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几把剑就要这么多钱，是不是有些太贵了？”
云辉市的武器店中，亚尔伸手指着散放在柜台上的一堆匕首和短剑，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放屁，要不是看在你是熟客的份上能有这种价格？你要的这根本就不是剑，是他妈的装饰品！那个脑袋正常的人会捧着一堆银子上战场？你是想用钱砸死敌人？”
武器店老板本来就性格豪爽，再加上双方是熟人，可以说是一点都没客气，激烈的语气简直称得上破口大骂。亚尔几乎每次出发之前都会到他这里补充兵器，买的也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这次却莫名其妙地订了十几把仪仗用的银质剑，这让他感到无法理解。注重实用性的武器店里并没有这么多装饰品库存，老板通过各种渠道才弄到这些，辛苦之余颇感不快，如今亚尔又跟
他讨价还价，让他不耐烦起来。
“这次情况和以前不同嘛。”
亚尔的视线向旁边偏了一下，老板也跟着把目光移过去，璃华正站在悬挂着各种武器的墙边，有些感兴趣似的四处张望。
“哼，确实是啊，你居然还带着个小孩子。我说你就算想在她面前炫一下，也不至于砸这么多钱吧？”
“你弄错了，这可是我的雇主啊，这次买装备的钱还要由她付呢。”
“……啊？”
老板大为惊讶，想要进行透视一样直直地盯着璃华。
“就算你这么盯着，也看不出什么来啦——璃华，东西挑好了。”
“哦。”
璃华走到柜台前，看着一堆银色的短剑，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看起来，很贵。”
“喂喂，你该不会说买不起吧？至少应该能买一部分吧！”
如果少女这时候毁约的话，就意味着自己不但浪费了大量时间，还花大价钱进了一堆肯定会滞销的商品，想到这老板几乎要发出惨叫了。
“要多少钱？”
“十二枚制式金币，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璃华思考了片刻，将手伸进大衣口袋，取出一块翠绿色的晶石放在柜台上。
“现金不够，这个可以吗？”
“呃……这是……？”
老板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晶石，对着阳光仔细端详起来。
“大概是一种宝石。”
“……大概？”
“也许很值钱。”
“你拿我寻开心呢吧？”
眼看老板就要发作，亚尔急忙在一边打圆场。
“你就先拿着吧，有时间去珠宝商那里鉴定一下，如果不够的话，以后再找我要不就是了。”
“哼……也罢，就先这样吧。”
老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将晶石放进口袋，取出一卷布将散放的银质剑打成一个包裹递给亚尔。亚尔本来还想再交谈几句，璃华却已经一语不发地转身向武器店大门走去，亚尔只好向老板
挥了挥手，转身追着璃华离开了武器店。
两人并排走在街道上，踩着有些硌脚的鹅卵石打算返回魔术师小屋。风从海面上吹来，带着些许湿气和海水的腥味，璃华的蓝发在风中轻盈地浮起，不时扫过亚尔的手臂。
“亚尔，为什么要买这些？”
不知是因为真的好奇还是仅仅觉得默不作声太过无聊，璃华向亚尔提出了这个十分自然的问题。
“这个嘛，主要是用来应付一些特殊敌人的。”
“特殊敌人？”
“嗯，比如说——”
亚尔说到一半，心里忽然产生了恶作剧的念头，于是用故弄玄虚的语气把自己的话加工了一番。
“满身是血的无头幽灵啦，骨架外面裹着恶心的腐肉的尸妖啦，将人扑倒在地一口咬掉半个脑袋的狼人啦之类的。”
如果知道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有这些东西的话，一般的女孩子一定会怕到不行。虽然感觉上璃华并不是普通女孩，亚尔还是有些期待，想从她一直平静的脸上看到害怕之类的表情。
“亚尔你和那些东西战斗过吗？”
“当然啊。虽然现在一二层那些东西不是很多了，不过我们进行开拓的时候，基本上遍地都是。”
“哦……”
璃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亚尔从旁边瞄了一眼，沉思中的少女的侧脸，就像高塔中的学者一样充满知性。
“在想什么呢？”
“真是不可思议。”
“咦？”
“遍地都是尸妖和幽灵的话，对那个地方的活物压力应该很大，或者可以说活物差不多应该是死绝的状态，那么捕食活物为生的狼人又是从哪弄到食物的呢？”
“这个……唔，当初还真是没有考虑过……”
亚尔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恶作剧失败这件事倒也不是多么出乎意料，但他实在没想到璃华会忽然展现出那么知性的特质，让他感到相当没面子。
“……真要说起来，你才是不可思议呢。”
“嗯？”
“明明还这么小，却要一个人去塔里探险，而且一直表现得比大多数成年人还要沉稳冷静，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呢。”
“但是你轻易地接受了。”
“这是……什么意思？”
亚尔意外地看着璃华，璃华也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直没什么情感表现的脸上，似乎露出些许笑容。
“我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因为我的外表而不愿意好好听我的要求，不过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以这个为理由拒绝我……这让我觉得挺开心的。”
也不知是因为话语的内容还是若有若无的笑颜，亚尔莫名地受到了小小的冲击。当他回过神时，不由得苦笑着叹了口气。
（果然是……不可思议啊。）
奇妙的外表，与年龄不符的超然态度，令人捉摸不透的奇妙行动——这样一名神秘的少女，所指向的则是那座同样不可思议的高塔。
亚尔不禁觉得，也许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就要发生了。
亚尔与璃华从武器店回来时，雇来的马车已经停在了旅店门前，凛音正开心地抚弄着马背上的鬃毛。
“你们回来啦。这就要出发了吗？”
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凛音走上前向亚尔确认，亚尔点了点头。
“已经拖了很久了，再不走的话雇主恐怕要有意见了。”
按照璃华的想法出发的时间越早越好，但亚尔才刚从其他遗迹回来，并不想立刻动身，于是经过商议，璃华同意在魔术师小屋暂住一个月，等亚尔休整完毕后再启程。
“你会接受其他人的雇佣，这倒是很少见呢。”
“这个嘛……怎么说呢？有种不太好意思拒绝的感觉……”
“哦……？”
凛音眯起眼睛，令亚尔不寒而栗的冰冷目光，在他和璃华之间来回移动。
“说起来，你从以前开始一直就不擅长拒绝女孩子的要求呢……没错，就是这种如同尚未绽放之花的，娇小的女孩子……”
“所以又怎么了？”
“还有，我从以前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亚尔你会收养我，明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不是吗……这样的话，难道说……”
像是被自己引导出的结论吓到了一般，凛音的声音轻微地颤抖起来。
“亚尔你……喜欢幼女……？”
“没这回事！”
亚尔立刻对凛音的推论表示否定，但凛音还是以怀疑的表情看着他。
“总、总之我先走了！”
有些刻意地咳嗽了几下后，亚尔转身从凛音面前逃开，跳上铺满干草的马车。
“不要逃！……真是的，呐，璃华。”
“嗯？”
被亚尔避开的凛音走到还没登上马车的璃华面前，双手搭着她的肩膀，一副严肃的样子开始叮嘱她注意事项。
“听好了璃华，离开这里之后，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亚尔会保护我的。”
“我指的就是从亚尔手中保护自己。”
“喂喂！你在给她灌输些什么啊！”
没有理会一旁亚尔抗议的声音，凛音继续说了下去。
“以前因为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让亚尔自己带上要用的钱，这次我把生活费寄放在你这里，记得不要随便还给亚尔，这样他就没法在酒馆里找女人了。”
“我从来没找过！”
“你还在发育期，记得要多吃一些蔬菜，这些天我发现你只对肉感兴趣，这样对身体可不好哦。和亚尔走散的话，记得在原地等他，不要随便走动。遗迹那种地方和城市里治安等级不一样，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不然可能会被人给骗走了。对了，还有……”
听着凛音无休无止的发言，璃华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疲惫的表情。
“……凛音，跟保育院的阿姨好像。”
“真、真是失礼，应该说姐姐才对吧！”
“等等，先不管什么姐姐阿姨的，为什么你不说和母亲很像？”
从璃华的话中听出某种端倪，亚尔打断了凛音的抱怨，察觉到亚尔的言外之意凛音有些惊讶地沉默了。
“因为没有跟母亲一起生活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亚尔和凛音对视了一下，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互相点了点头，璃华不解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
“这个……就是觉得，你这么小的年纪却让人感觉意外的成熟，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明白一些了。”
“……嗯？”
“没什么，别在意，上来吧。伙计，可以出发了。”
亚尔伸手将璃华拉上马车，对一直在旁边等待的车夫打了声招呼。载着两人的马车缓缓驶去，璃华踩着稻草站起来向凛音轻轻挥手，直到凛音的身影隐没在地平线之下，风中也不再闻得到海水的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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