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之地最明亮的是什么？
明亮与否……这个概念对于死者来说并不算清晰。不需要依靠眼睛来观测事物的亡灵生物们，并不会被黑暗所阻碍。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使用眼睛已经是一个难以割舍的习惯了。
蓝月的光芒穿透塔顶上留下的空窗，顺着早已预定好的通道逐渐汇聚在建筑的中心。灵魂的华光被不断地汇聚，最终形成的能量涓流有如天蓝色的液体，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柯丽莎站在祭坛之前，小心翼翼地调动着魔力与魂火来控制这些蓝月精粹。虽然聚魂池能够不断地收集蓝月的月华来制作出这种极其美味……我是说极其具有研究价值的精粹，但是相比柯丽莎的试验所需求的量来说还是少了点。
细腻的魔力流引导者蓝月精粹在空中不断流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房间内部都被这些散发着荧光的涓流所缠绕，填充。
这并非是单纯的引导，如果有任何法师在这里都可以一眼看明白，这是一种法阵。
数十环层层相套的魔法阵在整个立体的空间中显得更加玄妙与复杂，即便是作为巫妖研究魔法已经很多年的柯丽莎，想要控制住这种结构也并非是什么容易的事。
魂魔法……用魔力来调动魂能本身就是一件逆反的事情。已经经过无数实践而稳定可靠的法术暂且不说，想要完全制作一个新的法术，必然是需要经过无数失败的。
收集精粹，引导魂能，构建法阵，展开术式进行稳固与修改，最后将其收束形成完整的魔法。
这已经是柯丽莎进行的地四千三百二十九次试验，感受着蓝月精粹在自己的手中不断成型，那些错综复杂的魔力通道也逐渐变得井然有序，柯丽莎觉得第四千三百三十次试验已经不用再出现了。
原本凌乱的魔力线条逐渐变得井然有序，柯丽莎闭上眼睛，让自己的知觉顺着这细长的魔力路径流淌出去。
而目标，则是站在她对面的一直僵尸。那东西非常老实地站在原地，完全不在乎自己处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魔法范围内。
这家伙是柯丽莎的普通，就像是其他的领主一样，霸占着一小块地盘的她也能够靠着自己的威压去指挥其他的亡灵生物们。
“唔……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柯丽莎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已然发生了变化。眼前的东西极其诡异地扭曲着，就像是将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强行拼凑在一起。
她闭上了左眼，在右眼中看到的是那只僵尸。
而在她的左眼中，看到的则是自己。
和照镜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透过其他生物的视角看着自己着实是有点奇怪。柯丽莎的意识依附在僵尸的身上，她试着做了几个精细的动作，却总感觉有着一种凝滞感。
似乎意识的传递变得断断续续的，就连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模糊了起来。耳边能够听到某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声响。柯丽莎所能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而她的本体也能感知到整个术式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而后……
啪啦……
就好像是什么脆弱的玻璃制品碎掉一样，原本就变得不稳定的法阵此时已经彻底崩溃，逸散的魔力灵光与魂火的碎屑飘散在空气中，将漆黑的房间彻底点亮了。
“啊啊啊————！！！！”无能狂怒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柯丽莎烦躁地叫着，“果然还是我的问题吗？终端的部分不是灵体就搞不定啊……”
柯丽莎毫不在意形象地蹲在祭坛上，将魔力集中在指尖，往那石质的地板上像是涂鸦一样刻画着东西。那是她先前发现在法术中仍然存在问题的地方，但是一时间她也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去解决。
法术已经很完善了，但是总感觉自己又走错了路。柯丽莎叹了口气，虽然成为巫妖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但是由于自己缺失的记忆，导致她所掌握的魔法是不完全的。
没有基础，就好像空中阁楼一样，更加高层次的东西就算是存在也仅限于幻想的图纸。即便她想要从头学起，在这片不毛之地也根本没有能够教她的东西。
现在脑子里有的杂七杂八的法术，要么是她自己在魂火升级的过程中获得的，要么就是以前洗劫其他亡灵生物的时候，从它们身上吸取的。
柯丽莎依靠着这些法术试着还原那一套魔法的基础理论，以此来研究和开发新的法术——并非是单纯的照猫画虎一样地修改原有的法阵，而是生前身为人类，想都无法想象的力量。
涉及到生命与亡灵的本质的东西，魂魔法。
“嗯……第二十九单位还可以再简化一下，用莫撒里的收束法可以挪出新的位置来添加增幅部分，然后再把稳定模块移动到十七单位……”
柯丽莎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在地板上画出的术式，也不知道是她生前就喜欢这样，还是变成亡灵之后养成的坏习惯。如果在她生活的破旧城堡中转一圈，就会发现这些用魔力刻划出来的痕迹随处可见。
如果按照柯丽莎平时的做法，这个过程短则会有几天，如果遇到什么难题甚至会花掉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活人可不能一直不吃不喝也不休息，这也算是变成亡灵后为数不多的让她满意的地方。
不过现在，她的思路恐怕要被打断了。由于自己的精力集中在眼前，柯丽莎的甚至没有动用自己的魂火去感知周围的东西，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听到了某种不太对劲的声音。
“哎？”
轰——！！！！
原本就不怎么解释的墙壁被某种巨大的外力直接炸开，像是石块一样的东西携带着动能碾在了柯丽莎的身上，将她直接埋在了一摊破碎的墙壁之下。
“呃……这又是什么东西？有人在用远程魔法轰炸吗？”
被压在层层碎石之下动弹不得，好在现在她也是个死人了，根本不用担心受伤的问题。柯丽莎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完全无视了关节的限制扭曲着绘制法阵，随着魔力的流出，压在她身上的碎石被粗暴地推开。
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了不少擦伤，将自己的左手重新接好，柯丽莎放任其自己愈合，而后靠近了那破碎的墙壁望着外面的景象。
“……又是他啊。”
能够看到城堡下方的区域一片混乱。僵尸，骷髅，各种乱七八糟的低级亡灵扭打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来究竟哪边是哪边的。柯丽莎倒是可以识别出自己控制着的亡灵生物，但是浩浩荡荡过来袭击的家伙们显然更多。
数量几乎比以往翻了一倍，不过如果单靠这些杂毛还造成不了多大的麻烦。柯丽莎的灵魂感知快速地扫过城堡周围，她很快就发现了把她埋进石碓里的罪魁祸首。
“这什么玩意……”
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某种简单的机械结构……完全靠木头和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铁块做成，将那些巨大的石块朝着城堡的方向投了过来——
不过更多的还是丢出去没多远就砸在了地上，看样子这玩意攻击到高层的房间纯属就是巧合。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柯丽莎还是从远处丢过去了一发魔弹，把那古怪的机械炸了个粉碎。
这些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倒不如说，它们究竟过来搞了多少次事情柯丽莎都已经懒得数。从最开始的手足无措变成现在都快已经成习惯了，若是放在平时，在这些家伙行军的过程中柯丽莎就会准备一发大型魔法直接糊过去。
但是在这里使用什么高威力的法术只会把自己的房子都给拆了，原本柯丽莎就很头痛在这个鬼地方怎么修复这栋建筑，如果再放任这些家伙胡闹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居所就又要变成废墟了。
自己给手下们下达的指令是【防御】，但是依靠威压传递的命令也只限于这种模糊的概念，虽然像对方那样精细的指挥也不是不行，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意义也不大。
城堡另一侧的城门已经被敌人用攻城锤一样的东西给强行撞开，现在已经有不少亡灵生物涌进了城堡之中。柯丽莎快步穿过走廊，打算在这些疯子把自己的仓库砸个稀巴烂之前去组织它们。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今天有点奇怪？
魂火的感知可以轻易地穿过墙壁，柯丽莎再次扫视整个城堡，总算是意识到了问题何在——对方的领主去哪了？
而就在这时……
噗嗤——！
背后被被某种锋利地东西一下子划开，原本就有些凌乱的衣服此时直接从身上掉了下来，柯丽莎非常不满地咋了下舌头，接着这股力道直接向前面滚去。
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子，对方的第二剑就已经砍了过来。柯丽莎直接激活提前施加在身上的法术护甲，强行接下这一击之后，抄起手里的法杖直接朝着对方的脑壳砸了过去。
铛——！
反冲的力量将她的法杖震脱了手，柯丽莎向前看去，虽然身上穿着没见过的铠甲，但果不其然还是那熟悉的家伙。
身上没有一点皮肉的骨头架子，但颜色却并非是白色，而是夹杂着某种说不清的腐朽的感觉。它用燃烧着的双眼盯着柯丽莎，随后咆哮着：
“人类，人类，死死死死死————！！！！”
……我跟你什么仇啊？
就算是这样抱怨出声也没有意义，柯丽莎捡起掉在一边的法杖，随后——
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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