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一天的开始
这之后，文陌鸢没有再去任何地方，直接回来家，虽然劝她的过程有一些糟心，但是就结果而言还是可观的。
可是代价也是惨重的。
文声晚心想她恐怕已经对自己讨厌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了吧。
其实这种被曾经至亲的人讨厌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类似于被养了十几年的老虎反目咬了一口，不过原因在于自己，所以文声晚并不强求什么。
只是一言不发地回家，一言不发地吃饭，一言不发地度过一个下午。
但过去也不过是吵吵闹闹地回家，吵吵闹闹地吃饭，吵吵闹闹地度过一个下午而已。
在有些时候，文声晚甚至觉得过去与现在并没有区别，至少这个叫做文陌鸢的生命体还在自己眼前活动，还感受得到她的呼吸，还感受得到她的情绪。
毕竟什么也感受不到的感觉文声晚在这些年已经受够了。
姑姑在晚上七点左右回到了家。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目光一直停留在文声晚身上，但就是什么也不说。
文声晚猜测恐怕是卫老师把今天上午自己失控的情况转述给她了吧。
她会对自己做一些调查吗？
文声晚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姑姑曾是从事心理相关工作的人，她的洞察力与分析力绝对不低于常人。
如果让她发现了自己一直隐瞒的事情的话……
文声晚不敢想下去了。
那将是对于他来说一场真正的浩劫。
他现在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名叫青川的城市了。他后悔遇见了如今的文陌鸢。他后悔报名了青川私立中学。他后悔还在姑姑的房子里胆战心惊。他后悔一切，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出生。
他想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和依依一起。
就在这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文声晚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早晨七点整，姑姑敲了敲文声晚的门，说道：“声晚啊，你醒了吧。陌鸢和我先走了，早饭我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你一会儿热热就吃了吧。记得要洗碗哦。”
文声晚把被子裹在头上，假装迷糊地喊了一声：“知道了。”
当门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之后，文声晚才把被子放下。
“声晚，你昨晚没怎么睡吧，要不今天就别上学了？”依依蹲在床边担心地问道。
“你今天都梳起漂亮的高马尾了，我怎么能不去呢？”文声晚摸了摸依依地头，再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行提上一股劲，从床上站了起来。
青川私立中学校服确实不错，好看，材质也很贴身，不过文声晚并没有选时尚的款式，也不过只是标准的白衬衫加黑色裤子搭配而已。
他很清楚自己在人群中本来就没有存在感，所以没必要把自己打扮得跟个羊群里的猴子一样。
姑姑做的早饭很清淡，文声晚没有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直接用三分钟把微凉的稀饭喝得干净后就把碗洗了。
他最后才把久违的老式书包背上。
幸运的是，书包里还没装什么东西，比较轻便，文声晚也不用担心早上这两公里路能把自己给累趴了。
半个小时后，文声晚来到了青川私立中学门口。
如今银杏路上满是欢声笑语，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女们结伴走进校园里，欢喜得好像是要参加一个宴会。
“声晚，他们是不是有些太开心了吧。”依依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是的。”文声晚的目光扫过几个女同学一晃而过的露出来的大腿与黑色学生袜，敷衍地说道。
“声晚。”依依伸手抓住文声晚的腮帮子，颇为不满，“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听了。”文声晚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
“声晚，我生气了！”依依双手抱胸赌气地偏过头。
“呃，这是人之常情嘛……我确实没有想到青川私立中学的校服这么有诱惑力。就好比突然把我这头吃土吃习惯了的猪塞进一个专业化的饲养场里面去，面对新鲜美味的饲料，我总得有些反应不是吗？”文声晚干笑。
“这不是理由！”依依抬起红色帆布鞋狠狠地踩了文声晚一脚，“声晚你现在的眼神很不干净，跟平时的你一点也不一样！平时的你可绝对不会露出带有任何杂质眼神的！”
“因为我平时都在看你啊。”文声晚道。
他又马上搂住了依依的肩膀，“放心，我会很快适应这个荷尔蒙过剩的环境的。”
“声晚……”依依依偎着文声晚，可能是被他的第一句给说得有些害羞了。
“走了。”文声晚尽量把过去对于学校黑暗的记忆给驱除，“上学了。”
* * *
凭借地图的指示，文声晚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班级门前：高二二班。
深吸一口气以给自己鼓励，文声晚猛地推开了红色的木门。
震耳欲聋的喧哗声蜂拥而至，让文声晚本能性地后退了一步。
教室里吵到翻天，这些同龄人们因为一个暑假未见对方而格外兴奋，所以音量不自觉地放大起来。
不过这对于文声晚是一件好事，没有人注意到了他。他可不希望打开门之后会是一片寂静中一双双青蛙般鼓胀的眼睛望着自己，那可尴尬极了。
他低着头，随便选了一个靠后的空座位坐了下来，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心里祈祷至少在老师到来之前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文声晚发现，一旦他闭上眼睛，耳边的吵闹就像是幻境一样，不管是欣喜的笑声还是温和的聊天声都显得那么遥远。
他甚至在某一瞬间区分不了现实与幻想了。
就先睡一会儿吧，为昨晚补补觉。文声晚做出这样的计划。
可是这个计划被人粗暴地打断了。
文声晚才趴下一会儿就感到有人在戳自己的背。
他抿了抿嘴，至少将自己的那张臭脸舒展开，再转过身，准备参加无聊的新同学社交仪式。
“昨天我见过你吧。”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眼前的是那张熟悉的脸——是胡音帘。
“你好。”文声晚伸出手。
“还要握手吗？嘻嘻，这么古老的社交方式，你是什么年代的人呐？”胡音帘笑了起来，柔顺的齐肩发附和她的动作而翘了翘。
不过胡音帘还是乖乖地把手伸出，与文声晚的手接触了一下。
文声晚立刻感到入手一片温暖。胡音帘的手小小的，自己甚至可以用手把她的小手全部包裹起来。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为经常画画的缘故，胡音帘的手骨节比较突出，有些硌人。
“文声晚。”文声晚一边仔细感受手上的触觉，一边介绍自己。
“胡音帘。”胡音帘歪着头笑了笑。
文声晚并没有像一个变态一样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达到礼仪效果后很快就将手抽了回来。
“你是不是南方人啊？昨天我就想说了，你的口音我听起来始终有些奇怪。”胡音帘首先开启话题。
“是的。我的老家离这里很远，我的意思是，高铁也要坐好几个小时。”
“离这里这么远啊。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学校的呢？”
“我在几天前根本不知道，就这么被父母稀里糊涂地踹过来了。”
“你的父母真是明智呢。”胡音帘啪啪鼓掌。
“为什么？”
“选择了青川私立中学。”
文声晚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在昨天，他才被告知了这个学校的本质。为了拯救学生而存在的学校，真的会是一个好选择吗？
“青川私立中学真的有那么好吗？”文声晚想更多地从学生口中了解情况。
“作业少啊！”胡音帘一双眼睛完全亮了起来，看来她也非常喜欢青川私立中学的这个特点，“而且老师人真的很好，竟然同意我的申请给了我私人画室，每天都有很长的自由活动时间。我真的爱死这个学校了。”
胡音帘闪亮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假意。
文声晚只好保留了胡音帘的观点。
这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文声晚了，所以他也不能只专注于跟胡音帘的谈话了。
几分钟后，卫闻谦走了进来。
“男神！”有几个女生起哄。
“男神！”男生也跟着中气十足地吼了起来。
“咳咳。安静。”卫老师立马摆出严肃脸，“整个走廊都是你们的声音。”
“不要被卫老师这面瘫的样子给吓到啰，他其实很温柔的。”因为学生们的注意力都被卫闻谦吸引走了，胡音帘才得以能跟文声晚说上话。
“他没有结婚吗？”文声晚比较好奇女生口中的“男神”二字的真假程度。
“结婚了，他手上可是有戒指呢。”胡音帘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对应着卫闻谦的左手。
文声晚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一圈细小的银环，不禁赞叹起胡音帘的观察力。
“好了好了，都安静一下吧。”卫闻谦无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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