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城墙喊杀震天，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
“队长，东七失守了，东六东八现在陷入苦战，再这样下去我们东门就要完了。”
“预备队呢，快，快把预备队全部用上!”
“队长，刚刚支援东三的已经是最后的预备队了。”
“该死。”被称为队长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长剑，“亲卫队和我上，把东七拿回来。”
“是！队长！”
。。。。。。
轰隆——
东门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门，破了。
营地的守卫部队开始收紧防线，医护人员、老人、妇女、儿童、以及完全没有战斗力的重伤者被安置在最里面的几处帐篷，临时分配武器的青壮与接受了紧急治疗尚有战斗能力的一般伤兵安置在第二防线，近乎无损的守备部队则是在最外围布阵，准备在第一线迎接魔兽的冲击。
红怜与母亲一起呆在了营地最中央的几张帐篷里，他被母亲拉着，走到了帐篷外面，他们遥遥看着远处逐渐燃起的火线。
轰——
北边也传来一声巨响。
“北门也破了，我想你父亲了。”女人抱着了红怜。
红怜与母亲在帐篷外拥抱，他的眼睛仍在注视着远处的火线，口中呢喃。
“好熟悉的一幕，我好似忘了什么。”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
急促响亮的锣声在营地的最外围响起。
“来了！它们来了！”
“不要慌张，架起木桩，盾牌队长枪队前进！”
“弓箭手，点火，准备。”
“预备队在长枪兵后面待命，准备好及时补位”
守备部队的队长在高声呼喊。
“是！”
砰——
砰——
砰——
不断有房屋被撞坏，零星的惨叫声在被撞坏的房屋方向传出，很快才响起的声音又被房屋的破坏声所掩盖。
从东侧涌进城内的魔兽，终于临近了营地的前方。
它们排成一线，由魔狼与魔牛作为前锋，身上披着厚重的木甲，四肢着地，眼睛透露着凶光，在它们的后方，有由哥布林、骷髅、尸鬼等人形魔物在后面待命，它们部分手持简陋的弓箭与石制长枪，它们的数量最多，也是战争的主力部队，最后由少数魔人带领着拥有智慧的精锐魔兽作为精锐游击队，统领部队坐镇在最后的位置。
“队长，我看到了，先锋部队到了。”
“放近些，等他们靠近，魔牛与魔狼都都怕火，预备队，油罐准备。”
“弓箭一队退后十步，点火，抛射准备，弓箭二队向前十步，点火，平射准备。”
踏踏，踏踏。
三百步。
踏踏，踏踏。
两百步。
踏踏，踏踏。
一百，不！八十步了。
“可以了！油罐！扔！”
一组又一组的油罐从围栏这头抛向那头，因为有高低差的缘故，差不多扔了有三四十步的样子。
魔牛与魔狼踩着火油伴随着巨大的奔驰声，冲至了营地的正前方。
“弓箭队放！”
密集的火箭雨撒到了魔族的前锋部队身上，因为身上沾染了地上的火油，大量的魔牛与魔狼被火焰所点燃，身上后厚重的木甲在浑身着火的状态下，反而变成了弊端；因为它们天性弱火畏火，所以整个前锋部队的攻势被这波火箭雨所打乱，前锋部队一时间陷入混乱，不断出现己方之间的互相碰撞、伤害。
“弓箭二队后退至弓箭一队的位置，集体抛射！”
“盾牌队长枪队顶在木桩后，守住防线！”
“预备队，做好交替准备！”
。。。。。。
己方攻势一顿，对方箭如雨下，前锋部队很快在没有有效的指挥的状况中寸功未取，已伤大半。。
“没想到城里的人族还有一只不错的部队，看来我运气不错，吹号角，让前锋部队回来。”
呜呜——
呜呜——
号角声起，残存的前锋部队停住了脚步，扭头奔向后方，完全无视了抛尸一地的同伴。
营地这边见对手开始后撤，为了节省箭矢，也停下了射击的命令。
“队长，对面吹起了号角，证明有魔人坐镇在后方指挥，还不清楚是统帅级的上位魔人还是一般的下位魔人，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老子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可以说是身后医生与一般民众最后的防线，死守！都给老子死守！兄弟们做好为了王国与家人牺牲的准备吧。”
“是，队长！”
另一侧，魔族阵地。
在营地外的一处树林中，有一位上位魔人，骑着一头魔狼王，在许多下位魔人的拥簇下，远望着严阵以待的守备部队阵地。
“他们人少，第二部队直接推进，我等等带着亲卫队去支援南门，这里交给你们就好了。”
“是大人。”
踏——踏——
踏——踏——
密密麻麻的黑影，从远处慢慢涌来。
他们是由哥布林、骷髅、尸鬼等人形魔物组成的魔物大军，这一部队中大部分的魔族士兵没有甲胃，部分手持石矛长弓，更多的手上只是拿着石头与木棍。
尽管他们装备糟糕，但是强在悍不畏死、人多势众。
“队长，他们来了，是攻城的主力部队。”
“早就听到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兄弟们，让我们为国争光吧。”
“哦哦！”
“哦哦！”
“为国争光！”
。。。。。。
战争有时就是简单的数字游戏。
踏——踏——
踏——踏——
守备队长的一只断手挂在了一根木桩旁，断手握着一把断剑。
“杀啊！”
“啊——”
“拼了！”
“救命啊——”
火怜与帐篷中的一众人纷纷走出了帐篷，看着不远处火光四起的第二阵地，那边正与敌人主力部队交锋中，对方人多势众第二阵地又实力不济，不多时已经死伤惨重，随时都可能被攻陷。
“我想起了点东西，母亲，我去去就回。”
女人听到声音不敢相信地看着身边的孩子，红怜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匕首冲下了下方的阵地，女人想要抓住他的时候，红怜已经跑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儿啊，不要啊。”
幼小的身形快速的向下方奔去，爆发出对于小孩子而言，不可思议的速度。
红怜赶到了第二阵地时，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下半身更是不知所踪，他的父亲死在了这里。
“还是无能为力了吗。”红怜自语。
他抬头向四周望去，一名下位魔人与他的少数护卫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目标就是你了。
红怜藏在血泊中，一点点的靠近下位魔人的位置。
“什么人。”
一道风刃从下位魔人的手中发出，红怜被分为两半，小孩子的身体甚至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我，死了？
红怜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死了。
红怜的视角缓缓高升，逐渐升到了半空中，他的身形逐渐透明。
我，死了，吗？
下面就是我的尸。。。。。。。
等等！
这不是我！
红怜的身形渐渐升到高空，他惊奇的发现，死去的小孩并不是他，他望向更远处的帐篷，有个女人因为孩子的莫名离去，跪在在地上痛苦，而这个女人也不是红怜的母亲。
我在哪？我是谁？
思绪至此，红怜的意识模糊。
闭眼，睁眼。
砰——
巨大的撞击木门声在耳旁震鸣。
红怜害怕的抱紧了自己的小腿，他此时躲在桌子下面，想躲避在外肆虐的魔兽。
乓！乓！
碰——
有些老旧的木门被强硬的撞开，无力的倒在地上。
红怜，闭着眼睛，不敢出声。
呼——
呼——
魔兽的粗重的呼吸声在房间中作响，它好似搜索着什么，不断有家中物件被破坏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出现在房间内的各处。
火怜屏住呼吸，不敢做出任何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屋内重新回复了安静。
听到魔兽离开的声音，只过了一小会儿，红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去，他停止屏息，开始大口呼气。
哈——
哈——
碰！
头顶的桌子被突然拉起重重的甩到周围的墙上，剧烈地撞击让本不太牢固的桌子四分五裂。
呼——
呼——
粗重的呼吸在头顶响起，恶臭粘腻的唾液从红怜的头顶滴至他的头上。
红怜畏惧地仰起头颅，他看到了一张正在袭来的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啊————”
卡拉，卡拉。
怪物咀嚼的声音。
红怜的虚影浮在空中，看着下方被怪物啃食的年轻人。
这，不是我。
我在哪？我是谁？
“去死把！”
红怜在高呼，他手持一把长剑冲向了一只骷髅兵，他把这只骷髅兵砍成了数段，然后背后一把石枪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红怜想要扭过头去看一下谁杀了自己，又是数把石枪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红怜身体虚化，慢慢浮到半空中，他看向在城墙上死战最后战死的中年人。
这，不是我。
我在哪？我是谁？
红怜不断地出现在城中各处，他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有时是老人，有时是小孩，他在城中不断地变化着身份，不断地新生又不断的死去。
他的身形也随死亡与新生，不断的出现在空中又不断的虚化消失。
他的身形升空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死亡与重生的间隔越来越快，他的自我意识也随着死亡与重生一点一点地开始模糊不清。
又是一次死亡，这次他是一个在城中躲藏的冒险者，他被一只游荡的狼骑兵找到，然后一刀劈来，他又被无情的杀死。
红怜再一次死去，身体虚化，身形缓缓升入空中。
这，不是我。
我是谁？
我是谁？！
谁是我？！
谁是我？
我？
。。。。。。
一个上无穷高，下无穷深，左右无穷宽的一个区域，这里光明大绽，四周空无一物，无物也无声，只有红怜一人置身其中，他透明的躯体仿若于这里的环境融为一体。
红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空无一物，唯有光明，所有的光线穿过他透明的手指照向其他方向。
仿若他整个人都不存在一般。
红怜盯着自己的手，没有转移视线，他想找到属于自己的躯体的样子。
哪怕只是躯体的一小部分。
这个空间好似回应了红怜的心中所想。
红怜突然地发现，有一缕光线未能穿过自己的手。
这是？一片指甲？
一片指甲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手上挡住了一缕光线。
奇怪的是，指甲之下并无黑暗。
红怜抬头看向上方的虚空。
一个阴影出现在遥遥之上的头顶，阴影的轮廓好似是一个横躺着的人。。。而且这个轮廓莫名的有些熟悉？
这？是我？
红怜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上面的阴影是自己，或者说曾经是自己。
红怜抬着头看着天，头上那个阴影的旁边，突然又多出了一个阴影，看它的轮廓好似也是一个人的样子。
低头看了看手，红怜诡异的发现，自己的指甲之下的那节手指出现了。
红怜的躯体不断地有实体的部位出现，头顶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阴影。
红怜躯体实体化的部位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空中一个个人形阴影出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红怜全身上下，除了一只眼睛全部都已经实体化完毕，他仰起头看着密布人形阴影的天空。
只有最后一缕光线从上方照下来，自上而下，或者说是自下而上。
然后。。。。。。
黑了，天黑了，世界黑了。
最后一个人形空缺终究被补上。
红怜完整了。
这些，都是，我吗？
我是谁？
黑暗降临。
现在红怜的眼前只有黑暗，外面有声音传来，有男人嘶吼声，有剑戟交错声，有妇人求饶声，有小孩啼哭声。
过了一会，声音逐个消失，最终空寂无声。
唯有死寂。
漆黑相伴。
也不知为何，身体里突然有一丝热流涌动。
红怜像小孩，哇的一声，哭了。
“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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