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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七十年后(必然活不下来)的你

致七十年后(必然活不下来)的你

·2015年8月8日·

你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没有一如既往地趴在电脑桌前,而是维持着坐姿,在某处有着陌生味道的地方醒来。

光线有些亮,你的眼睛酸到睁不开,想要去用手揉搓的企图也被上臂传来的拘束感阻止。

习惯独自杞人忧天的你心里一凉,顾不上眼球的感觉,强迫自己睁开双眼。

眼前是某处你根本不曾来过的荒野,于是你明白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觉得这里的味道陌生。但比起你身处何方,更令你无法理解的是,你的眼前正站着数名全副武装到脸也看不见的军人,手中拿着你只在电影和游戏里见过无数次的某国军方制式突击步枪。

某个身着白衣的男人从中缓步走出,朝你走来。

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正因此,你才陷入了进一步的混乱。

你低下头,正如你所想,双臂连着身体一起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这让你开始大体开始明白起自己的立场。

但就算不是这样,眼前的军人们也可以轻易在你起身逃跑前把你简单地射死。那样的死法一定很疼。你想到这里,背后开始挤出冷汗。

男人在你低头的区间走到了面前,抓住你的下巴,将你的视线强硬地抬起。

“你一定在想,我是不是想要从你这里问出些什么,才会摆出这幅阵仗。”与你意料的相反,他的语气平和冷静。

难道不是这样吗,你竭力维持的冷静又开始摇动。

“不,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相反的,你脑中保存的知识,对现在的我可以说已经是一钱不值。”这么说着,男人的另一只手从背后掏出了什么,顶在你的太阳穴上。

你其实知道那是什么,但和先前一样,让你接受不了的,是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你身上。冰冷空洞的金属质感让你禁不住发颤。

心率进一步上升,你好像能闻到从左边传来的火药和金属混合的难闻气味。

你的国家禁止一般民众拥有枪械,你本以为这样的触感一辈子也不会体会到,但你现在却切身地认识到了这般的火器即使不扣动扳机也可怕到足够让自己想要哀鸣。

“感觉到了吗?这是一把鲁格P08,在大约七十多年前的二战时是德国的制式手枪,现在的数量相当稀少。虽然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把半自动手枪,在算作收藏时的价格也够高,但是作为枪械的性能而言并不算出众,而且在沙尘多的地区容易故障。我个人而言一般只会时而做一些保养,不愿意真的拿出来使用。”

你没有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也有可能是你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调动人手,把你从自己的研究所绑到这里,专门拿出自己的藏品对准你的脑门。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我要这么做?”男人拿枪的手稍稍用力,你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与枪管之间开始互相交换,像自己的生命已经被寒冷的金属所吸取一样,令你不安。

“这种问题的答案总是会被归结在反派身上,他们在故事转折的关头必须做一些繁琐的小事来给主角反击的机会,就像是我正在做的事情一样。但区别在于我确信自己不是什么反派,不是什么恶人,你也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性。”

他说得没错,你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机会逃脱。

“我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在乎你,比起谁都要在乎你,在乎你到不忍心就那么随意地让你的死亡和研究所内的其他人一样,以至于到最后默默地在我的脑中淡化到不存在。我想要让你的死深刻地留在我的回忆里,直到自己也面临死亡的那天,直到最后也能想起你在这片荒野里被我了结的这个瞬间。”

意识一片错乱,你跟不上他的想法。

不停回响的,只有“和研究所内的其他人一样”这半句话而已。

“你做出的研究成果足够改变世界,而既然你难逃一死,那么我起码想要让你在自己的记忆里成为最重要的部分——我希望你在死前也这么想着我——那,事不宜迟......”

你感觉到他的手指移往扳机。

你的体感时间静止了下来,每一帧的动作都变得冗长无比。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嘴唇却颤抖着失去了语言能力。

喉咙艰难地“咳、咳”着交换着最后一次气体,有如被施以千斤重压而寸步难行。距离你的死亡还剩下至多两秒的时间,但你还是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的脑中开始闪回起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却毫无头绪。

对你而言也本就不会有头绪。

你从前开始就是个兢兢业业的学生,现在在某处研究所里认真地做着研究员的工作,除了偶尔会有些不太摆得上台面的爱好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被指摘的地方,而即使是那样,也不至于差劲到会被人用枪顶住脑袋爆头致死——

结束了。

扳机扣下,枪管颤动,火药点燃。在那颗回旋的9mm帕拉贝鲁姆弹击碎你的颅骨前,你所有的不解与困惑全部化为了被从太阳穴迫近的绝望所急剧压缩的愤怒。

自己为什么要没有原因地被人杀死,为什么要在这里被弃尸荒野,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对你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奇迹没有出现。从身体左侧传来足以让头颅掀飞的推力,你随即一阵耳鸣。

脑髓变得残破不全,保有的思考能力也所剩不多。但幸运的是拜次所赐,你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你的视线开始发白。

——在那之后的七十年间,世界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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