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硕大的巨人突然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突然”。
时间像是被分成了上下两截,在几乎没有任何过渡的情况下,这个巨大的事物就突然挤进了这个世界。
似乎这个东西一直存在于此,她们的记忆好像发生了错乱,那种突兀感就好像他们的记忆被剪掉了一小片。
但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巨大的物体再出现的一刹那挤开周围的气体。空间的恒定使得气体被突然压缩到这个巨人周围。致密的气体几乎凝成固态,幽暗晦涩的气环似乎给这个巨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然后在没有外界压力的情况下,因为惯性的效果停滞了一瞬的气体,在视网膜上留下了短暂的印迹之后,炸弹一般炸开。
纱衣化作狂暴的气流,比刚才猛烈数倍的风暴吹过周边的百丈。
少女们毫无疑问地被抛飞,人类脆弱的身体在这个情况下小石子一样腾在空中,“重重”落地。
“重”只是少女们的主观感受,在远处看来她们比起羽毛重不了多少。每个少女砸在地上时眼睛都是一黑,然后魔力从灵魂宝石中透出,修补他们的身体。少女们的耳边响起骨骼的破裂声和空气的呼啸声。
身体可以修复,但是疼痛不能抹消。据说生孩子的疼痛相当于断了无数根肋骨,少女们在这个时候难得地一齐体会了一回生孩子的痛楚,这并不是骨骼断裂的痛苦,而是骨骼再生所引发的煎熬。她们被抛飞数十米再跌落下来,没有多余的魔力来生成保护措施的她们结结实实地断裂了数根骨头。骨头断裂又再生。
但她们的眼睛没有一刻闭上,全部有如着魔一般盯着那个巨人。学姐和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井会祭出这么一个杀手锏。这高大的巨人比起那个魔女之夜至少在体格上不逞多让。
它浑身呈现完美的黄金比例,鲜明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古希腊画像般的身躯,它上身裸露,下身覆以巨大的金属鳞甲,每一块金属都接近一辆轿车大小。左手持盾,右手持戟,戟上金絮飘飞。
大块头并没有过多多余的动作,在它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那一刻起,它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个人偶。
它忽然高举右手,将自己的武器向上举了三次,而后发出巨大的呐喊,这是这个巨人第一次说话,它所用的正是和井咒文同样的语言,旁观者不明语法却通晓意义。
“杀!”
仅仅只是一个音节,意义也是简单易懂,可迥异于普通人类的冲天的杀意在这个巨人的身上暴露出来。恐怖的身体似乎在凝聚骇人的力量,肌肉紧绷。肱二头肌收缩起来如若绷紧弓弦的弩枪。
少女们莫名的生出畏惧,并非着大块头那冲天的气势,只是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面对未知世界所持有的恐惧一般。畏惧来自与心灵深处,并不受理智控制,毒蛇似的缠住心房,可她们在听到这个词语之后又分明感受到了某种振奋人心的情绪在心底酝酿。
畏惧与杀意笼罩每一名人类。
“这……是什么?”学姐喃喃。
晓美焰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
巴麻美原本已经绝望的内心在这个时候突然多出了那么一点点期盼,尽管某种不知名的畏惧仍然盘踞在她们的心上:“呐,能成功吧?”
可并没有人回答她,她的声音消散在猛烈的风暴之中。
巨人开始发起冲刺,它的整个身体以人类能做到的完美姿势前进,赤足在废墟中激荡出水泥石块。
钢筋地基在巨人的肉足之中化作尘埃,原本可抗9级地震的结构在这个非人类面前比起黏土更加不堪。
每一步都荡起地震般的震动,巨人发出的怒吼数十公里疑问都清晰可闻。暴风雨丝毫不能阻隔这个怪物所发出的怒吼声,神明君临大地时必然万众瞩目。可现在也无法顾及是否会让正常人类知晓这个这些事情。魔女之夜的人偶停止了转动,无表情的人偶转过身子,华服的裙角朝着重力方向掀起,好像重力在它身上颠倒。它以头朝下的方向面对着这个对自己抱有浓烈杀意的大块头。
因为那巨大的身高,大块头仅仅跑了五步,两者就进行了接触。
两个巨型的东西悍然碰撞在一起,就如同蚂蚁看到人类互殴一般,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带起危险的,铺天盖地的石块。
事实上,巨人并未接触到这个魔女之夜的身体,或者说,魔女之夜的身体或许比起想象中的更加脆弱。
巨人的巨戟在魔女之夜的身边止住,像是陷入了泥沼。
明显可见的,即便在阴天都反射出耀目光泽的金属在空气中生生的停住,就像宽口的铡刀停在了豆腐上面。
“啊!”巨人怒吼一声,血管从皮肤之中暴露出来,青色的血管似乎承载着巨人的力量,戟尖在一点点地突进。
学姐可管不了那么多,大块头之间的战斗并不能影响她关心那个人的心情。她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井所将付出的代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冲到井所在的位置,张口便问:“还好么?”
一点都不好,可是井还是咧了咧嘴:“没事儿呢。”
但是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并没什么血块啊内脏啊随着她的说话吐出来。她只是静静地跪坐在那里,面色苍白,好似褪了墨的白纸。
她的灵魂宝石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蒸发。白色的宝石像是童话中于阳光中挥发的珍珠。宝石周围弥散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氤氲的雾。那在学姐眼中比呕血更为可怖,对于魔法少女来说,灵魂宝石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
魔女之夜感受着那武器的锋利,那种可以致命的东西正在突破它的防护。
这可不行。
暴雨在这一刹那收敛起来,愈变愈细。开始还是几乎看不见的雨幕浓密起来,朝魔女所在地汇去,逐渐形成一条浩如江河的水柱。
不,不应该说是水柱,那是一条腾空的瀑布。魔女之夜那倒立的人偶第一次抬起了自己的手,它的指尖微微指向那个正在高声呼喝的大块头,气势凌然,如同发号施令的女王,又像是拿着指挥棒的指挥。
水流有如浑江之龙一般与巨人亲密接触,巨大的水柱在这个巨人面前其实又算不了什么。巨人手中的武器正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喊声向前突进。
然而水柱愈变愈小,一开始还是一道灰蓝色的水柱,渐渐地不透明,比深海的峡谷更加幽深。
水不可压缩,几乎任何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这个坚不可摧的物理现象在此时此刻像是永动机理论一样空洞。
巨人承受着这逐渐增大的压力,手臂丝毫没有颤抖,稳稳地,一点点地向前。它完美地体现了一个战斗者的素质,坚韧、不屈、战斗到最后一刻。巨人肌肉鲜明的胸腹因为水流的巨大压力凹陷下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渗出来。巨人不会流血,流出来的是白色的雾,一如少女的灵魂宝石般的颜色。
“停下来,好么?”学姐嗫了嗫,咬了咬牙,只能说出这句话。
“不行。”井此刻却一反常态的坚决。
“停下吧。”忽然旁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井忽然扭过头:“妹妹?”
心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扭了扭头,然后上前,扯下姐姐的灵魂宝石,远远地一抛。白色的宝石混合着白色的雾气在阳光下散发出彩虹一样的颜色。晓美焰一愣,看到心眼睛眨了眨,然后会意地接住。她在思考了一下心这个动作所蕴含的意义之后,问道:“你有把握么?”
“当然。”
晓美焰顿了顿:“希望如此。”
下一个瞬间她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井昏迷了过去。
“我来和你签订契约。”而心的旁边传来男性的声音,“我知道你就在那里,Incubator(孵卵者)。”
“所以,回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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