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盘,边嵌刀纹剑花,内呈独龙之象,龙面朝天,中藏异极。
随着王畿国刀插入主位,法盘内象已具。只待其余国刀就位,法盘就会张在天空穹顶,成就一处战场。
小仁麒看着天空中漾溢的金色流光,瞳子因惊讶而张得硕大,嘴边不禁露出一声颇具童趣的感叹,
“哦……!”
“太子?仁太子?”大祭司和蔼地唤着,
小仁麒急忙敛容,心里却还没准备好,
“啊?哦,祭司何事?”
“主象已成,接下来就只待四国仪队入礼……这次要由您宣读祭文。”
“我么?”
小仁麒点了点头,
“嗯,父王也说过,要我好好学习浊国最隆重的大典,”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天中那条金色盘龙。
“可话说回来……法盘主心,为什么是条龙呢?”
“这……通文馆的师傅们……没跟您细说?”
小仁麒摇了摇头,大祭司收敛了那丝诧异,看太子兴致正浓,也望向天中法盘,
“龙是浊国图腾之一,象征着浊国的不变至理。刀师们在法盘的比试,也是在向这至理致敬。清秽相抗,便是浊国创成的不变至理……想比您该知道,一等刀师的最高位阶吧。”
“嗯,是祭战。”
“这就是了,这个‘祭’字,就是一种献身,一种粉身碎骨的觉悟,这也是一等一的刀师所必备的东西。”
‘粉,身,碎,骨……’
小仁麒内心默念这个词,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还好大祭司并未看到。这也难怪,血腥气过重的词,与仁麒秉性不符。
“三族之仆,恭迎王驾——”
雄浑的高音从对面坛底飘出,仁麒知道,刀族长老们……到了。
他和大祭司绕过光柱,走向圆坛另一侧。除了对面那座刀冢始终屹立,鳞次栉比的店铺在眼前渐渐铺开,展在脚下。而在略显逼仄的城房铺面当中,恰恰腾出了一条与格局极不相符的大道。这条阔道现在只排出一队细细的长龙,为首刀主,身后三位老者,应是三族长老,再次一位中年,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玉氏。
之后的一套繁文缛节让小仁麒略感压抑,再加上一路颠簸,使他一进行宫便趴倒在床,只想做个好梦。
老贤王无数次告诉他,要探知臣下的心理,把握他们每个人的想法,才能驾驭得当,事半功倍。可人心究竟如何?小仁麒实在是猜不透。年齿尚幼,久居幽宫,恐怕还悟不到那一层。老贤王总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把一切都告诉他……这反倒让他有些茫然。可小仁麒也不知道,老贤王……时日无多了。
脑子里过着那几位长老的影子。各个银发披肩,面相和蔼,举止有度,就像一个顺臣的模子刻出来似的。就是那个中年男子,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不见丝毫盛年之气。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小仁麒忽然有些孤独。
他揪着床上棉布,转头望着向窗外,盯着蓝天里一群飞梭般的云雀,发起了呆。
小仁麒希望天下人幸福。却恰恰生在了暗云涌动的前夕……
“祭战,死命,冢前”
当他第一次听到通文馆的师父念出一等刀师的三个阶位时,内心不禁一怔。“祭、死、冢”,处处透着血腥的杀伐气。
他想起大祭司刚才的解说,又忆起那条龙的象征义,总觉得有股别扭。大祭司当时的那份狂热语气飘在耳畔,让他突然心生厌恶……却不知来由。
……
一只浑浊的老眼瞪着黝黑的方圆,打了几个转。
“唉——”
一声浩叹,咕隆隆,酒下肚。
摇晃着大葫芦,花老咂咂嘴,心有不足,又摇了摇头。
“哈哈,又缺酒了?”
窄巷里刚刚擦过去的一位同行,向花老挑话头。花老回头看看地上的瘸子,笑了笑,
“缺,咋了?你有?”
对面又是一笑,摇摇头,盯着窄巷顶上的细缝,望天。
花老又迈开步子,走了一会儿,觉得略乏,便伸了伸懒腰,猛地瞅到窄巷对面破屋顶上的老山雕,一对儿豆黄眼正盯着他看。
懒腰定格在半空,
“这……难不成?”
山雕忽然飞走,从窄巷出口的细缝中消失。
花老再不说话,流星大步,飞走出巷,一阵狂奔。
“喂!臭老头,没长眼啊……嘿!!这老东西……诶呦,小心点儿!”
一路上牢骚不断,花老却一反常态,没还嘴,终于追到了另一处没人的巷子,一时竟看不出这是哪儿。却见那山雕缓缓飞落面前一块青石地板,看着拄膝狂喘的老乞丐。
“错不了了!这欠揍的眼神,准是你……你飞那么快做什么?”
话音刚落,山雕身子忽然胀大,极不协调地扭了几下,凭空抻出一块大黑袍,里面包着的东西,似是人形。但除了一双黄瞳,尽是黑色,脸上也蒙了黑布,什么都看不清。
“老雕兄弟……给老王当差,一向可好?”
“……”
“刘老三可一直惦记着你。”
“……”
“你就一点儿也……”
“别再说了,”对面的黑袍人,老雕,终于打破了沉默,右掌前伸,止住花老。
“你要还认我是兄弟,就帮我个忙。”
“什么忙?”
“杀仁麒。”
“……”
巷子里一时沉寂。花老张大了嘴巴,忘了一直攥在手里的葫芦绳儿,
咕噜噜……几声连响
这也难怪,毕竟,这话出自他面前这个人……确实太不像话了!他可是宫廷侍卫,老王的贴身侍卫!
“这……这是怎么一说?当初不是你硬要追随贤王?怎么如今反成了叛臣?”
“老王嗜杀无道!只因武麒失踪,便牵连于我,杀我全族,使我断子绝孙!我侥幸得存,岂能放过他!”
说到“断子绝孙”的时候,老雕的身子微微颤抖,语气略微走调儿。
花老内心一震,老雕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嬉戏玩耍的往昔……浮现心头。
细问之下,得知这老雕身为王宫侍卫,多年前被派去仙台国,与大队人马迎接仁、武二麒,随后便发生了这几年浊国人无人不谈的“天降血雨,道失武麒。”事关国运,老贤王一怒之下,追责过重,杀了老雕全家。多亏乌氏大族有人力保,才使他本人逃出生天,如今已然是戴罪之身。
“唉——”
花老低下头去,一声长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我……我一心报国!有什么错?!”三番五次的交谈,使老雕心潮迭起,终于抑制不住奔涌的情感。
“贤王当初亲查前线,随身只带三骑,还亲临前敌。我满以为如此英主,当戮命相随……可哪成想,哪成想……”
“哪成想是枭雄气焰!”
花老扬起头来,笑了笑,
“百里村寨的刀客,你老雕也算一号人物,可识人不明,做兄弟的也不能阻你。怕你误以为我们是阻你前程……可想想喜儿媛儿,唉……”
花老把头放下来时,脸上已多了两道泪痕,
“……是我欠你的”
“既然如此,那你……”
“可欠归欠!”花老突然插断老雕的话,
“却不能看你步步皆错。你糊涂!你知道你杀了仁麒,让浊国无主,会有多少生灵涂炭!眼看你要成为千古罪人,我必须劝你一句……回来吧。”
花老刚踏出一步,脚趾前已钉出一排亮银色的刀镖。
“回?哈哈哈哈……”
老雕的笑透着痛苦,身子剧烈地晃动着,似乎随时会颓然倒地。
“回哪儿去?你如今一个臭乞丐,能给我安身处?而且……你,你忘了……百,里,村,寨!一,夜,齑,粉!哈哈哈哈,你和我,都是丧家之犬……哈哈哈。”
这处僻远的窄巷恰是小庙柴房的后身儿,平日里只有猫犬出没,花老静静等着老雕笑完哭完,发泄掉那股深深的绝望。可花老也越来越觉得,他们其实是一路人。
“刘三他们……”
“别提那群人……你告诉我,你们这群人,还有我……有明天吗?千古罪人,好得很,我正愁没机会!老子早被这世道欺负够了,该给这狗屁的世道一点儿颜色看看了。花豹子!!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江湖不见。”
花老还要说话,老雕却大袍一挥,顷刻回形,又化成一只黑雕,冲天而去。兽泽的刀客,都有化形鸟兽的本事,只看他们属性如何,化出的禽兽,便也不同。
老头盯着天上的黑点儿渐渐远去,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头……突然沉甸甸的。
与此同时——
乌垣的随从们正不动声响地搜索着刀冢的每个角落,找一个腰带大葫芦的臭乞丐;楚明一行人结束了迎王之礼,正慢悠悠地退回刀塾,四国入城的重要性不及宗主王畿,也用不到他们来迎;刘三的铺子里人满为患,但似乎不是为了饭菜的可口;刀冢地牢里的楚落英闭目凝神,对即将到来的刑罚全无惧色……
而远眺东陲王畿,似乎一点儿也不比这刀冢冷清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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