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广袤平原里的这片小镇此时正笼罩在阴霾中。天空是水泥一样的灰色，看不到多余的云彩，它们差不多都连成了平整的一片。
霖万达与另外两个霖氏特工加快步伐向镇北西边的大路走去。狭窄的小巷两边尽是千篇一律的白墙，白墙上的白，还是那种让人提不起精神的白色。偶尔有牵着孩子的妇女路过，战争的阴雨十分明显地抹在她们的脸上。
所有人都很紧张，因为九里之外便是战争的前线。
最后的收尾已经结束，霖万达只需赶到西边同撤侨部队会合，这片区域就可以从行动地图上划去了，至此，撤侨部队争取到的时间，足够他们把战事远远地甩在脑后。
霖万达登上两辆中型客车的前一辆，探出头确认了后方车辆的信号后，招呼司机向西行驶。
“我们的车上还有位置，何不救走剩下的北地难民？”其中一个年轻的霖氏特工对霖万达说。
霖万达回答道，“因为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同时我们的任务是撤侨，不是撤离难民。”
“可是——”
“闭嘴吧。”另一个目光犀利的霖氏特工打断他。
霖万达曾经也想过救人，但是蜂拥而至的难民只会让任务完全失败。没有必要拿他人的不幸来束缚自己、折磨自己，至少现在不用开枪驱赶那些企图扒上客车的难民。
目光犀利的特工对着年轻特工的耳朵急促但小声地说着什么，而年轻特工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嘴唇紧抿。
霖万达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那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世界早就不复存在了。
他解开纽扣，从胸口袋子里拿出一张相片，相片中的艾可·霖手握画笔正在全神贯注地画画，她可爱又努力的神情让霖万达倍加宠爱。
几天前，他收到了女儿一切安好的消息。当晚，他就把三把配枪仔细地擦拭了一遍，随后亲自踏上战场。
霖万达收回相片，郑重其事地扣好纽扣。
至少，女儿的幸福他一定要守护住。
另一辆车上，和霖万达并称为“北地双雄”的费恩•阿姆斯特朗正闭着双眼，随着手中八音盒播放的音乐微微点头。八音盒是他特意找人定做的，放的是 《月光爱人》——女儿练琴时经常弹的曲子。
和随行的霖氏特工不同，作为佣兵头子加入进来的费恩和他们仅仅属于合作关系，但由于费恩在长期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硬性实力和战友情谊，仍让特工们将他视为仅次于北地领袖霖万达的二把手。
行进中的车辆突然停了下来。
费恩抱怨了一句，合上八音盒，提着霰弹枪跳下车，霖万达和两名特工也跟着下了车。现在他们正站在客车的两侧。
“怎么回事儿啊？”费恩凑上前进，只见前方的道路遍布坑、缝和半人高的石笋，车辆已经完全无法通行。
“究竟是什么武器，能造成这种形式的破坏？”年轻特工上前踢了石笋一脚。泥土和碎石塑成的石笋没有丝毫要松动的意思。
“不对劲。”霖万达取下背后那把卸掉了光学瞄准镜的轻型半自动狙击枪，用沉稳的双眼向四周望去，面色凝重地说，“恐怕这不是武器能造成的，新人，我们怕是遇上‘大家伙’了……”
目光犀利的特工丢下嘴上的香烟，朝石笋啐了一口，把冲锋枪的折叠式枪托打开，抵上肩膀。
“他妈的……”费恩朝车里喊了句“都冷静，别乱动”，然后去拉动杠杆式霰弹枪的杠杆。他看了一眼枪膛里漆黑的霰弹弹壳，满意地拉回杠杆。
年轻特工的额头上汗珠密布，紧握突击步枪的双手交替着在卡其裤腿上擦去手心的汗水。
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息……
未知，往往是最令人恐惧的。
大约500米之外，从缭绕的雾气当中，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正快步向这两辆车走来，捋起袖子后露出的手臂上有着不规则的黑色纹路。
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在即将进入突击步枪的射程范围前，突兀地停下了脚步，似乎在原地估算着什么。
下一秒，只见他高高地抬起右腿，猛地往空旷的地面砸去，由于前方的土地被他修改了摩擦系数和粘滞系数，伴随着小型地震般的冲击力，一道不可思议的地岩波动在他脚下产生并飞速向前撞去。
霖万达稳住身形，发现了不远处正在袭来的攻击，那好似一颗石笋在光滑的冰面上疾速滑行。
顾不上惊讶，他立刻下达了指令：“九点钟方向！”
一声令下，严阵以待的四个人一齐向石笋发动了一轮密集的射击，刚将一颗飞来的石笋击碎，又有另外两颗石笋向他们袭来。车上的侨民发出尖叫与呼救声。
“费恩！等它们近了再一枪轰碎他们！”霖万达命令道，“小扬跟着我冲过去！”说完他带着目光犀利的特工避开石笋的来向，从右侧进行突破。
他们看到了躲在一块巨岩后的黑衣人，立即拿出狙击步枪和冲锋枪向他射击。但是，黑衣人轻松地从巨岩上移出一部分岩块挡住了射向他的子弹，然后全力踢出岩块，不受摩擦阻力的岩块飞奔着冲向两人。在黑衣人手中，岩石和大地就像细沙一样可以随意塑形。
年轻特工此时正在换弹匣，是霖万达打出的一枪逼停了岩块。
仅一枪就停下了？
霖万达意识到，这个敌人的能力虽然怪异，但似乎也有规律可循。
“一枪一枪地打，不要浪费弹药！”
黑衣人停止了攻击，转而移出了更多的岩块遍布周身，作出防御的姿态，令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通通射到了坚硬的岩面上，无法伤到他分毫。
霖万达则端起步枪，试图用肉眼找出岩石没有挡住的缝隙进行射击，但是黑衣人此时正处于层层岩石的包围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可寻，他只得不甘心地就此作罢。
经过短暂的交锋，霖万达心下已经做出了判断，不论是攻击或是防御，自己这边都讨不到半点的便宜。既然敌人停止了攻击，此时撤退是最好的选择。他果断地收起步枪，命令大家上车向两侧的荒地行驶，尽量绕开被破坏的道路。
撤退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黑衣人似乎没有追来。
霖万达在车上皱着眉头，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
“万达。”果不其然，费恩指着东边的天空说，“不妙啊……”
霖万达抬起头顺着费恩的手指看去，在东边的天空中，所有的云雾都开始朝向一个中心点旋转、聚集。一根蓝白色的冰柱悬挂于空中，正在云中水汽的供养下极具生长。原本灰暗低沉的天空此刻激起了难以置信的超自然风暴。
中计了，敌人不止一个！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黑衣人停止攻击了，因为牵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那片小镇将会遭到陨冰的撞击，在顷刻间毁灭。已经没有人来得及前去阻止了。
霖万达一拳砸在车门上，只说了一个字：“走！”
司机一脚油门，客车飞驰而去。
他们不是前来撤离难民的，他们救不了所有人……
黑衣人埃里克把视线从小镇上方巨大如高楼的冰柱上移开，望向东南面——一支前来接应他的维兹米尔步兵小队出现在视野里。
他扭了扭脖子，向步兵小队走去，嘴上念叨着：“雪莉也该过来了，可别玩太久了。”
野风吹动了他黑色的头发，蓝色的双眼里装的全是漠然……
四名维兹米尔步兵来到了埃里克口中，那个名叫雪莉的女孩身边。
“雪莉大人，该走了。”步兵看着女孩摇曳的黑色裙摆说。
“嗯，很快就好。”雪莉右手把半含在唇边的白色野花取出说道，又有些扫兴地把左手食指放了下来。
话音刚落，天空中巨大的陨冰就随着她下放的手指轰然落下，将地面上几幢破败的小高楼无情地碾碎，激起向四周快速扩散的烟尘与灰雾，无数破碎剥落的冰块齐齐砸向周围的房屋。
在建筑倒塌声与冰柱裂开声的交织下，这片小镇瞬间化为了一片冰冷的废墟。
“诶咻。”雪莉站起身把额间的几缕米黄色发丝拢在耳后，像是在欣赏做工精细的艺术品一般看着废墟。大功告成后，她开心地将白花戴到自己的头上，慢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似在享受着口舌中残存的花香。
“雪莉大人……”步兵再次催促道。
“知道了。”雪莉面无表情地应道。
再度睁眼后，她正了正随意套在身上的黑夹克，只扣上几个扣子，把美丽的锁骨和脖子露出来，丝毫不在意北地的寒冷气候。在某些个部位上裸露出来的神秘黑色纹路，更为她增添了一丝妖艳和性感。
“走吧。”雪莉看了眼等待她的步兵，一甩裙摆转身离去。
步兵从后面快步跟上，不理会从远处传来的哭喊声。
也没人注意到，在女孩原先呆的地方，留有一朵和野花形状相似的凝聚而成的冰花……
步兵看着女孩松散随性的辫子和头上别着的一朵小白花，还是难以把她和美丽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因为步兵知道雪莉拥有无视热力学定律随意转移热能的能力，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让一个人在炎热的夏天被活活冻死。
步兵不再看那个令人心生寒意的背影，接下来他们还有一场前后夹击战要打，他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前进。
蓝色深远的天空下，一位受伤的母亲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跪在一幢残缺的小房子前，失声痛哭……
科尔沃的中心——大都会，是全大陆商业、服务业、最发达的地区，同时这里还是科尔沃的政治中心，南川国的大使馆就坐落在这片繁华的土地上。
外交长官霖安华站在办公室的玻璃幕墙边，俯瞰着十层楼之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人群的流动，即是金钱的流动，它推动着生产的水车进行旋转，从而维持国家机器的运转。这就是以资本为轴心的国家形式，同南川国的国家形式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不过，在本质之上的层面，共同点还是很多的，而外交长官的工作就是寻找这些共同点，然后利用它们。
“长官。”一个下属敲门。
“进来。”
下属开门进来，急匆匆地递上一份书面报告：“这是来自北地撤侨任务的报告。”
霖安华接过报告，招呼下属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自己快步走向办公桌。
他专注且快速地审阅着这份报告，精明的双眼扫描着整齐的印刷字：“……维兹米尔的秘密武器吗？之前听到过类似的消息了，看来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霖安华眼脸微微抽动，下一秒，他果敢的眼神就射向了下属，下属连忙站起来。
“马上叫特使来一趟。”
“是！”下属弯腰一口应下。
他的心跳随着皮鞋在光滑地面上走出的咔咔声逐渐加快，今天的这份加急报告能让他一口气见到两个大人物，身上紧张和激动的汗水不住地往外冒。
下属轻轻敲响了特使大人的房间门。
房间里传来感到不耐烦的声音：“进来！”
白头发的特使大人此时正歪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用一支铅笔涂涂画画着什么。空旷的房间只经过轻奢的装点，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豪华大气。
“特使大人，长官想见你，有急事。”下属怯立在门边怯生生地说。
“急事？”袭明把铅笔在手中转了几转，伸直手臂指向墙上挂着的厚砧板，只听一声爆响，铅笔钉进了厚砧板中，不过只有很短的后半截，前半截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反冲力而裂成了碎片。
下属看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白发特使的能力吗？仅仅是经过手指的接触就能赋予物质以任意的速度，像这样的能力要想毁掉一座城市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吧。
“没控制好……这个牌子的铅笔用的木料也不好，应该是边角料做的吧。”袭明在试“射”了一支铅笔后自言自语得出结论。
下属用力咽了口口水。
“我这就去找他，但在这之前……”袭明指了指地上散落的木屑和碎铅笔芯，“那谁，你能，帮我打扫一下吗？”
下属愣了两秒才回答：“是的。”
袭明走进长官办公室的时候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先敲门，但永远不会有人因为这去责难他的无礼。
毕竟他是南川国的“最强兵器”。
“听说有急事。”袭明慢悠悠地来到霖安华的跟前，连个招呼也不打。
“记得霖万达吗？你之前见过的北地负责人，发来了紧急报告。”霖安华开门见山道。
“嘛，他女儿挺漂亮的，只是对救命恩人态度不好，硬是说我和她是高中同学……”袭明见霖安华长官露出了听疯子胡说八道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他做了个摊开手掌的动作，说：“抱歉，跑题了，您继续。”
霖安华拿起办公桌上的的报告书念道：“霖万达在北地进行撤侨时，遭遇了一名以上的超能力者，他们摧毁了一个小镇。另外，据霖万达推断，他们应该隶属于维兹米尔。”
“超能力者？假的吧，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还拥有影界连接，这还是你们告诉我的。”袭明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不以为然道。
“不是假的，因为他们毁掉小镇的方式很特别。”霖安华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
“能多特别？要是让我干，也就造个龙卷风或者引发地壳破裂什么的。”
“他们用云凝成一颗巨大的陨冰撞毁了小镇。”
袭明双眼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有趣！听起来像是热量控制的公式，不需要身体的接触就对天上的云进行操作，很有趣！”
“现在我们正需要你前去北地进行调查。”霖安华说完递给了袭明报告书。
“没问题，就算你不下令我也会去的。”袭明咧咧嘴，翻开报告书随便看了两眼丢在一边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识见识那些所谓的‘超能力者’了。”
“很好。”霖安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让袭明看来感到有些滑稽的V字胜利手势，“此行你需要注意两点，第一，不得直接加入战场干涉别国战争；第二，对撤侨任务进行适时援助，剩下的你可以自由发挥。”
袭明的嘴角耷拉下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好好，还有许可文书要写——”
“相关文件会在半小时内写完，你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准备东西。”霖安华郑重其事地说道，“记住，你要面对的是，同样拥有超能力的人，请务必小心！”
“哈！”袭明站起来说：“这可是你们头一回这么担心我，作为中了炮弹都死不了的混蛋，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煽情一点？嗯？”
他的表情像是在嘲弄眼前的长官，但霖安华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袭明抹了抹鼻子，掩饰自己因为尴尬而僵住的表情：“我知道这样的任务非我莫属，那就这样吧……我会去，然后，我会回来。”
霖安华看着袭明离开时放肆而单薄的背影，想起他的过去：“他在这个世界仅存的一点记忆在两年前的‘南川天变’中被抹得一干二净，和他在一起的女孩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个少年，我们欠他的，太多了。
当然，霖安华不知道，袭明和两年前的“南川天变”事实上来自于一个百年前的错误，但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驶往百道岭的列车上，特里诺双目无神，窗外苍翠的丘陵景色在他眼中成了模糊的抽象画。
他的左手，这几天一连串的事件都因它而起。其实特里诺完全可以选择丢下伊莎，跳出事件风暴的中心，继续过自己无聊但安宁的退伍兵生活，同时，阿霖也不会遭受那样的痛苦……
想到这里，特里诺叹了口气，沉重的负罪感像潮水一般把他冲向情感之海的远方。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那个女孩是无辜的，唯有将自己放逐至事件的源头并终结这一切，他才能得到救赎。在那之前，特里诺不能回头。
让那些连无辜少女都会伤害的人渣下地狱去吧！
特里诺默默下定决心。
自从绑架案之后，伊莎变得很少说话。作为一切的中心，可能她也在为自己带来的不幸而自责吧。不过她那样坚定地与特里诺一同战斗，几次生死关头她都为特里诺化险为夷，这样让人信任的“战友”很难让特里诺再去责怪。
“伊莎。”经过杰德乔装打扮的特里诺对手套下的伊莎小声说。
“我在。”列车上的人很少，这样对话不会引起注意。
“影界，那种不着边际的东西真的存在吗？像袭明那样的超能力，当初你诞生的理由是为了追寻那样的东西吗？”
“……是的。”伊莎有些难过地说出了正确答案。
那等同于承认了自己是为了追寻邪恶力量而诞生的这样一个事实。
特里诺沉默了。
“那不是我想要的……莫朽先生也明确表示反对利用我去解出影界的知识……”伊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被人误解急于解释的小女孩。
她还想继续解释，但被沉默的特里诺打断：“我知道了。”
“诶？”
“莫朽老先生当初把你托付给我的心情，我大概能理解了。”
自己创造的纯洁“生命”被恶势力拿去当作追寻邪恶力量的工具，而想要拯救她却只能求助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到最后自己还要带领学生们亡命天涯……
莫朽和他的学生们渴望努力拯救、守护伊莎的那份心意和自己的决心是多么相像，特里诺想。在见到莫朽、了解所有的真相之后，他会继承下那份心意，将这混乱的一切中止，拼死找回那些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日子。
但是，特里诺不知道，时代的风暴即将席卷这片土地，他那看似伟大的心意很快就会变得像风雨中无根的树叶一样渺茫无力……
列车缓缓滑向站台，在蒸汽和机械的摩擦声中列车靠站。
杰德背着他的长条旅行包走下列车，跟在他身后的是用一手提着大旅行包、一手拄着手杖的特里诺。
站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中，特里诺顺着杰德的手指向高处看去：层叠起伏的丘陵上覆盖着鳞次栉比的小平房，在丘陵的顶端，屹立着一座漆黑的城堡，像传说中的黑豹蹲守在此，守望着这个城市。
“北望城堡，被维修改造过无数次，服役时间超过一百年的传奇城堡。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它还是一个旅游景点，里头能买到古代城防火炮的小模型。”杰德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表现得像个为前来旅游的观光客讲解本地名胜古迹的热情导游。
“我们走吧。”特里诺无视杰德的笑脸，拄着手杖向山顶的方向走去。他不像杰德那样，总是乐观地去注意身边那些幼稚无趣的事情。
特里诺的目的纯粹，只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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