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人偶对着那个硕大的“巨人”。一小一大的两个影子在煌煌的热阳下扭曲变形,在被海水浸湿的船板上形成与黄木鲜明的对比色。
海浪每一次击打在船体上,船体都似乎在视觉上有微微的晃动,令人眩晕。木板随着船体的摇晃发出吱呀难听的呓语。不知道是不是伪造的声音,但是这一刻海浪的滚滚翻涌声、湍流拍打木板的啪啪声,以及木板晃动声声声入耳。
云层高远,白云苍狗,在大海航行中船夫最爱看到这种景致。晴空虽然蒸得船甲板上的海水变成了结晶颗粒,热气腾腾,却也意味着无风无雨,不会有翻船的危险。
如果是在船上进行谈判,这一开始就具备了有利条件。
井操纵这个与自己的妹妹如出一辙的人偶。它双手交叉在胸前,将脑袋抬起来,以不会眨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对方。心让姐姐操纵它这么做,说是可以增加这边的压迫力。
心说一句,井就接一句。
心的那个人偶没有半分表情,在这个时候甚至成为了最好的掩饰。井的心理活动实在是太过容易表现出来,而她的妹妹却和她是相反的两个极端。
作为人偶的心睫毛立着,磁铁一样抗拒着下眼皮,眼睛铁板似的横在脸上,嘴唇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弧度的改变。
“你不应该说‘你们’,我们同为先贤的子民,自然不应当如此生分。”那个掩在面具下的人张口,声如洪钟。但随着他转过身体,小山一样的身体就越变越小。井这时候想起了那种名为河豚的生物,在某些情况下会鼓胀起来,原本瘦瘦小小的身子突然一下就变成浑身带刺的圆球。
不过这个巨人的尺寸可比河豚夸张太多了。
“当然。”井按照心的指示开始回答,“正是因为我们即将成为同僚,我才要向你表达我的诚意。”
巨人在人偶开口的当头就已经缩小为正常人的大小。他开口,语气却和之前上船时有着微妙的差异。不过若按照心之前的说法,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哦?我只是一介船夫而已,为何要向我传达诚意?”
心撇撇嘴,用胳膊肘抵了抵姐姐:“给他说:‘不可能有船夫会这么一种腔调。’”
“哦哦……”
“不可能有船夫会是这么一种腔调。”人偶开了口。
“是么?”那个家伙似乎对这一说辞表示怀疑。
“姐姐。”心在间隙连忙对姐姐说着话,“你让人偶抬起右手,用掌心对着他——总之摆出一副要对付他的样子。”
“你要干什么?”井一边遵照嘱托抬起人偶的右臂,一边问道。
心眨眼间冲到那个家伙的后面。“我来割掉他的眼珠。”在心的声音传达到井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她一把掀开那个家伙的兜帽,然后匕首直接将这个家伙的“眼球”割下来。
“眼球”腾腾腾落到地面,眼球的背面是镀铜的芯片。
“啊!”井只来得及叫一声。因为她明白这个魔法在采取攻击行为的时候是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的。
果不其然,在烈阳之下心的身影一闪而逝。
“姐姐,继续告诉他:‘我的姐姐已经被我杀死了,堀部营和我的姐姐勾结意图谋逆,也被我杀掉,这样的诚意够不够?’”
井在危机之下下意识地听从妹妹的决定。
人偶开口,放下手臂:“我的姐姐已经被我杀死了,堀部营和我的姐姐勾结意图谋逆,也被我杀掉,这样的诚意够不够?”
“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我觉得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井按原话重述:“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我觉得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那个家伙的面具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崩裂。露出底下的人脸,可似乎由于全息投影的模块并没有加载它的里面的结构。这就直接导致它身体里面的金属暴露无遗。
这是个机器人。
“真是有趣……”那个机器人开口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不重要,不是么?”人偶说这话,将手背在身后,“毕竟你也欺骗了我。这就两清了。”
“哦?”声音因为是借由机器人发出的,所以无法判断在遥远的那头,操纵这个机器人的家伙究竟是怎样的语气。
“而且,如果我说我甚至知道了这些都是全息投影,你又会怎么样?”
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机器人忽然不动了。
“心,这么说……没事吗?”井有点疑惑。
“没事的,他们越是重视人偶越好。计划之中。”
数秒之后,这个看起来风景分外好的地方全部变成了金属的管线和一片并不高的舱室。这应该是一艘潜艇,有着圆形的壁。
“呵,挺不错的,你不怕我动手?”这回的声音不再借由机器人发出,而是从潜艇的某个部位发出。
“你不敢。”人偶这么说,“而且我想我的诚意应该足够了,不论如何,你至少得见我一面,不是吗?”
人偶又举起了自己的手似乎是对准了动力室。这是一艘核潜艇,动力室被打爆可不是小事。至少对方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真是牙尖嘴利,那么期待我们的会面。心狠手辣的小姑娘。”
对方很适时地闭了嘴。
“好了,趁现在,我们出去。”
“怎么出去?”井问道。
“魔法。”心掏出自己的书,翻开,将书页探看放在姐姐的面前,“第一百一十一页。”
“此地为冥者入口,生者禁行。此地为阳间古道,死者莫入。我愿舍身一往,虽不知前路何方。唯见得一石碑,赫然大字,曰:忘川,忘川。”井照着上面的字读,在语句清晰的同时,四周的景物开始模糊,空间感变得不明确,三人漂浮起来,似乎万有引力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忘川路”,三百里范围内随机传送。
白光乍现,几人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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