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觉得,关于没能很快认清自己其实是穿越到了藏剑山庄的这件事,主要责任并不在他,即使他在剑网三这款游戏里本体就是个藏剑。
理由如下。
其一,穿到古代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异想天开了,正常人很少会在这个基础上,还能想到自己其实是穿到了一个以古代为背景的游戏里。
其二,这么多天以来,除了听闻庄主和叶安福他老爹武艺很高之外,叶归并没有亲眼见过什么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大侠或者剑客,也没见护院们出过手。以至于从一开始,叶归就先入为主的以为,他将要面临的就是寻常且无聊的古代生活而已。
其三,他所见的藏剑山庄,跟游戏里见到的藏剑山庄也有太多的不同。他生活的藏剑山庄,无论怎么说都显得太大了些,而剑庐、小颖园这些标志性建筑,一个还在建造,一个现在连地基都找不到。
至于理应竖着刻有藏剑山庄四个大字的石碑的天泽楼,那边作为仆役的他还没有资格靠近。讲道理,叶归甚至连山庄的正门都没有去过,活动范围仅限于山庄后院和叶家老宅,这样都能认出藏剑山庄,那才奇怪。
而知道了自己是在藏剑山庄以后,叶归的许多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比如叶安福,那个名字十分熟悉的小屁孩。
叶归这才想起来,游戏里叶安福是藏剑码头的那个船夫,门派日常还有给他送去出庐宝剑的任务,只是游戏里的叶安福完全是个龙套跑腿,看起来也是个壮年汉子,而不是畏畏缩缩的小屁孩的模样。
再比如时间。没记错的话藏剑山庄在游戏设定里建立于公元705年,那么根据记忆,建庄三年后的现在,应该就是公元708年。
708年,以剑三剧情来看算是很早很早了,甚至早在游戏开始的时间以前。这一年里,公孙姐妹互相还在闹别扭,阿萨辛和陆危楼刚来到中原不久,而未来的雪魔王遗风现在甚至还只有十一岁……
这种骤然掌握了历史走向的感觉让小姑娘有点飘飘然,仿佛自己已经走在了各路传奇人物的前面。
然后就被阿婆的一声呼唤打回到现实世界里。
默默的打满一水缸清水,叶归冷静下来,又有些沮丧。别说剧情她其实记不太清了,即使能准确的预言这个江湖未来会发生的事,那跟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搬了小板凳过来垫脚,叶归趴在水缸边缘看了看水里自己的倒影。丸子头的小姑娘,真的是好小的一只,看起来就不像是能驰骋江湖的样子。
为什么不是穿越成二少呢?小姑娘对着自己的倒影叹了口气,颇有些沮丧的模样。
当然,沮丧归沮丧,对于未来,叶归还是多了些许期待的,平日里日常照旧,只是多了一项活动:在自己生活的这个地方,寻找和对比游戏里藏剑山庄的影子。这边新修的高大楼宇是楼外楼,游戏里掌门叶晖在的地方;那边建在水上曲折的回廊是观渔港;再过去一些,院子里高低交错的房子是环碧湖舍;再出去些,出了围墙便是绿带桥……
刚开始还觉得有趣,后来便愈发无聊起来,最后还是只剩下发呆一件事情可做。不过发呆时想的东西却从前世更多的变成了,摇身一变成二少,师从九天学成不世剑法,就此拳打谢渊脚踢方宇轩,收了老王当乐师,放在身边天天吹笛子玩儿之类的幼稚且无聊的剧本。
而就在她做着各种消磨时间的幻想的时日里,这一年的立夏已经悄然而至。
时间是大唐景龙二年,农历四月十一。
前些天的一场雨后,天气就愈发的热了起来。经历过后世蒸笼天气的叶归感觉其实还算不错,只是长袖长裙,总是闷的心慌,却根本找不到替换的看起来像是正常夏装的衣物。
这时候成年女子常穿的夏装,最清凉的所谓半臂,已经有肚兜罩一件纱衣,露出锁骨和前胸的设计——而她当然是打心底里排斥这种裙装的。看人穿是养眼,自己穿?不寒而栗。幸亏小姑娘的衣箱里并没有类似的衣服。
叶归折腾了半天衣箱,最后把主意打到了络腮胡子耿护院的短襟上。为此特意到山庄东面找到了耿护院,说是借剑,一边说一边悄悄的盯着他看,默记他短襟衫的式样。
而听闻叶归借剑是想割掉一截袖子,顺便把裙摆裁开,扎两筒短短的裤腿出来,耿护院立刻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抄起剑,把小姑娘从东门一直赶到了君风院。
其实说起来,这是叶归第一次来前庄这边。君风院这边都是新修的建筑,巍峨大气,过往叶归害怕被人责骂,只敢远远的往上几眼。至于这次,一边想着,自己是被耿护院赶的慌不择路的逃到这里来的,按说耿护院要负一半责任:一边又觉得有点刺激,万一碰到叶孟秋了呢?
游戏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不得还能学两招剑法,听起来就很美滋滋。
不过走着走着,从君风院绕过观渔港,却看不到几个有意思的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守卫在楼外楼前边站着,整个藏剑山庄前院分外冷清,只听到燥热的蝉声。
直到绕过了两个小院子,走到了环碧湖舍,才看到一个看起来才三四岁的小屁孩背对着阳光蹲在院子中央的花坛上,自顾自的鼓捣着什么。
叶归现在对这样的小屁孩都有些反感。毕竟不清楚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在想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哭闹,不会处理的话就很尴尬而且很麻烦。
于是转身就准备原路返回。
这时候,东边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颤了两颤,环碧湖舍的屋檐上震了好些灰尘下来。这声巨响吓了叶归一跳,连蝉声似乎都停了一瞬。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顺着声源转头去看,剑庐那边,一道烟柱在日光下遥遥升起。
卧槽……地震了?
然后觉得自己傻了,江南道这边哪里会有地震,不过动静听起来像是什么建筑塌了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当即叶归就打算去那边凑凑热闹。视线下移,却发现,因为这声巨响,那个小屁孩已经注意到了她。
小不点不再蹲着鼓捣自己的事了,而是转过身来,依旧站着花坛里的土堆上,呆滞的眼睛木木的盯着她看,期间口水不停流下来,挂在嘴角熠熠生辉,随即又被吸溜回去,吸溜了两下又拿袖子擦了擦。
到剑庐那边的路要经过小屁孩那边的月洞门,那个小孩几乎就是梗在了中间。于是叶归也开始瞪着那个小屁孩看——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只期望摆出凶一点的架势能把他吓走。
叶归似乎忘了她现在的身体和处地。于是,有些空荡的环碧湖舍前院出现了这样的场面:花坛旁边,七八岁左右、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和一个流着口水穿着开裆裤的幼小男孩在炽烈的阳光里遥相对峙,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好久。
半晌,叶归终于发现,场面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想了想,还是收回了目光,装作很自然的路过,目不斜视,大剌剌的绕过那个小孩,走了过去。
小男孩还是一直盯着她看。抿着嘴,口水不流了,呆滞的眼睛转了两转,似乎有点疑惑。
叶归没理他。
出了院子,绕过两道回廊,基本上就是把藏剑山庄前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东边往剑庐的小门处。叶归一开始还担心拦路虎耿护院还在这里守着,走过来却发现一路上几乎空无一人,似乎都集聚到剑庐那边去了。
……无论什么年代,凑热闹大概都是人的天性吧,至少是无聊的人的天性。
叶归当然也是无聊的人之一,只是天气有些热,又连着走了这么远,小姑娘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她站在门边擦了擦汗,觉得有些累了,又有点怕被人看到,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远远的看上两眼,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就好。
可惜,事与愿违。
出了东门是陆桥,连接着从山峦延伸到西湖里的半岛,剑庐就修建在半岛上的山谷里,地势比山庄这边要高,走在路上,一眼就能看见高炉耸立的顶端。这时候烟柱已经慢慢消散了,除了隐隐还能听到人声的喧闹之外,看起来倒不像是刚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
叶归开始纠结要不要往前走了。事件好像已经结束了,而再往前走可能会撞上什么人……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有点心虚。
正纠结着,剑庐那边却真的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边走一边随意的聊着什么。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看上去莫约三四十岁左右,身材粗壮,头发随意披散着,五官并不精致,却有种狂野的成熟感。男人身着蓝紫色的长袍,右肩披着茸毛皮草,却坦露着肌肉分明的前胸,衣服搭配看起来有点眼熟。
叶归盯着想了想,然后恍然,这一身衣服一眼看上去,就似乎能看见无数个鹤归砸风墙的画面……这分明就是个霸刀嘛。
叶归不自觉的啧了一声。
后面的那个人就更眼熟了,不过是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也是三十岁左右,束发,书生袍,袍子下摆绣着金黄色的纹路,手中抱着一柄布包裹好的长剑。
还没来得及反应,紫袍男人已经到了跟前。叶归这时还找不到半点现实感,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闯进了什么游戏cg里,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就想溜。
紫袍男人脚步顿了下来,像是注意到了她,扫了几眼,偏过头问起了身旁的书生。
“这是令媛?”
闻言,叶归垮下脸,是不敢再走了。
走在后面的书生笑着说:“晖儿才出生不久,我又哪来的女儿?”
“倒不像下人。生的伶俐,若说是你叶家的待年媳,怕也无人不信。”
“怎么,五爷对我叶家家事的兴趣,像是比出庐之剑还大?”
抱剑书生半带调侃地说完,似乎又若有所思,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起来,英儿倒真的缺个玩伴……”
紫袍男人没有回应,却矮下身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归。
“囡囡,你叫什么名字?”
叶归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刚想回答,却哑住了。
叶归?用以前的名字好像不太对劲,也容易被戳穿:什么叶归,你不是后院那个打杂的小丫头么。至于小玉,这个名字不在考虑范围内,不是她能接受的称呼。而如果跟着阿婆姓齐,叫齐玉,听起来未免像个死活不出奇遇的黑鬼的ID……
脑筋还在转着,支吾了片刻,总算脱口而出。
“归玉……呃,归玉。叶归玉。”叶归说着,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点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我叫叶归玉。”
然后看到走在后面抱着剑的书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像是过电了一下,叶归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书生是谁。难怪面熟,这不是小玉记忆里,把阿婆和她捡回来的叶家大老爷嘛。
——叶家大老爷……叶孟秋。
叶归瞬间冷汗就流出来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名字。”紫袍男人点头,直起身,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便走过了她身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尚还年轻的叶孟秋抱着怀中剑,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也随即离开。
“柳五,我跟你说,你要把霸刀山庄推到幕后去,可不是简单的推个替代品上台就能做成的……你河朔霸刀的名声,我叶家……”
“莫不是害怕了……你这江南大侠,浪得虚名……”
声音渐渐行远,叶归脑海一片空白,傻愣愣的呆在了原地,一会儿回头再看时,两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藏剑山庄层叠的院落里。
……什么毛病嘛,为什么都喜欢揉脑袋。
正嘟哝着,然后眼前一黑脑袋一疼,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狠的。耿护院也从剑庐那边过来,拎起叶归,顺手还重重的敲了一记板栗。
“还敢回来?走走走找你家阿婆去,小女娃儿心思怎生那么野?借剑,我这可是庄主亲自打的剑,重二十四斤八钱,就是借了你你这小身板都扛不动,还想拿去裁衣服。我看啊,你倒真是倒了学些女红的年纪,可别琢磨那些歪门道,我觉得刺绣就挺不错,跟你说陇东村里有个寡妇可就有一手……”
满脸络腮胡的耿护院像个八婆一样逼逼叨,一手拎着剑,一手拎着小姑娘的衣领,大开步的向山庄后院走去。
叶归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什么反抗也不想做,也不想说话,只觉得之前许的愿望太他妈智障。
生活更有意思一点?这已经不是一点半点了刺激了兄弟。
小姑娘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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