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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雷雨(下)

第六章·雷雨(下)

河流湍急无比,蒙挥动着双手想减缓自己被冲走的速度,但别说是减速了,蒙连调整自己的姿势都做不到。

浑浊的河水卷积着泥沙从蒙紧闭着的双眼的缝隙里挤进来,导致蒙的双眼产生像是被火灼烧的痛感。无意识张开的嘴巴马上就被水和泥沙灌满了,蒙赶紧闭上嘴。随着在湍急河水中的沉浮,他的耳边不断交替着水面上雷雨的隆隆哗哗声和水面下咕噜咕噜的水声。

『不行……我控制不了自己……好难受。』

刚才还可以依稀听到乔雅拉的叫喊,现在已经听不到了……

『以这个速度被冲走的话……她完全追不上的……』

不过万幸的是,暴怒无常的河水让蒙的头可以偶尔浮出水面,蒙也明智地没有呼救,而是用这不到一秒的间隙进行维持生命限度的呼吸。

『我会这样被这条河带走吗?就像我被这条河带到这座小镇一样……虽然这里有很多人厌恶我,我在这里的童年也不是很美好,但是要我就这样离开这里……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蒙感觉自己的思维越来越缓慢,他紧闭的双眼前本应是一片黑暗,现在他却依稀看到了乔雅拉、雷昂爸爸和埃兰妈妈还有小时候照顾他的妮维阿姨……

黑色的天幕中雷蛇游动,惊起一阵阵炸响。在雷声的间隙中,雨声暴虐猖狂。

每一次雷电的炸响都让乔雅拉害怕得一阵颤抖,但是她必须得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她强迫自己在雷声响起时睁开双眼,因为在黑云的压迫下视野晦暗不明,只能在电光出现时才能看清事物。

「蒙!!!你在哪?!」乔雅拉一边沿着河岸往回跑一边朝水里大喊,没有打雨伞的闲暇,雨水从她头上灌下,粉色的卷发被打湿之后本该让她很难受,但是现在的她感觉不到;本来蓬松的白色连衣裙紧贴着她那尚未发育的身体,隐隐可以看到肉色。

那个把蒙推下水的男孩在蒙落入水中的短短时间便失去了踪影,急于救蒙的乔雅拉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蒙……哈……蒙!……呼呼。」乔雅拉已经沿着小河跑了好长一段,她平平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跟不上了,河水的速度……跟不上了。』乔雅拉双手撑着膝盖,全然不顾如同瓢泼的大雨。

『不行!这样的话……蒙不就……而且,还是在我眼前!』

乔雅拉抬起头,紫色的眼中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狠戾,就像一只母狼回巢时发现自己的幼崽正被一只狮子叼着时露出的表情一样!

乔雅拉凶眼看着湍急的河流。

『蒙,夺走我的蒙!这种事情决不允许!就算是你也一样!』

『如果用双腿跟不上河流的速度的话……』乔雅拉看向河流的眼中似乎产生了一种觉悟。

她从河边小路上走下河漫摊,一波一波的水浪打在她的皮鞋上,冰冷的寒意从她的小脚涌上来。

『我来了,蒙。』

『我走了,乔雅拉。』

从刚才一个涡流把蒙卷到水面下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空气了,他的肺就像一个干瘪的皮囊,它急切地想恢复鼓鼓的形状,但蒙压抑着呼吸的欲望——蒙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而身体正在慢慢变冷。

『我应该快死了吧。』蒙放任自己的意识继续下沉,五感渐渐离开了他的身体,缺氧的窒息感、挣扎带来的疲劳感、水中夹杂的乱石打在身上的疼痛感、眼睛的灼烧感……都在离他远去。

他想再最后回忆一下乔雅拉的样子。

『乔雅拉……我最喜欢她粉色的卷发了,小时候还可以经常摸到,现在都不让我摸了呢。』

『还有她那就算比起同龄女生也算发育得较慢的娇小身体,其实也很可爱呢……』

『还有那张可爱的脸,噢,那简直是……诶?她的脸颊怎么鼓起来了?那两点豆丁眉毛也在渐渐聚拢?!』

『她要打我了?不,不……不要!』

砰!蒙感觉自己的头受到了重击。

「蒙!快抓住木杆!」

『什么?是幻听吗?』

「蒙!睁开你的眼睛!抓住那根木杆!」耳边确实传来这样的声音,虽然穿过雨声和水声让它听起来有些不真实,但蒙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听。同时他感到了有一个点正在戳着他的衣服,传递给他与流水抗衡的力量。

『有人来救我了吗?那么……我要活下去!』

蒙忍住灼烧般的疼痛睁开了双眼,湍急的河水夹杂着泥沙冲击他的眼球,透过浑浊的水,他看见一根木杆正抵着他的衣领。

他用力抓住了那根木杆!那上面传来的力量让他的头露出了水面。

「哈……哈……」蒙剧烈地喘息着,他少有表情变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些许幸福的神色。

只有体会过窒息濒临死亡的人,才能领会那重新呼吸到空气的喜悦。

「抓好了吗?」木杆的另一头是一个人影,不过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加上有雨幕的阻拦,蒙无法看清她是谁,他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呼……获救了吗?』

『不对!』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件事。

「那我就拉你上来喽?」那个女人说。

『刚才还能隐约听到她的声音……现在却听不到了!河岸上也没有人影!』

「等等!您看见乔雅拉了吗?!就是那个个子很小,粉色……」

「噢,你说恰恰啊,我只看到了蒙少爷你从上游漂到这里……」

「不对!请您再等等!我想一下。」

「蒙少爷,我的身体支持不了多久啊。」

「麻烦您了!」

『如果是乔雅拉的话,她见我落水后一定会沿着河岸追下来,但是肯定跟不上河流的速度,这个时候她会怎么办呢?!啊!她会去哪了?!快想到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追不上落水的乔雅拉的话,我会……对了!』

蒙把精神都集中到河面上,看着滔滔的河面,蒙的心都悬了起来。

「快点哟,我腰都快断了!」

「您把河岸作为支点抓紧木杆!我感觉到她了!她快从上游漂过来了!我能抓住她!」

蒙聚精会神地看着河面,雨水落到他的黑发上,顺着额头流下,经过他睁开的眼球,但是他不敢眨眼,雷电的轰鸣不但没有打扰他,还成了他的照明灯。

『被河水冲走后头露出水面的时间只有一瞬间!我一定不能错过她!如果错过的话……不!不会的!』

时间流逝……

「蒙少爷啊,我这就拉你上来吧……恰恰她可能是回去叫铎拉大人了。」

「不!不会的!那样完全来不及救我,乔雅拉她不会这样做的。」

「但是这已经等了快两分……」

「停!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怎么没听到?」妮维嘟囔了一句。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雷雨中,如果不是对它非常敏感的话完全不会注意到。就像是混入大江中的一瓶墨水,可能只有书画半生的大家才能看出来吧。

「蒙……」

「……蒙……你在……」

听到这个声音,蒙的心一下便揪紧了。

「你这个傻瓜!溺水的时候不要说话啊!」

他一边叫着一边环顾四周。

喀拉拉!一声最大声的炸雷响过,把周围照得一片雪亮。

一点粉红色就像一朵荷花一样开在浑浊的河流中。

「乔雅拉!!」蒙一只手拉着木杆,使劲用另一只手去够。

『不够!差一点!!』他即使使出全力也还差了二十厘米的样子。

眼看乔雅拉就要被冲走,与他擦身而过!

『不管有没有用了!!试一试!』

「乔雅拉!我是蒙啊!抓住我的手!」蒙奋力地大喊。

粉色的花朵毫无动静,蒙绝望地看着它逐渐离开自己。

『我就要失去她了吗……』

忽然——

冰冷而柔软,它不复往常那样火热有力……但是蒙很安心,那只手、他抓住了。

「乔雅拉,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上岸了!」

蒙感到手上被乔雅拉捏了捏,乔雅拉的头勉强能够露出水面,虽然她闭着眼,但蒙能感到她微弱的呼吸。

「妮维!拉我们上去吧!」

蒙也看出了在岸上拉着自己的那个人是妮维,因为全镇就只有她还叫自己少爷。

「蒙少爷……我、我快支持不住了!」

从岸上传来妮维急迫的声音,蒙原本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他确实感到那根木杆在不断滑向水中。

『就算成年魔族人身体强大,也不足以拉住在河流中的两人吗……』

眼看希望又要变回绝望,蒙摇了摇头。

突然,河岸上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妮维,别松手!我来了!」

『是菲米斯!』

菲米斯在岸上说:「蒙,抓稳了!你手上可是有两条人命哦!」

「我准备好了!」蒙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左手中的木杆和右手中的小手。

菲米斯和妮维一起用力:「嘿!」

两人成功地被拉到岸上。

「哈……真是危险啊。」菲米斯擦了擦头上的雨水。

「哎哟,我的腰啊。」妮维锤着自己的背。

蒙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刚才被拉上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被撕成两半了。

乔雅拉依然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小肚子鼓鼓的,嘴巴里不断地冒水出来。

蒙想站起身帮乔雅拉把水吐出来,但被菲米斯阻止了:「我来吧。」

随着菲米斯的挤压,一大股一大股的水从乔雅拉的嘴中冒出来,真不知道她喝进去了多少。

最后蒙和乔雅拉被妮维和菲米斯背回了家中,镇长府除了佣人和门卫只有埃兰一个人在。

「你们两真是的!怎么搞成这样!」

连一向平和的埃兰看见他们两也狠狠地骂了两句。

「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妮维,菲米斯女士。」

埃兰对两位救命恩人道谢,但是她们摆摆手就走了。

躺在柔软温暖的大床上,蒙感觉刚才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

『呼……我和乔雅拉居然能活下来,真是万幸啊!』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我推下水……明明我们是……』

乔雅拉在回家的路上就从昏迷苏醒了,她洗了个澡之后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连头一起盖住了自己全身。

「呜……呜呜,我好怕……如果没了蒙的话……呜呜……」

哭了一会,她打开被子露出头来,红红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如果蒙没了的话……我一定会杀死你!不,我马上就要找到你!你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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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赏脸看到这里。世界观和人物情感铺垫完毕,接下来就是主线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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