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1380年,凯撒帝国,首都奥利哈尔中心街。
今日的首都广场热闹非凡,无数的人群围绕在街道两头,导致城市出现了水泄不通的状态,他们喜笑颜开议论纷纷,或是欢声载舞,或是手拿花瓣,或是充满了期待的窗户里探出头,只为了迎接即将凯旋而归的战士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凯旋的炮声响起,礼花绽放与天空之上,鼓声与歌声在城市中传唱不绝,他们知道,是他们的英雄,国家的英雄们回来了。
骑着高大的战马,无数穿着铠甲的战士通过了凯旋门,进入了街道之中,随即欢呼声在人群中爆发。
“噢噢噢噢!!”
“欢迎回来!欢迎回来!”
“辛苦你们了!多亏了你们!我们人类才能够胜利!”
“国家的英雄!”
“高贵的战士们!”
“杰奥达斯王万岁!凯撒帝国荣光永存!”
“为勇敢的战士们欢呼!”
“向英雄们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面对这连绵不绝的队伍,人民并没有吝啬,络绎不绝的称赞着勇敢的战士们。
今天,是长久以来的战争落下帷幕的一天,也是人类获得胜利,得以继续在这个世界延续下去的历史性的一天。
“呀!!是勇者大人!”
“勇者大人请看这里!”
“勇者大人辛苦了!多亏了您我们才能够胜利!”
“勇者大人!!”
我向对我欢呼着的人民们微笑着,挥着手。
没错,我是勇者,是在神的启示之下成为的勇者。
在残酷的战争中,我凭借一己之力将人类从近乎濒临的状态下拯救了出来,率领着军队将魔物们驱逐到大陆北方。
“不愧是勇者大人,真受欢迎啊,我也想像你一样受到女孩子的追捧啊。”
“哈哈……别捉弄我了,要不是你眼光太高,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成家吧。”
“说得也是。”
与我搭话的,是和我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尽管年龄相差了十岁左右,但在战争中,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成为了挚友。
我向他挥了挥手,让他别在捉弄我,我知道,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都是多亏了大家共同的努力,才获得的胜利,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但我也知道,过分的谦虚不过是虚伪罢了,所以我坦然的接受了人民的热情与称赞。
结束了凯旋归来的欢呼,接下来就是觐见国王的仪式。
在战争中立下卓越战功的人们会被国王册封,褒奖。
我也不列外的被国王大肆夸奖了一番,同时也受到了常人看来只会大跌眼镜的夸张赏赐,不仅获得了高等的爵位,还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甚至是打算将公主许配给我。
“诚惶诚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还请陛下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但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就扭曲公主本人的意识,同时我也拒绝了在这之上进一步的嘉奖。
“很好很好,能有你这样的勇者是人类之幸啊!”
新历1380年,战争结束的五个月。
我的家里闯入了一群穿着铠甲的圣殿骑士。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谁允许你们擅自进来的!”
“王宫里出现了刺客,王后为了保护陛下而牺牲,根据调查,那名刺客与你有着莫大的关系,陛下已经下达了指示叫我等将勇者捉拿。”
“等!这怎么可能!肯定是搞错了!”
“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勇者大人不要反抗配合我们。”
于是在这一天,我踉跄入狱,在入狱的同时,为了防止我反抗,教会对我施加了诅咒,我的力量也被封印,已经无法在使用魔法。
新历1380年,战争结束六个月,入狱一个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这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怎么可能会派遣刺客刺杀国王!”
“为什么没人!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
“我要上诉!让我见国王!让我见陛下!”
在入狱期间,我的双手双脚一直被锁链给束缚着,尽管我没有受到拷问与折磨,每天也有人给我送食物,但除此之外的时间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在这里了。
无论我怎么呼喊,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即便我进行了无数次的上诉,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新历1381年,战争结束八个月,入狱三个月。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在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从反抗变成了适应,心智也几乎麻木了,我已经明白了,无论我怎么呼喊,无论我怎么挣扎,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逃跑?那种事我从来没想过,因为我是勇者,是这个国家的军人,所以我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国家的事情,更不可能去刺杀国王,只要我本心不变,总有一天我的冤屈会得到洗刷,即便到现在了,我也是如此想着。
更何况,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剑术比一般人要强一些的普通人,又谈何逃跑呢。
新历1381年,战争结束一年,入狱七个月。
“………………”
我的心智已经完全麻木,已经不在抱有希望,不在对着没有任何回应的牢笼入口叫喊。
但是,今天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原本在饭点以外不可能会被打开的门,今天却出乎意料的被打开了。
终于!终于要把我放出去了吗!终于查明真相了吗!
我在心中期盼着进来的人会为我带来这样的消息。
“看看看看,昔日荣光闪耀的勇者大人,如今却沦落到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唏嘘啊。”
“你……你是?”
那是一个身材有些肥胖,但还称不上臃肿的中年男子,我对他有些印象。
“拉夏贝尔公爵……”
“哦吼吼,能被勇者记住名字,真是我的荣幸啊。”
“为……为什么会是你来这里?不应该是……”
“不应该是陛下的专属使者吗?不应该放您出去吗?很遗憾我亲爱的勇者大人,您与刺杀陛下有关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由于您是战争英雄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对您执行死刑,而是这样圈养起来。”
“不可能!我没有做过那种事!绝对没有!”
“事到如今,就算您这么说,又有谁会相信呢?您今后的一生,都只有在这个牢笼里过了,不如自己承认了如何。”
“承认?我承认什么?!和我无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
“真是一个倔强的人呢,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结果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您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原本应该是这样,不过现在,您有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是……什么意思?”
“最近获得消息,有一个新生的异教徒组织正在秘密谋划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危险事情,会涉及到国家的安定与人类的安全,需要去处理,所以……陛下决定将这件事交给你,只要勇者大人能够妥善处理的话,您就能够重获自由,还会恢复曾经的身份与地位。”
“………………为什么……会是你来告诉我。”
“因为发现那个组织的人正是我,向陛下推荐你的人也是我。”
“…………”
“如何决定就靠勇者你自己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在后天之前做出决定,那么我也要就此告辞了。”
拉夏贝尔公爵说罢,便离开了牢房,留下我独自一人沉思着。
在这一天,我也明白了,这个世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国家的权贵者们,也并非全是为了人民服务的。
新历1381年,与拉夏贝尔公爵谈话后的第二天,我答应了他的提议而被放了出来,重新恢复了自由身。
我戴上了面具与斗篷,即便曾经身为勇者,现在的我不过是个暗杀国王,杀害了皇后的罪人,这样的罪人国民不会允许存在。
所以在这一天我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在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勇者……不,现在已经不能再称呼你为勇者了,特别军团小队长莱茵哈尔,这是你的武器与身份令牌,保管好。”
“………………”
我从拉夏贝尔公爵手中接过了剑与令牌,便率领着这个刚刚成立的特别小队朝着发现的神秘组织所在地出发。
目的只有一个,一个不留,将那些人全部杀光,不论是老人还是小孩,只要是威胁到帝国,威胁到人类的就全都要处决掉。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目的地,如同情报中所说的一样,这里是十分隐蔽的深山中,就连那个秘密设施的外壁上,也长满了常春藤作为掩饰。
“队长,请下达指示。”
“………………”
任务是绝对的,违背任务就是违背国家,背叛国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对方是危害帝国的邪恶组织,即便里面都是人类,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但……如果说那些异教徒中并非所有人都是,又该如何?要将无辜的人也杀掉吗?
“副官……先将他们抓起来审问。”
“请恕我难以从命,我等的任务是将邪教徒全部讨伐,在下认为没有审问的必要。”
“如果有一般人的话……”
“在下并不认为邪教徒中存在一般人,就算万一,有一个或者两个是被迫加入的,他们也应该主动结束自己的性命,而不是为了苟活妥协。”
副官气势逼人,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
“我再说一次,先审问,我才是队长,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你们只要听从命令就行了。如果真如副官你所说的那样这里面都是邪教徒,到时候在做处置。”
我也同样以不输副官的气势向他再次说到,而我这样的行为,也引起了其他士兵的反感,受过牢狱之灾的前勇者,以及与自己奋斗在前线,犹如兄弟一般以命相托的副官,应该支持谁根本就没有犹豫的可能性。
“…………”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最后副官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知道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职责,一切按照队长的意思来处理。”
“那么,行动吧。”
在我的一声令下之下,战士们冲了进去,战斗是不可避免的,虽说我让他们把邪教徒们抓起来审问,但多少的杀害是在所难免的。邪教徒们的惊讶声很快就变成了惨叫声,哪怕在设施外面,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我也进入了设施当中,亲眼见证着战士们粗暴对待邪教徒们。
众多的人被抓了起来,他们蜷缩在一团,眼神中充满着恐惧与无辜,以及对眼前无法反抗的暴力的绝望,除了身上穿着的奇怪长袍外,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群弱小的普通人。
“你们……”
我仅仅只是向他们伸出了手,她们就被恐惧所只配,嘴里发出着不成样的声音,邪教徒……邪恶啊……这样胆小又柔弱,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的一群人哪里能被称得上是邪恶了啊!或许在他们来看,现在的我才更像是恶魔吧。
地上躺着数个想要反抗的人的尸体,但他们手中却并没有武器,哪怕是死,也不妥协。
这样真的值得吗?我在心中如此质问着自己,但我却无法回答,我没有那种资格,他们会死,都是由我因为我。
现在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明明对方都是手无寸铁的人,我也没有看到任何他们能够危害人类的东西,这究竟算哪门子的勇者,分明就只是个单纯的杀人犯。
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现在的我就连那样的判断能力都失去了。
或许是为了释放自己压抑的感情,我远离了战士们,来到了设施的一角,一个偏僻处。
“………………”
然后,我遇到了她。
一个银发的小女孩呆然的站在原地,她穿着非常简陋的衣服,光着脚,呆呆的望着我。
在她的身边,是一个穿着长袍的女性。
两人被士兵给堵在了墙角,女性颤抖不止,十分的害怕,尽管如此,她还是将小女孩儿护在了身后。
要杀掉她们很简单,只需要将剑插入她们的胸膛即可,但那种事是不允许的,她们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威胁……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不准靠近她!”
突然间,女人就像发了疯一样的向士兵扑了过去,将他给死死地缠住了。
“快跑!”
但少女并没有听从女人的话,她踌躇太原地纹丝不动。
“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邪教徒!”
“住手!”
我连忙的想要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士兵没有给她在继续反抗的机会,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刺进了女人的腹部,女人向少女伸出了手,在痛苦的呻吟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干什么!”
“是她先袭击……”
“她根本就没有武器!”
我愤怒的将士兵推倒了一边,检查起女人,这是致命伤,已经无法挽救了……
“该死!”
我懊恼的用拳头锤向了地面,而士兵,或许是因为对我感到了恐惧怕我怪罪他,他胆怯的向后退去,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大部队之中。
“…………”
都是因为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后悔,懊恼,明明就发生在眼前,我却无能为力!这算哪门子我对自己如此的没用感到气愤!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
我胆怯的看向了少女,她的眼神是如此的纯真无邪,以及……仿佛错觉一般,对我的怜悯,以至于让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任务。
身后的骚乱逐渐的平复,回头望去,副官正在审问着抓捕到的邪教徒们。
在经过了详细的盘问后,副官来到了我身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到。
“队长,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他们都审问过了。”
“结果呢?”
“……………”
无言的回答,但这也充分说明了结果,纵使我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人罢了,但却没有了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说服副官了,这是任务,既然是任务就必须要执行。
“………………我知道了,交给你处理了。”
“是……不过那个……”
副官看了看小女孩,而我则是对他摇了摇头。
“你去处理其他人就行了。”
“………………了解。”
副官没有在多说什么,回到了另一边。
“呜……”
很快,身后便响起了惨绝人寰的哭喊声,唾骂声,以及死亡的哀嚎声,这些声音无不折磨着我的内心,我能够感受到我的心智已经到达了崩坏的边缘。
呜……
已经……不行了………住手……住手啊……别在杀了……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啊……这是任务……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必须要将邪教徒全部杀掉……可是……可是……
我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绝望的看着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对我没有丝毫的恐惧,仅仅只是单纯的看着我。
她是如此的渺小,纤细的身躯与白皙的皮肤仿佛生病了一般,柔弱渺小到,以至于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将她捏碎。
“呜……”
我取下了面具,究竟是泪水的关系,还是因为呼吸困难的关系,明明已经发过誓绝对不会取下面具的,可我却在小女孩儿面前取下了面具。
“我该……怎么办啊……”
我颤抖着声音,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在小女孩儿面前抽泣着,命令是绝对的,这是身为军人的天职……可我的内心,却在不断的诉说着违背命令,反抗命令………
“我该……怎么办啊……”
杀人者的我本没有资格,但我却无法忍受内心的渴求向小女孩儿伸出了手,向一个被我屠杀了亲人,亦或是友人们的小女孩伸出了手,求求你,求求你抓住它,求求你了,只要抓住就好,只要触碰一下就好。
人生头一次,我是如此迫切的希望着一件事,尽管这件事不可能实现,但我还是在心中不断的祈求着。
女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话,哪怕一点点也好,也请给予我这样该死之人一点救赎吧。
我闭上了眼睛,近乎放弃的打算收回手的时候,在我的指间,传来了一股温暖感觉。
谢谢你……谢谢你,哪怕是这样混蛋的我,也能够得到救赎,谢谢你。
我将小女孩儿紧紧的抱在怀里,这便是,我与杰米亚的相遇,也是我们命运的转盘再次开启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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