哪怕没有一丝希望,寻找成为了吾辈唯一的渴求。终于,吾辈看到——”

“就是库莫的这份感情,让我们相遇了哟。”

莉莉酱插话,面带发自内心的笑容。

“库莫找到了莉莉,而莉莉又找到了菱,大家成为好朋友之后,就一起去冒险了呢。”

“漫长的旅程中,吾辈结识了菲,亚当,西亚这些伙伴,最后是能够操纵吾等[根源]的魔艾娅呜噜。”

钥匙熊突然转向我。

“你知道吾等为何要创造世界吗?”

我摇摇头,心想我怎么会知道。

“吾等想创造一个归宿。创造和吾等一样的存在,那就是“人”呜噜。”

“你是说人?”

“没错,能够和吾等一样拥有智慧,交流思想的‘人’呜噜。”

“这样的话,你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吗?”

“确实和预想的一样,但是……性质变了呢。”

感觉莉莉露出了很忧伤的表情。

“好了,吾辈的话题先放在一边。”

钥匙熊拉拉我的衣角。搞什么,故事才刚刚渐入佳境呢。

“现在开始干正事呜噜。”

钥匙熊从嘴里拿出了PSV游戏机,没错,是游戏机。

“你的正事是要干什么?刷忍龙吗?”

“这个是,操纵世界的装置哟,做成了燧人君喜欢的样式呢。”

在这种无聊的地方动脑筋还真是符合你们的趣味啊。

“那么燧人,你想要怎样的世界呜噜?”

想要,怎样的世界吗?

说句老实话,我并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一直以来只会顺应世界的道理而活的我,只会任凭环境改变的我,究竟想要怎样的世界呢,我自己也不清楚。

世界就像一把枷锁,把我牢牢套在里面。活着就是作为齿轮的一份子,按照既定的轨道,顺应规律,由出生到死亡,机械一样地度过一生,中间无非就是学习工作结婚生子的既定事项。即使我能够预知未来,也只是条条框框里的未来罢了,渺小的我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一直被钢铁般的现实改变。

人类社会逐渐走向完善,正因趋向完善才愈显冰冷。遥远的过去,人们或许可以活得很精彩,哪怕背负骂名,哪怕承受至痛,哪怕失去生命,哪怕后悔莫及,在我眼里都十分有意义。而如今的钢铁丛林里,又有多少人能过上足以被游吟诗人传唱的生活呢?这样的社会或许并没有错,因为大多数人追求的仅仅是安逸。就像过去的我一样。

但枯燥乏味是大敌,没有惊喜的人生毫无意义。若是拥有承受波澜壮阔的勇气,却没有大施拳脚旳环境,想必连神明都会鸣泣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想要一个,充满可能性的世界!”

我大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呜噜噜噜,可能性吗?”

钥匙熊发出愉快的嗤笑。

“真是一语点破呢,呜噜噜噜。”

“宇宙那样的雏形,怎么样?这也是我们七个思索过后的答案哦。”

“不,可以的话,我想换个形式。”

———————————————

壳中世界。

充分利用整个虚无空间的世界。将内部空间扩充到了足以让人感到恐怖的地步。如果在地面找准一个方向,用火箭的速度前进几十年或许才能回到原点。“世界是圆的”这句话搬到这里也是适用的吧。

一个气泡漂浮在刚刚形成的世界中央。我站在气泡里观察着一切,身边是钥匙熊还有穿上洋装的莉莉酱。

“好大……这实在是大过头了吧。”

“已经很小了呜噜。”

尽管钥匙熊在边界插了标识,却完全看不到。

“按照你的想法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毕竟物质有限呜噜。”

“如果参照,原来世界的标度,大概是三个太阳系的大小哦。”

“誒——”

我把脸紧贴在气泡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说实在的,现在还什么也没有,无论空气,陆地还是水,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在空间中央悬浮的超巨型光球罢了。

“好了,再看也不会开花的呜噜。”

钥匙熊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拉过来。

“吾辈现在要交给你世界的管理和改造权。”

“还要说明,注意事项哟。”

钥匙熊把手中的掌机递给我。我挑了挑眉头,接了下来。

“这个世界管理装置——”

“游戏机。”

“这个世界管理装置——”

“难道不是游戏机——唔噗。”

腹部受到重击,感觉内脏都要喷出来了。在莉莉酱脚下不停打着滚,顺带欣赏着裙底风光。

诸位,这回我是早有预谋的哦。

“这个游戏机是管理世界的关键呜噜噜”

正当我暗爽的时候,钥匙熊“啪叽”地踩中我的后背。可恶,动不了了。

“为了方便,吾辈把它的系统修改成了简单易懂的win98呜噜。”

方便个鬼!操作世界为什么会用到Windows系统啊!话说你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吗!?

“打开对话框,输入想要的结果,就能在世界里注入相应的因子和素子呜噜。”

“还附赠了地图,翻译和扫描功能哦。”

“用掌机好麻烦!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一部手机或是便携电脑啊!”

“都说为了迎合你的兴趣呜噜……”

“……多余的考虑。”

应该是欠抽才对。我移开钥匙熊的脚,站起来,拍拍衣服。

“之前就想问了,那个‘素子'和‘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素子是一切物质的[构造]成体,像是你的身体,花花草草之类的呜噜。”

“而因子就是概念,像是重力,能量一类的东西。”

“总之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两样因素是必不可少的呜噜。世界管理装置的扫描功能可以拷贝原来世界的素子,善加利用呜噜。”

“现在选单里面有简单的素子,试试看吧。”

“我懂了。”

打开掌机的电源。

“呜噜噜噜~”

“你得意什么,这回我是绝对不会吐槽的。”

没错,操作世界的系统怎么可能是windows98,掌机里安装了傻瓜都能使用的简易人工智能。

我打开“物质创造”选单,触击选单里的“现象:地形生成”与“现象:气候生成”,正要点击“现象:天空生成”时,钥匙熊隔开我的手。

“有些原来世界的素子是用不到的,不如说会造成危害呜噜。”

“而且因子与素子的先后顺序也要考虑哟。”

“啊,我知道,用不到的就要自己创造对吗。”

“呜噜噜噜,现在这个世界里代替太阳的能量球迟早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钥匙熊发出嗤笑。

“你要如何做出稳定的星空和昼夜交替现象呢?让吾辈见识一下你的能力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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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但解决起来并不麻烦。

我改造了能量球,取名为伊芙。没错,经常可以在小说里看到的,老掉牙的名字。

伊芙的中心是一个容量有限的大型“黑洞”,不断吸附着世界的能量,一旦能量达到饱和点,就会缓慢将其释放殆尽。吸收能量时,光线作为主要的能量来源,自然会被一扫而空,从而造成夜幕的效果;放出能量时,作为能量的表现形式,光线会辉映整个世界。就这样,在持续收发的过程中,能量可以得到循环。

至于星空,我将小块陆地密布在伊芙的周围,抽去了空气,让它们规律地运动,简简单单地做成了星空变幻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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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噜噜,不错的创意,吾辈稍加修改后就能使用了。”

“合格了哟。”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操作结束后,我抹去脸上的汗,放肆地笑着。

“那么我们开始约定呜噜。”

钥匙熊和莉莉酱分别握住了我的左右手。

“什么……约定?”

“第一,吾辈虽然让你能够改变时间的流逝速度,但每过一个时期,你必须亲身感受自己世界的变化呜噜。”

“第二点嘛,进入世界后,燧人君就不能再操作因子与素子了,但是允许,做出一定程度的干涉行为哟。”

“第三,不能向任何人暴露吾等的谈话和存在呜噜。”

两人(熊)松开我的手,转身离去。我向前追了几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一个踉跄,直挺挺地跌倒在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被早起的闹钟吵醒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我坐在床上,透过半掩的玻璃门看着屋外的天空,仿佛昨天经历的只是一场梦。

但手中紧握的纸片和床头的掌机告诉我,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埋头写了几个字后,将纸片叠成飞机,顺着轻风飞向屋外的蓝天。

[最后,请去发掘世界的未来吧!]

[Absolutely(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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