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的头一歪，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脖子流下，锯齿般的伤口切断了半个脖子。
那魔女的牙口锋利若尖刀，一口咬下去，金铁齐断。
井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她在最后一刻用左臂抱住学姐，另只手则因为条件反射而伸长。
手臂被伸到魔女的嘴里。
那家伙自然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她本是想如此拯救学姐的，毕竟作为魔法少女，手臂是可以再长出来的。
可命丢了就长不回来了。
魔女的牙齿上没有唾液一样的令人恶心的悬挂物，而是如同塞了绒毛的布制品。它更像是个巨大的、会动的、长条形的、泥鳅一样的娃娃。
那并不见得多锋利的牙齿就这么一口咬断了少女的整只手臂和学姐的半个脖子。
现在独臂的少女抱住已经断气的学姐不知道怎么办。
什么是死亡？
感觉不到、触摸不到、所谓世界上的其他东西都在也无法被当事人感知，是谓“死亡”。
可对于魔法少女而言，死亡有着更加清晰的涵义。
灵魂消失。
现在，名为“巴麻美”的灵魂摇摇欲坠，在那个或许只剩下半分钟寿命的大脑之中盘桓。她已经没有呼吸，从鼻腔之中吸进的空气随着暴露在外的气管溢出。
神经被切断一半，头部发出的脉冲信号不能达到脖子以下的任何部位。
大脑正在迅速缺氧。
可这并不是死亡。
“我们不是都要睡觉，乃是要改变，
就是在一霎时，眨眼之间，号角末次吹响的时候；
因号角要吹响，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
我们也要改变。”
林前15章。
这是圣经里的一段原句，但少女说出来却成了不知名的语言。听起来有些古朴，但却依旧是那种能够一听就明白意义的东西。
上帝说出这句话之后，死人复活，人类从沉眠之中醒来，上帝让阳光照耀他们，于是他们睁眼便看到了太阳。
学姐还并没有死，她只是“即将死亡”。
伤口随着少女的轻颂声闭合，好像细胞和伤口不愿在这种力量下多呆。它们龟缩起来，藏起来，愈合起来。
少女好像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别人续命一样，血液随着肩膀的伤口涌出，一滴一滴沿曲线流淌，滑落地面。
她的灵魂宝石再次被那种黑色的纹路侵占，他们叫嚣着占据一切，挥舞恶念作为武器，破开少女因魔力流失而沦陷的净土。
可学姐的伤口毕竟是好了，血与肉被新嫩的肌肤包裹，少女的魔法以无上威能拒绝了死亡的降临。
就像神说“不可以”，那么就真的不可以。
她又转过头来，美眸微怒，独臂而立，似乎因为威严的咒语而转换了气质。
传说明王眉目端立，不怒自威。少女的气质果如九天之神威严毕露，可她毕竟真的发怒，双眼就那么盯着魔女，魔女咀嚼的嘴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它从撕咬下少女的整条手臂以后就一直在嚼。
骨骼毕竟是人体最坚硬的部分，坚韧而有延展性。它一边看着少女做神神叨叨的事情，一边享受嘴里的血腥味。
她不知何时开始无所不食。一开始只吃甜品，然后渐渐地有些吃不饱。
再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从成为魔女以来，它的大半生命都消耗在“进食”这个地方上。
吃吃吃。
什么都吃。
少女一边帮学姐治疗，它就一边咀嚼。学姐被治疗完了，少女站起来，它还是在咀嚼。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半分钟而已。
可少女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再也不敢咀嚼，囫囵地吞了下去。
那目光它好像很熟悉，似乎是很早以前，她还有着母亲的时候。
“别吃了，再吃要得虫牙。”母亲如是说过。
井不懂魔女的内心，她只知道现在应该杀了它，即便魔力不足也不能放弃。
“雷电，予我以枪兵。”
雷电之枪应声而落，在少女手心里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雷声隐闻，光芒忽明忽暗。
井对准魔女的头颅一枪刺去。
火箭弹命中楼房大概就是这种声音。
雷声大作，魔女痛苦地哀嚎一声，蜡笔画的两只眼睛好像有眼泪挤出来。
但那也是用蓝色蜡笔画的。
魔女疼着叫了一下，然后没有然后了。
魔女还是没死。
它扭了扭身子，松了松脑袋，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母亲目光的少女。
“一定很好吃吧？”
它突兀地伸长脖子——如果那是脖子，向少女所在之地张口咬去。
井背起学姐转身就跑。
风的羽翼还在脚下助力，两只透明的翅膀轻轻一扇，少女就带着跑车一样的速度冲了出去。
魔女扑了个空，大脑袋直接砸在巧克力地面上。它晕乎乎的转了转头，整个身子抖一抖，想要为下一次进攻选好方向。
少女的宝石漆黑如墨，黑色的部分不再像纹理一样嵌在宝石中，它整个都散发着悲伤和绝望的色泽。
少女只能险险地维持住这个加速的魔法的消耗。
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来攻击了。
这个贪吃的魔女在下一次就要把她们一口吞掉，至少那魔女贪婪的表情里透露出来的意义是如此。
魔女忽然闻到了乳酪的香味。
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鲜香而芬芳，散发着诱人的黄色，因为稍高的温度而略有融化的炼乳在空气中挥发它的气体分子。
气体分子进到魔女的鼻子里面，使它闻到那香味。
魔女想也不想一口咬下。
它的表情魔术般的变得无比幸福，如同升到了天堂。
可是它只是下了地狱。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在它的嘴里惊响。
听声音只是普通的榴弹爆炸，但那是在它的嘴里。高温气焰在魔女尚未反应之时烧掉了它的头部。
它怀着幸福的心情吃下了它最喜欢的乳酪。
可惜那是个炸弹。
晓美焰一个空翻后稳稳落地，如同训练多年的体操队员。
“没事吧？”她道。
“没事。”井答。
然后井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入口处深处三个脑袋，头发分别是粉、蓝、黑。
早已醒过来的小圆三人一直在魔女结界的入口张望，不知道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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