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经过三天的调理，身体终于恢复正常，我闷了太久，头一件事便是来到外面。

我来到外面却无事可做，既不想回病房发呆又不想外出，于是选择沿着平时的路线前进。

来到天台，又撞见正在抽烟的雅子小姐，果不其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雅子小姐叼着半支烟，牛逼哄哄说“要来一根嘛。”然后她拿出一支很细的香烟，把烟递在胸前向下一点的位置。

我来到雅子小姐旁边，打算接过香烟，伸出去的手却被雅子小姐狠狠拍了一下，痛的缩回去。

［你干嘛啊！］

［未成年人禁止吸烟。］

［明明是你怂恿的。］

［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我不把您当女人，您也不必把我当男人。］

可恶啊，这个女人，分明是诱导未成年人犯错，这是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

雅子小姐突然魔性笑了，笑得太浮夸了。

身体告诉我快点逃跑，再不跑来不及了。

我掉头就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唔……失算，居然是雅子小姐的脚。

她用那一如既往不耐烦的张狂口吻质疑我，［神经兮兮的是不是又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然后把烟头摁灭。

我从地上爬起来，不停拍打身上的灰尘，无论如何也拍不掉。啊，可恶啊，明明是女人，哪里有女人的样子，从内到外，也就只有身材符合女性特征。

［这是什么眼神，想要报复社会么，为了青少年的身心健康，护士姐姐姑且听一下你的感想。］

［生病很难受，简直受不了，然后我就散心，希望发生一点好事，现在可好，最后的期望也破灭了。］

［关我屁事，所以你现在是闲着的吧。烟，要来一根嘛。］

［这个梗你刚才玩过了。］

［未成年人禁止吸烟，抽烟被我抓到了，现在必须听我的。］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待着，等我。］

雅子小姐消失一会儿，然后回来了。不知道雅子小姐从哪里搬出一只大的夸张的瓦楞纸方盒子，我两只手抓住箱子，本以为里面有件大东西，结果意外的轻。

在我的协作下，雅子小姐扒开箱子，倒腾一番后取出一组很长的小彩灯。彩灯已经用电绳串好，接上线路再接上电源就可以工作。

［不错吧，这东西是不是很有过节的感觉。］

［这东西用来做什么。］

［当然是过节用，你按照说明书把灯摆好就行了，给你一天时间，这东西很容易搞定的，加油！］

［为什么你不自己弄。］

［工作在身走不开，我每天日理万机很忙的。”］

［你刚才不是摸鱼嘛。我是病人，而且童工是犯法的。］

［这是帮忙，帮忙而已，反正你也是闲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作为高中生的我除了抄作业没别的技能，高中作业很多的，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做。］

［为什么记忆中对于你写作业的画面是一片空白呐，这是一次机会哦，好好努力，要是让我抓到偷懒的话……］她停顿一下，［假如报告某学校某学生在住院期间摸鱼，好像不太合适。］

［我会努力且认真的完成任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我提供经费你负责实际操作，合作共赢。］

面对雅子小姐的威压我选择妥协，所谓的机会指的是将功补过还是什么鬼，不记得刚才有得罪雅子小姐，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有这些线路是怎么弄的，总该有模板吧。

［别一脸傻像，我已经将工具给你安排好了。］

［你这是蓄谋已久了吧，这些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然后临时起义拉上我对吧。］

［我想了足足两小时才想到这个方案，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感觉雅子小姐的‘深思熟虑’未免太，那个……有点……大义灭亲的感觉］

［这是替天行道。］

［雅子小姐说的对。］

［你知道就好，说明书在箱子里，其余的交给你了。］

［这也太随便了。］

［我去工作。你加油哦。］

不负责任的雅子小姐怎么能说走就走，我还想抗议，结果雅子小姐丢掉烟头的动作直接宣判［反对无效］。

天台变回了私人场地。

我将注意力移到方盒子上，这只正方体盒子高度大约一米三，这是雅子小姐之前搬上来的，真难想象一个女人可以搬动那么大的箱子。雅子小姐无时无刻不在刷新我的世界观。

雅子小姐的决定毫无疑问是鲁莽且草率的，遭受迫害的我在纸箱子里找到一本说明书，按照说明书将灯和线一层层叠好，然后安装上指定颜色的灯泡，因为线比较长加上灯泡繁多所以工程量特别浩大，直到最后只完成了四分之一的工作。

雅子小姐根本就是在欺负人，干脆不干了。我耐不住性子，把弄好的灯线扯下来直接塞回箱子，什么将功赎罪的机会，让它见鬼吧。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这都是雅子小姐多管闲事罢了，干脆罢工得了。

心情差到极点，因为无处宣泄箱子成为了出气筒，被我狠狠踢了一脚，但是还不够，接着箱子又被踢了一脚，滑行一小段距离后翻倒。

我自暴自弃的坐在地面上，屁股直接接触水泥，冰冷而坚硬的水泥地很不舒服，我抬起头望了一下地平线的尽头，昏暗的月色既炫目又凄凉。随着云朵的流动缓缓上升，夜都影子吞没整个镇子，就好像有人急着用一块浸湿的幕布盖住这座医院死寂的景象一样。

新年快到了吧，没一点真实感。真的好像在做梦，但是饥饿感提醒我该吃饭了，早知道上来前吃点东西也不会这样了。

我莫名想起话唠先生的饼干，他不认识我还把吃的东西分给我，我却感觉他很讨厌，对话也只是敷衍一下，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回到病房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和话唠先生相处呐，好烦，干脆不想了。

可突然有种违和感，就像每天吃饭，某天却好像吃了不止三顿饭。

为了不再想烦心的事，我将箱子里的工具重新清点完整又开始连接灯光，心情差到极点时，无聊的事反而沉得住气去做。夜色中只能勉强判断灯线的间隔，我重复着无聊的动作把灯线一点点交叉排列直到所有灯光成网状排开，相隔30厘米安装一枚灯泡。如果把这张网丢进河里，说不定可以捕鱼。网越织越大最后完全变成渔网状，渔网状的电路图将天台整个覆盖。剩下的就是电源。

一切准备妥当！固定好蓄电池后连接线路，用之前的蓄电池当作电源，通电后的灯泡并没被点亮，不过已经没多余的力气找原因了。

当我抬起身体伸懒腰时两眼直冒金星，然后是一片天旋地转，天上天下都是灯泡和电源线。如果把电源接通，应该就算大功告成吧。

我不由得松懈并咒骂雅子小姐。

［万恶之源雅子小姐。］

［好巧啊雨一怎么在这。］

［抱歉抱歉，我什么也没说，一定是您把‘万物起源’错听成‘万恶之源’……什么啊，还以为是雅子小姐。］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的女孩，虚惊一场。

［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雅子小姐是‘万物起源’啊。］

［听过盘古开天地的故事吧，太阳和月亮，天空的陆地，草地和海洋。雅子小姐的作用相当于盘古，雅子小姐倒下这个世界将获得光明。］

［雅子姐姐在你后面。］她指了指我的身后。

知道光速度么？

［对不起，雅子小姐！我什么也没说，一定是您把盘古的故事意淫成雅子小姐开天辟地……什么啊，雅子小姐没来。］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雨一好怂。］她一脸的鄙视。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喜欢斤斤计较。］我强行解释。

［好吧，你在做什么啊。］

［这个嘛……］我边想边解释，应该说是被逼后的无奈之举，还是说一时赌气完成了一件像苹果砸牛顿那样伟大的壮举，干脆就这样回答吧。

我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踩到了某样异物。还没来得及解释，还没反应过来……我听到“咔嚓”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一样。

接着星光和天空下出现一条由蓝绿紫三色光组成的银河，我和雪儿好像是水里面浸湿的星星在银河中漂泊。银河的水通透而清澈，还能闻到水雾的味道。

我无法移开目光，本来想好的借口被忘的一干二净。我干脆如实回答。［如你所见我正在在做无聊的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布置这种东西。］

在我解释的过程中，这些灯光的颜色开始按照绿，蓝，紫不断变化，她已经把注意力放在它们身上。

［好漂亮，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我特别想去这种奇幻地方。］

［只是灯泡而已，又不是真的。］

［已经很接近那种地方了，你看，这个高度很像天空，是吧。］她满足的说道。

［有点，不过只要能离开这个镇子我就满足了。］对我而言，只要离开这个小镇就足够了。

［我觉得这里很好啊，背井离乡的人都是要落叶归根的，再远的地方也只是一张车票的钱和24小时的距离而已。］

［我向往外面，一直待在这个镇子要闷坏的。］

［我觉得呆在这个废弃的只剩老人的镇子，一直静静的呆在这里，很美好。］

［你没离开过出生的地方么。］

［不是哦，我也有自己的家，可很小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埋葬在那里。哈哈，希望哪里被世人遗忘，永远破旧，最后只留下时光的痕迹。］

［以后是会变的，说不定到时候想法就变了。］

［不会变的，我可以预知未来。］

［那是什么能力，你看到未来是怎样的。］

［很安静哦，好像是冬天刚睡醒的样子，树枝的嫩芽傻乎乎的钻出来，小草懒洋洋的晒太阳，太阳公公也有点老年痴呆的样子，也是傻乎乎的。简直是童话世界，感觉像童话里的公主呐。］

原来这个女孩的内心一直在幻想这样美好的事，她脸上的表情，应该可以称为幸福吧。

［虽然童话的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王子和公主会吵架的。］

我没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我只是一个小鬼。如果稍微成长一点，应该能听懂其中的意思吧，总觉得这个未来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我不明白她的想法，只能把眼前这个女孩看做三色光组成的星河中的背景。

她没再说话，一直看着三色光组成的星河。

四周出现绚丽多彩的烟花，烟花螺旋，炸裂，飞散，而后是一阵爆炸时的巨响，原来越多的爆炸声重叠，随着爆炸更多的烟花冉冉升起，像月亮那样把天台照亮。

她转过身，我看向她。她的眼中映射着我从未见过的色彩，像水那样通透，又比烟花还要绚烂，不曾见过却似曾相识。

我不知如何表达，直到最后我们互相道别，只说了再见。

我回到楼梯走廊时牙齿颤抖，全身冰凉，刚才还不觉得冷。之后又回到病房，风衣都没脱直接卷在被窝里睡着了，都怪雅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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