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学院里最为神秘的社团,虚境万象的资料库也是相当庞大的,和物质世界的图书馆不同,这里和社团其他部门一样,是完全构建在虚拟平台上的,取得决策部成员的权力之后,张天穆趁夜将自己的信息连接到端口,赶到了社团。
社团内并没有人,就像金说的那样,其他成员都身处前线,即便是剩下了金和银,此刻也应该都在熟睡,这是他进入资料库的好时机——也是他要进社团的原因。在虚拟构成的休息失力踱步,瞧见墙壁上挂的成员合照,张天穆顿住了脚步去看那张有些时日的合照,由于是在虚拟世界里,合照并未染上黄斑,每个人的脸都清晰可见,学长就坐在第一排中心的位置,比张天穆印象中的人看上去要稚嫩些,甚至神情中还有些促狭和紧张,张天穆抬手轻轻抚上杰·库拉特的脸,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真的是你么?学长。
如果真的做出了那些事,为什么还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我,为什么还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张天穆猜不透,所以他抽回了手,更加急切地寻找起前往资料库的路来。
休息室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没有房门,社团成员连接到端口之后都是默认直接进入休息室,那么他们平时是怎么去到其他地方的呢?
对于虚拟世界的原理一窍不通的张天穆此刻有些头疼,若是文凡在的话大约要好办得多,但是……他不确定,不确定是否能告诉文凡他的打算,或者是能相信文凡。想到这里,张天穆的心里更添烦躁,他一屁股坐上沙发,颓然地低着肩膀。
他一开始想加入虚境万象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是学长告诉他的,他那时全身心相信这个在他脑中记忆一片空白的时候给他带来一丝希望般的熟悉感的人,但是现在却没这么单纯了,尽管都是为了一个人,但初衷已经由想要帮助他变成了想要弄清楚他的来历了。这里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社团,这里应该有的,就在资料库里。
可是资料库在哪里呢?
不断地反问自己之后,张天穆竟然重新冷静了下来,他再次从沙发上站起身挪步起来。这里是虚拟的世界,我不能以现实世界的眼光去看待。这么想着,张天穆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待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木门就出现在休息室里唯一一面空白的墙壁上,张天穆松了口气,伸手去开门,心里想着这扇门应该就是所有的答案了。
门的背后是一串材质光滑的阶梯,张天穆觉得双手有些颤抖,大概是接近真相带来的激动,也或许是因为着阶梯实在是过于光滑,他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艰难,一共二十四阶,登上顶端的时候面前是一个空旷的大厅,大厅里只摆了一个柜台,他走进柜台,便有数据段拼凑成人型在柜台后面显现出来,那人型越来越具体,数据段越来越密集,最后凑成了一个金属质感皮肤的管理员。
管理员见到张天穆,朝他点头示意后询问他又什么需要的。
“我需要社团成员的资料。”
管理员再次点头,接着挥了挥手,在他身后又出现了一道门,张天穆从门走进,进入到一个档案室一般的地方,和门外的高科技世界比起来,这里倒是复古了许多,积了灰的架子上整齐地排列着许多牛皮纸文件盒,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到这里了,张天穆被灰尘刺激了鼻子,皱起眉咳嗽两声,然后不再耽搁,在架子之间来回巡视起来。
张天穆找得极其小心,视线在一排排名字中划过,生怕错漏了学长的名字,但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或许找不到杰·库拉特的资料,这个认识让张天穆心头的烦躁再次涌上来,之前因为答案就在眼前而生起的激动现在也消失得无影踪,他顺着门慢慢蹲下,无言地攥手成拳,狠狠地锤了一下门。
“你找库拉特的资料做什么?”空气中的沉默被打断了,张天穆抬头,才知道档案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银还是板着那张脸,面不改色地盯着他,丝毫没有把张天穆的目的当场拆穿的得意,也没有半点愤怒的神色,分明只是个十岁的小鬼头,却绷着一副成年人的神色,见张天穆没有开口回答,他继续说:
“你觉得你不能相信他了?”
虽然看上去是个对人类情感相当迟钝的天才少年,实际上却对对这个敏感得要命,他一眼就看穿了张天穆再想写什么,而张天穆只能低下头以沉默作答。
银不善表达,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服张天穆,最后他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或许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见他?”这句话让张天穆有了动静,他看向银,脑中在考虑着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时机,去见可能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或者是自己此前最信任的人。
但是有些事是一定要答案的。
张天穆心想,他需要一个答案去做决定,下一次见到学长是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他应不应该……杀了学长。
于是他点点头,从地上站了起身。
银从不废话,见他起身是有答应的意思,转身从墙上的另一道门出去了。
张天穆跟在他身后回到了休息室,看来这里如他想象的一般,是完全连通的,如果事先知道要去那个地方,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够直接开门到达。
银坐在沙发上,示意张天穆过去,张天穆照做了。银双手一合一开,透明的键盘就在他的掌间被唤出,他就着唤出的键盘开始敲敲打打,一边像张天穆解释道:
“社团成员之间都有一个紧急通讯。”
“紧急通讯?”
“我为社团成员专门建立的网络,但是不能频繁使用,也不能长时间使用,不然线路就会有暴露的风险。这是他们在上前线的时候,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以及随时能获知他们每个人的紧急情况好协调增援而建立的。”
“库拉特……学长他……”
“没错,几个月之前,他是通过这个联系过我们那么一次,当时他的情况很紧急。”
这么说他不是在骗我了?张天穆心中暗想,神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银侧过眼睛瞥他一眼,没有理会张天穆情感上的波动,继续持着那副木讷的口吻:“当然,我们也可以主动联络到成员,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很大,我们和对方的坐标都有可能暴露。”
“很危险么?”
“不比你想杀了库拉特危险,所以我觉得让你们见上一面比较好……好了。”
随着银的话音落下,他的手中随即出现了一道投影,印在整个房间上,接着周围的景象便随之改变了,墙壁变成了树林,地毯变成了土地,沙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伐木后留下的巨大树桩,他听到有声响传来,循声望去,才看到一只高大的巨兽在哀嚎着,那巨兽捂住自己的双眼似乎是痛苦不已,从它畸形的爪指之间汩汩淌出了不少血液,那血液很快就染遍了怪物的一整双手,一个人影从巨兽的身躯后闪身而出,又跃至半空,是学长。
他的剑尖染了鲜血,好像方才刚用这把利剑刺破了巨兽的眼球,接着他横剑一立,剑气就在刃前汇成光刃,那光刃越集越大,最后竟然是有两三把剑身的长度,巨兽仍旧在哀嚎,世界已然陷入一片黑暗的它显然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么样的攻击,然后杰·库拉特手臂一挥,光刃旋出,利落地从巨兽的腰部穿入再旋出,那巨兽便不再吱声了,被腰斩成两段不甘地倒下。
杰·库拉特这才看到他们,起先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见到张天穆,他也露出欣喜的表情,高声喊着张天穆的名字:“天穆,你也加入虚境万象了?”
然后他一路小跑着靠近他们,就当他准备揽过张天穆肩膀准备抱住他的时候,张天穆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手臂。
这个动作让杰呆滞了,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自己捞空的手臂,再转过头看向银,银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背过身表明了态度,杰只好再次看向张天穆,对方脸上陌生的表情让他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天穆失忆的事情他是知晓的,詹姆斯抽去张天穆记忆的时候他就暗处,本来打算强行救走天穆,却被母亲拦下了,将他带出了梦魂之境,母亲后来告知他,这种记忆抽离的术法不能被打断,否则被施法者很有可能神识散开,变得疯疯癫癫的。
而母亲对于张天穆被抽离记忆这件事的态度也不是那么悲观。他会记得你的。
母亲当时那样说,后来也确实证实了母亲的话,他被人下毒,能力被限制处于危险之中的时候,使出最后的气力控制了张天穆的梦境想要和他见上一面,尽管他因为浪费气力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他差点就是在了妖物堆里,幸好被同队的好友救下,但是他却丝毫不后悔。那次见面让他确定了许多事情,张天穆看向他的眼神不是陌生戒备的,而是带有一种本能的亲和与信任,这一度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
杰看向神情戒备的张天穆,急切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不知道,这让他的心情更加的烦躁,亲密的人不再信任自己,甚至不再认识自己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他咬紧了嘴唇,力道大得像是要咬碎嚼进肚里似的,他顿在空中的手攥成拳头又松开,最后嵌有指甲印记的手被他收回。
似乎是两人沉默的时间有些太久了,银出于安全考虑,或者根本是连这个不入世的小鬼也看不惯两人这副模样,他抬手清了清嗓子。
“他从探亲那天回来好像就不对劲了,这是文凡告诉我的。”
探亲?
这个词击中了杰的大脑,他的脑袋中立马涌上无数种可能,伴随这些可能的还有意思失而复得的希望,既然是见过了詹姆斯,那么那个男人一定对张天穆的脑袋做了些什么,只要弄清楚这个,还是有解决方法的。
张天穆点点头,神情中仍旧是那副防范的模样。
“詹姆斯把我的能力还给我了,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说这话的时候他特地看向了杰,他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想从杰的神色中揣摩出这是否是他的记忆错乱了,可是杰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失望,眼前这个男人除了刚才被他一避弄得有些失控之外,一切行为举止都是克制且小心的,听到这句试探的话他什么表情都未显露出来,不给张天穆半点讯息。
至于杰的心里则是五味杂陈,如果詹姆斯真的把张天穆的能力和记忆都归还了,那么张天穆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才对,他是带着记忆出生的,而张天穆本身就是不老不死的体质,他们两个应该都还记得从前那段日子,可现在观张天穆的状况来看,不像是记得自己前世与他在山林里相处的那段日子,甚至他口中的一些事情,杰也完全没有头绪。
唯一可能的是,詹姆斯接着张天穆的能力归还的片刻,对张天穆的脑袋做了什么手脚,编纂除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要离间他们,张天穆现在的气质变得焦虑好战,丝毫不像从前那个沉着稳定,天性善良的少年,这或许就是詹姆斯要的,让张天穆成为他手上最大的杀人凶器。而至于做了什么手脚……
杰不知道,但他大约可以猜到事情要从谁身上入手。
东宫王后。
张天穆母亲的胞姐,那个把他从火海里抱到他身边的女人。看来,要想办法从前线脱身,去一趟东方了,杰在心里盘算着,也不再为张天穆态度的转变而计较,既然着急改变不了任何事,何不冷静下来去解决问题。
对方好像想通了什么,神色竟然变得轻松起来,这让张天穆更是拿捏不准杰的想法,他的试探半点念头没有,几乎就要开口直接问是不是他杀了自己的父母了。可是他不能问,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得到否定的回答,而这否定的回答他无法判断真伪,会把他的情绪逼得更加失控。所以他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库拉特,仍旧是在尝试着获取某些讯息。
杰想通之后便坦然地后退一步替张天穆留出思考的空间,然后他看向张天穆,眼神中像是包含着无限的耐心一般:
“你要学会相信直觉,不被记忆所束缚,也不要被流言所左右,你要学会判断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构。”
然后他摆摆手,示意银和张天穆结束通话,在幻像消失之前,张天穆听到杰的声音依旧环绕在耳边:“不管你是想杀我或是想如何,你得先变强,你有了能力,却不知道如何掌控它们,就无法站到前线来与我对峙,与将军对峙。”
似乎难得见库拉特摆出将军的架势,银耸了耸肩膀,冲着张天穆说:“他可真的认真了。”
张天穆心头思绪繁多,不仅是因为杰对他摆出了自己的身份威慑,更是因为他所看到的,感知到的一切,他原本以为杰并不算强大,就像他在梦境里看到的那样,身负重伤,对于一个稍高于一人的怪物都是束手无策,而他今天所看到的确是他一招就腰斩了那么庞大的巨兽,而且还告知自己他的身份是前线部队的将军,这是否说明了那些他虚弱无助的时候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混淆他的而判断力而营造出来的形象。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今天被我发现了真面目,他为何没有丝毫的着急呢?是因为他心机深沉,所以不会乱了阵脚,还是原本就因为他心中坦荡无所可藏呢?
为什么我露出防备的表情之后,他那一瞬间好像是丢失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那神色有不敢置信,有怀念,有绝望,更多的是一种茫然无措,这些情绪真的是可以伪装出来的么,是他的演技国人,还是这些东西都是真切存在的呢?可是如果是真切存在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父母呢?
一个有一个的问题压得张天穆喘不上气,他胸中郁结难消,竟是生出了谵妄的症状,银见到不妙连忙一击正中他的脑后将张天穆击得晕了过去,连拖带拽地搬回休息室的沙发上,他可不想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休息室被张天穆挥挥扇子毁掉,对方现在可还不太懂得怎么去控制自己的能力。
库拉特,你找到的究竟是个麻烦还是一道助力呢?
银替张天穆盖上毯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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