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吸壶里，水在微微沸腾，翻滚的水蒸气将沸水推至上壶，原本清澈水顿时变得一片浑浊污黑。
文秋趴在桌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壶里的液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羽落弦问道。
文秋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然后，他点了点头。
“要喝点什么吗？爱尔兰咖啡怎样？”
文秋摇了摇头。
“那么，至少来杯柠檬水吧。”说着，羽落弦把一杯柠檬水放到文秋面前。文秋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
“店庆的蛋糕还有剩下的，要吃点吗？”
“不用了，”文秋摇了摇头，“总觉得没什么胃口。”
“你以为店庆的蛋糕是为谁定的啊？说好了来帮忙切蛋糕，你竟然爽约！”
文秋微微一怔，然后侧过头去：“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原来人生病了，真的是会吐血的呢。”
“那是理所当然的啊！比如肺部出血会咳血，肠胃出血也会引起吐血现象。”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呢。”
“那是当然的啊，你忘了吗，我的研究生专业是中医啊。”
“第一次听说。”
“你这个家伙啊，不要无精打采的，忆璃姐看到你这幅模样会受不了的。”
“是哦，一定要打起精神才可以，要努力向上，积极进取……可是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啊。”
羽落弦笑了笑：“神生魂于肝，生魄在肺，伤肝则伤魂，伤肺则伤魄。肝之伤以悲恸，魂伤则殆，不精且狂。”
文秋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文秋，你知道为什么人死了要举办葬礼吗？”
文秋摇了摇头。
“因为活着的人需要宣泄他们心中的悲痛啊。如果不痛哭，不追忆，那么活着的人也就没法欢笑，也无从创造未来。一个人真正感到悲伤的时候强忍着不流泪的话，悲伤就永远不会消散。”
“这种事情，我一点也不明白。”文秋皱了皱眉，眼角微微耷拉下去一副要哭的样子，但他最终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流。
羽落弦叹了一口气：“那就逼着自己专心做一件事吧，伤了三魂的人不精且狂，反过来说，如果你能专心于一件事，或许有用。”
“这样哦。”文秋依然无精打采地应道，“可是我要去做些什么呢？音乐、绘画、武术，又或者围棋？不管哪一样都会让人想起些糟糕的回忆。”
“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羽落弦从吧台边的塔罗牌里抽出一张牌，放到文秋面前。
那是一张小阿卡纳特，宝剑八。这张牌通常意味着限制、束缚与失去，还有在几种极个别的情况下，会代表死亡。
文秋微微看了眼牌面，原来羽羽也已经知道了吗？
……
餐桌前，林绘生一手拿着报纸，另一只手握着叉子悬在半空中。他看得怔怔出神，浑然不觉原本悬挂在叉子上的面条已经落回了盘子里。
“爷爷。”小结已经用完了餐，但是并没有起身。
“嗯？”林绘生应了一声，然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报纸。
“能告诉我一些文秋的事吗？”
“文秋？”林绘生看了小结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文秋的事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吗？”
“我房间里的那幅油画是文秋画的吧？”小结问道，“你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过我。”
林绘生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小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是胡睿告诉我的。”
林绘生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胡睿那小鬼，果然是在纠结着那件事，真是愚蠢至极。”
“愚蠢至极？”
“所谓的弟子考核，其实只是走个形式而已，文秋那小子本来就没有打算跟我学画。”
林绘生扶了扶额头：“文秋是个天才，虽然他本人很讨厌这个词，可我也想不到别的形容方式了。他能够轻松地看透事物的本质，不管学什么都能很快上手。那是很了不起的才能，也是文秋痛苦的来源。”
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
那是圣经里，所罗门王所说的话。林绘生微微出了会神：“人的经历只有一次，就像旁人难以理解天才这种存在一样，天才也难以理解所谓的凡人的看法。也许天才出生时所处高度更高，普通人还在山脚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站上了顶峰。留给他们的不是高处不胜寒的自我陶醉，因为他们还要去攀爬另一座高峰。”
“另一座高峰？”
“如果用山比喻的话，凡人出生时是在山谷里，四面都是山，中间就好像一口深井。人的视线被群山遮挡，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有爬到其中某一座山的山顶上，才能知道亲眼看到外面世界的辽阔，知道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山谷外面，有更加辽阔的天空，有江河海洋，还有奇峰峻岭。明明是一个更值得人向往的世界，然而却空旷无人。山谷里的大多数人一生都龟缩在山谷里。山路崎岖峻险，总能让他们望而却步。而且他们一向坐井观天，从来没看到过山顶的景象，所以也就没理由为此而去攀登高峰。这本身就很矛盾。所以对那些天才来说，如果下定决心要继续前行的话，往往会是孤身一人。虽然按理说他们早该习惯孤独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孤独毫无畏惧。文秋一直都希望有人能登临山顶，但大多数人却一步都不肯迈出，非但如此，还缩在山谷深处抱怨个不停。”
“我不是很明白。”小结摇了摇头，“但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辽阔，那样的心情我似乎能理解。如果真的有更加辽阔的世界的话，我也想去看看。除此之外，我想更加了解文秋，我想知道更多。”
林绘生摇了摇头：“他的事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但是知道并不等同于了解。如果真的要了解他的话就要亲自和他接触，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他本人。对了！最近有一个正要举办的祭典，到时候带文秋过去的话，他会开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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