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明双手插着衣袋，假装随意地走在小镇的水泥路上。他的脑子因为思考自己的去向而变得一团乱。
不管怎么想都找不到一个称得上完美的去处，南川国的政治势力遍布整块大陆，只要他们想，霖氏的精英杀手“剑雨”就能把袭明的项上人头从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角落带回南川首府红都，这只是个时间与决心的问题。
除了一个地方，维兹米尔与南川属国越上国交接的边境地带。那块区域有历史遗留的归属权问题，它不属于维兹米尔也不属于南川，更不是越上的一部分，它是影界诸神在大地上刻下的伤疤——大分水岭，名符其实的无主之地。
在大分水岭，南北文化相互碰撞，各方势力在此冲突。南川国再强大，也难以在大分水岭中大摇大摆地带走袭明，因为南川国政治影响力的大手唯独伸不进这片无主之地。
只有这样了，袭明望向远方的群山，他未来的路坎坷又荆棘密布。
其实还有一个选项，袭明是知道的，那就是流亡维兹米尔。那里的霖氏情报网非常薄弱，袭明可以出卖霖氏情报网给维兹米尔来换取维兹米尔对自己的保护。
不，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即便是被自己的祖国追杀，袭明也不会选择背叛，因为他生为南川人，绝不叛国是刻在每个南川人心里的铁律。
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进入大分水岭。
袭明走过一家服装店，双眼瞥见玻璃橱窗的反光，他一惊，在下一个小巷出现在视野边缘时，他闪身进入。
袭明在小巷里飞奔，但一面冰墙在他眼前凝结成形，挡住了去路。
“见鬼了真是！”袭明摆起姿势，用肩膀撞向冰墙。因为反冲力，他摔倒在肮脏的地上，而冰墙只是多了几道细小的裂纹，并且马上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修复了。
身后传来软皮鞋跟发出的脚步声，袭明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他咽了口唾沫。
“我可不是什么丑陋又吓人的妖怪哦。”雪莉的笑容带着孩子气。
黑色的皮鞋、黑色的长袜、黑色的短裙，黑色衬衫的领子和袖口都用蕾丝装饰，米黄色的辫发与白花发饰衬托着她清澈的蓝眼睛。
雪莉有着致命的美丽，她缓缓向袭明走来。
结果来取我性命的不是霖氏剑雨，而是这家伙啊。
袭明无奈地坐倒在地，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趁着雪莉毫无防备，袭明抽出皮夹克里的备用小刀直向她的喉咙刺去。
刀子卡进了冰块里，头顶有凝结之声，袭明急忙后退，躲过从天而降的锋利冰锥，后背却贴上了那面冰墙，只见雪莉双手合十，冰墙渐融，尔后又瞬间凝结，将袭明钳入其中动弹不得。
这次是真的完了。
冰墙的寒冷在持续地啃食着袭明体内的热量，他的挣扎在雪莉对冰墙的修补加固下只是徒劳。
雪莉似乎对这样轻易的胜利并不满意，她细眉微颦，说：“你为什么不使用你的能力？”
袭明用充满杀意的双眼盯着雪莉：“哈！我要是还能用的话，你的内脏早就涂满这条小巷了。”
面对敌人，袭明在言语上和行动上都冷酷无情，即使敌人是雪莉这样的美女也是一样。
雪莉脸上露出无法可惜的表情，她说：“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期待着呢……”
她的手上凝结出一道冰刃，透明中带着点微蓝，刃形有着完美的弧度，简直就是艺术品。雪莉将冰刃指向袭明心脏所在的位置。
“我尊重你，会给你一个比冻死更痛快的死法。”
冰刃逼近了袭明，那极寒的锋刃隔着几层衣服都能感受到。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疯婆子？”
“嘁！”雪莉清丽的面容一瞬间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恐怖，那个样子才是她心中恶业的本来面目。
冰刃猛地刺向袭明的胸口。
袭明闭上眼，暗幕笼罩。
曾经，在他的意识游离在记忆森林中的时候，依然有力量愿意超越视界，降临到光也无法到达的远方，为一无所有之人所行使。
那是原初的存在，是只为他存在的神明。
现在，她再一次回应了袭明毁灭与救赎的嘶吼，视界之外的规则将现世的规则取代，原本不可操作的常数成为了公式中可被计算的变量。
影界连接，再定义激活，根源指定确认，静滞概念极化。
冰刃刺入了一片暗幕，当即断裂消失，未等雪莉惊讶，困住袭明的冰墙也在暗幕的环绕中破碎。
“这是……”
袭明压抑着因为寒冷而打战的牙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来，影界还没有忘记我啊。”
冰刺从四面八方袭向袭明，但都在接触暗幕的瞬间断裂。
“这是什么能力？”雪莉有些紧张起来，或者说，是兴奋。
“这是连光都能静滞的场！”袭明的杀意随新能力的产生而高涨，“在光速为零的暗幕上，一切物质的结构都将崩坏！”
围绕着袭明的暗幕由无数纸片般的小暗幕拼接而成，它们在空中不断地产生与消亡，给人以它们在移动的错觉。
雪莉看着那吞噬光芒的纯粹黑暗，竟露出了几分满足的神情。
“很好，现在的你，才是我想见到的。”她说。
“疯了吧你。”袭明捡起碎冰中的小刀，暗幕缠绕其上，化作一把超过一米长的无光之刃，“现在的我也许不能让你内脏涂满墙，但把你腰斩还是——”
“问题一：为什么上次你选择保护那个女孩？明明她乃至这个国家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雪莉无视袭明的威胁，打断他自顾自地提出问题。
袭明挥刀，可以破坏一切物质结构的利刃就在雪莉带有黑色纹路的脖颈旁停驻，只是稍一动手袭明就可以取她性命。
可是雪莉仍没有害怕地躲开，对她来说似乎问题的回答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那时的我是空白意识控制下的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袭明不耐烦地回答。他想，让这个女的死得明明白白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姑且回答她吧。
“问题二：你的能力是怎么获得的？”雪莉好奇地睁大她的蓝眼睛，这让袭明觉得很不自在。
“不知道！好了你可以去——”袭明斩钉截铁的死刑宣判被打断了。
袭明感知到由正面指向他的巨大动能，一串子弹正从巷子口呼啸着飞来。是霖氏剑雨的消音冲锋枪。
暗幕从小刀上瞬间消亡，接着出现在雪莉的身后，组成无光之盾挡下了子弹。
子弹在暗幕上崩解消逝，雪莉凭借热能感知发现了子弹，她转过身，看到又一串子弹消失在暗幕中，这一次，她真的惊讶了。
雪莉的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
等她再看向袭明时，袭明早已逃之夭夭。
袭明尽全力奔跑着，目标是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
当他好不容易可以倚在松树上缓口气时，却看见雪莉正向这里跑来。
“我*！你想死吗？疯女人！”袭明伸直了腰继续向树林深处跑去，身后不断有子弹飞来打在松树上，他的样子十分狼狈。习惯了速度赋予的身体运动能力是零。
正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锻炼身体时，雪莉追上来。
袭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工夫去理那个疯女人，他逃跑的原因只是不想和霖氏剑雨对峙，没成想雪莉会追来。
袭明猛地停下，因为前面是一处陡坡。
雪莉也紧跟着停在这里。
袭明松了松围巾，看向陡坡下的灌木丛，咽下一口唾沫。直接滚下去的话一定会摔得很惨，他这样想。
几发子弹打在袭明用手倚着的松树上，落下不少木屑，袭明缩回手，再不行动就晚了。
这时，站在袭明身边的雪莉轻轻地蹲下来，双手触地，一道冰滑梯自上而下凝结成形，一直延伸到陡坡底部。
“看我干什么？快下去。”雪莉推了袭明一把，后者竟然毫无防备地摔了一个踉跄，以头朝下的姿势滑了下去。
袭明想调整姿势，但无奈冰滑梯太窄，他只得保持这个倒转的姿势滑入灌木丛。然后雪莉也跟着滑了下来，她用双手掩住的裙底，袭明自然是不会想到去看的。
落入灌木丛后，袭明缓了口气，从雪莉身旁闪开，不回头地继续前进，直到他离开灌木丛，再度进入一片松树林，听不到追兵的动静，也感知不到子弹的速度时，他才一屁股靠着松树坐下。这一次逃亡让他精疲力尽。
“别再跟着我了。”袭明说，“你从我这里除了死亡什么也得不到，百年前就是这样……他们都死了，现在也一样。”
“为什么你要逃跑？”雪莉问，“直接杀死不是更简单吗？”
“那是杀人武器的逻辑，我跟那个空白意识不一样，跟你们也不一样。”
那个占据过自己身体的空白意识也是那样的逻辑：拥有绝对的破坏力就可以用杀戮来解决一切问题，简单、方便又快捷。
袭明叹了口气，他有点开始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了。虽然她的身体很成熟，但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猜出，她的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出头，那是一个人刚要迈入社会为自己的人生规划并开始奋斗的年纪，而她却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沦为国家的兵器，杀掉了很多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和战场上整齐码开的重炮没有多大区别。
雪莉看着自己被尘土弄脏的皮鞋，像是在沉思。
袭明站起来，凭感觉向东南方走去，走之前，他对雪莉说：“虽然在叛国罪里再加一条通敌的罪名也不过是死刑，但是你我走的道路不同，所以请别跟着我。”
“你走的是什么样的道路？”
“站在黑暗中守望光明的道路。”
穿过林隙的秋阳染在袭明的侧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样子宛若神明。
雪莉站到袭明身后，说：“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帮我挡子弹？”
在那时，雪莉并不是完全不顾死活地向袭明问问题，她早就构筑好了将袭明极速冷冻的计算式。但是发动这样复杂又快速的冷冻能力需要雪莉集中所有精力，所以当时那一串子弹可以轻松地取走她的性命。
“没这回事。”袭明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只是做了危急的时候该做的事情而已。”他继续向前走去。
袭明听到了向他跟来的脚步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猛地一转身，盯着雪莉的蓝眼睛质问道：“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我现在是南川国的头号通缉犯，一个被自己国家用完就拆掉的武器，跟着我没有任何意义！”
面对袭明突然爆发的气场，雪莉不禁后退了半步。
“不是的！你跟武器不一样！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袭明断然地转身离开，无视了雪莉的话语和那种令人为难的表情。
“随便你……这条路很长，而且没有退路……想清楚了。”
“只有你才能中终结武器们的命运。”
“真是的，别擅自把希望寄托给不认识的人啊。”
维兹米尔的古神教大教堂前。
一个带着镶花软帽的大小姐从马车上下来，揉了揉脚，又在车夫的帮助下吃力地从车上把行李箱搬下。
作为一个贵族出生的大小姐，在经历了用各种乱七八糟的交通工具长途跋涉的洗礼后，尽管出于礼仪嘴上不说，但心里仍不免对这次家族安排下的外出求学颇有微词。
身体上的疲倦让这位大小姐没什么心情，去欣赏附近充满古文化气息的街景，打发走车夫后，她噘着嘴踩着路边让人脚底膈应的鹅卵石，向着不远处有城堡大小的旧式黑色建筑缓步走去。
教堂前的广场边，除去两座维兹米尔的国旗旗台之外，还依次坐落着十几樽奇形怪状的雕塑，从其中既能感受到天使的威严，又能领略到魔鬼的可怖。没人能辨认出任意一樽雕刻之物的具体形象，只能从雕刻物数量不一的羽翼上，依稀确定雕刻的是一些生物而非物件。
又走过了三排能容纳几百人的长型阶梯，雪莉终于来到了古神教教堂的漆黑大门前。
看着大门上复杂交织的花纹，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又扯了几把衣角和头发，算是简单地整理仪容，这才腾出手去敲了敲大门，紧接着后退一步进行等候。
很快就有一位黑袍的修女为雪莉开了门，似乎一直站在门后专门等待着她的敲门声一样。
“请问......”
“你好，我是洛拉家族的长女，雪莉·洛拉，嗯......是家族命我来此学习的。”雪莉的场面话说得有点蹩脚。
修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雪莉几眼后，将她迎进来，接过行李箱转身道：“跟我来吧。”
雪莉并没有多想就跟了上去，对她来讲，现在缺少的是一个可以让她丢下行李、躺在床上用以消除疲劳的房间。
从进门开始，地面上有着暗金色线条的深红色地毯就一直如影随形，远远看不到尽头，宛若一条无声无息的毒蛇盘绕着整座教堂......
雪莉跟着修女走过了一条笔直的长廊，本想看两眼长廊外种满鲜花的草地，但修女走得很快，她也不好意思放慢脚步，只有加快步伐紧紧跟上。
“那个，我们，是要去哪儿？”雪莉忍不住问。
修女没有回话。
雪莉自讨无趣，只能皱了皱眉继续一言不发地跟着。
最终，修女来到一扇印有黑色十字图案的大门前，又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门，至此才领着雪莉进入到了真正的教堂大厅。
和印象中的教堂不同，除了醒目的深红色金边地毯外，古神教的内部装修主要以黑色和银色为主，由浅入深、相铺相成，单调的两色纵横交错，四周布满的砖石给人一种身处于巨大迷宫中的迷失感。
此时的大厅中央，几十名忠实的信徒聚集在一起，双手交叉呈祈祷状，在讲台上的一位年轻牧师的指挥下，神情专注地合唱着教中的圣歌。
“舍弃罪恶之躯，尽数献于真理......”
“以人之躯，达神之域......”
“解开世界的桎梏，迎接伟大的回归......”
即便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歌词大意，但光凭那空灵又略带伤感的歌声，就让人内心深处萌发出一种想加入其中一起歌唱的冲动。
稍一愣神，修女已经绕过了大厅内的实木长椅，回过身在角落处的一扇过道门前站立，等待雪莉过去。
雪莉见状拍了拍脸，把分散的注意力放回现实，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小跑着来到修女的身前。
修女将行李箱归还给雪莉并说道：“进去后直走，到尽头处左手边的第三个房间——主教大人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
“好的，我记住了。”雪莉点点头，推开了门。
依照修女的指示，她来到了一间似乎是告解室的房间前，轻轻扣了扣门。
“请进。”房内传来一个温和而年迈的声音。
得到允许后，雪莉拧开了门把手。
座位上穿着银黑配色长袍的白发老人将正在阅读的经书合上，挂回腰间，眯着双眼看向来人。
“洛拉家的女儿吗？”
“是的，雪莉·洛拉，这是我的名字。”
“很迷人的名字，和你的小脸蛋一样。”
“承蒙夸奖。”雪莉对这位主教大人的第一印象不错。
办公桌后的教主作了个请坐的手势，雪莉会意，搬过墙边闲置的一条凳子坐在了教主的对面。
“雪莉小姐，正如你的家族所安排的，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你将在我们古神教中以见习教徒的身份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
“我很荣幸。”
“那再好不过，愿你在教中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孩子。”
“我想我会的，主教大人。”
简单的问候后，古神教的教主命人为雪莉安排好了房间，并大致讲解了教中的日程安排与注意事项，随后带她来到了一间圣器室内。
室内一个衣着混搭的女人朝着教主点了点头，接着神情淡漠地从雪莉身边经过，把门带上后离开了。
在铺着柔软桌布的木桌上，摆放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以及一杯盛满不知名黑色液体的高脚杯，想来是刚刚离开的女人事先为两人准备好的。
“在正式的入教仪式进行前，我们需要进行一个测试。”教主上前一步，拿起匕首将刀鞘卸下，然后拉过雪莉的手，将匕首放入她的手中。
“主教大人，这是......”
“不必紧张，孩子，这只是一个测试。”
雪莉看着手上的匕首，有点心里发毛：“......我该怎么做？”
教主将视线投向盛满黑色液体的杯子，说：“那是我们古神教的圣水。”
“圣水？”雪莉本以为杯里装的只是普通的药酒，顶多就是配酒的药材名贵一些罢了。
“对，你需要做的，是向圣水里滴入一滴你的血液，以此表现你对神教的忠诚。”教主说着绕到雪莉身后，俯下身在她耳朵轻声低语道，“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孩子。”
教主的话好像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雪莉握着匕首的手臂不再颤抖。
雪莉迟疑着来到木桌前，将匕首的刀身横在食指的指腹上，又回望了一眼教主，从他慈爱的眼神中得到鼓励后，终于下定决心，呼了口气闭上眼向下一摁。
少女鲜红的血滴在漆黑的液面上打了一个微不可见的涟漪......
或许是用力过度，雪莉疼得“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扔开匕首紧张地把流血的手指含进嘴里舔舐。这个所谓的测试到底还是对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刺激了些。
教主将沾血的匕首用桌布擦了擦，重新插回刀鞘内，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高脚杯。
杯中残留的红色慢慢地溶解，杯内逐渐回归到了全黑的状态。
但这并不是结束。
约过半分钟之后，杯中的黑水似乎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平静的液面上不断地冒出大量的暗红色气泡，如同煮沸的开水。
教主的双眼微睁，看着眼前似乎拥有了生命般的圣水，瞳孔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色彩。
雪莉也有点被眼前的异象吓到，暂时忘了手上的疼痛，以至于有一滴杯中的液滴溅到脸上也浑然不知。她下意识地想去擦拭溅到脸上的水珠，摸了摸脸蛋，却发现脸上并无弄湿的痕迹，怀疑是自己出了错觉。
又过了半分钟左右，杯子再次没了动静回到初始的样子，这次是真正地平静了下来。
教主举起高脚杯，说：“看来圣水初步承认了你。”
“那，这算是，过......过关啦？”雪莉有点受宠若惊。
“是的，你很出色。”教主满意地伸出手摸了摸雪莉的头，又说，“那么，喝下它，孩子。”
听到这个奇怪的要求，雪莉看着眼前装满黑色液体的杯子，一时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主教，我......”
“这只是一个测试，孩子。”教主柔声道。
“......好吧。”雪莉并不明白这个诡异的测试意义何在，但还是遵循教主的指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或许是喝得太快，她有点被呛到，不禁捂着喉咙干咳了几声。
“怎样？”教主拍了拍雪莉的后背，亲切地问道。
“有......有点怪。”雪莉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怪的不是味道或是口感，她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圣水在入口时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像蛇一样主动地钻入了喉中......
“你会习惯的。”教主微笑着说，“每个星期做礼拜之前，所有的教徒都会聚在一起各饮一杯圣水，这是规定。”
“嗯......我明白了。”虽然难以理解，但只是喝一杯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时的雪莉·洛拉天真地想着。
“那好，授洗仪式在下午进行，现在多出的时间里，你可以先去教堂内四处看看，又或者是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那......主教大人，我先回去休息了。”雪莉感到有点轻微的头晕。
“好好休息。”
“我会的。”
那天晚上，雪莉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雨。
在雨中，她茫然四顾，在布满骸骨的灰色荒野中寻找着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雨没有停下，她也什么都没有找到，最终耗尽力气，如同身边不完整的一具具骷髅那样倒在了荒野上。
黑色的雨滴浸撒落在她的脸上，湿透了她的头发，渗透进她的肌肤，融入到她的身体，连接到她的灵魂......
她什么也没有找到，在未来她也将放弃寻找。
于弥留之际，她没有悲伤，也不存在痛苦，只是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袭明背着阳光靠坐在一棵松树下稍作稍息。
“喂，女孩。”他朝着靠坐在树另一面的雪莉发问，“你叫什么来着？”
“雪莉。”
“全名呢？”
“......没有姓。”雪莉顿了顿，抚摸着脖子上的黑色纹路回答道。
那个洛拉家的大小姐，从加入古神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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