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来的咸腥味挥之不去。
奥维亚披着灰突突的斗篷,面容完全遮掩,匆匆走进一家酒馆。 这大概是这个岛上唯一的酒馆了吧。
灯光昏黄。
酒味混着略难闻的汗臭,充满了鼻尖。
嘈杂的声音顿时挤满了耳膜,像是努力要戳破这个可忴的器官。
奥维亚有点不适地揉了揉耳朵,视线环顾一周,锁定了角落正在给客人送洒的侍应女性,走了过去。
“嗨,芬娅,”奥维亚站定在柜台前,“找我有什么事?”
芬娅就是这个酒馆的女侍应员,老板没有余力聘第二个人了,就干脆放任这个小姑娘担任起了酒馆的二把手。
这个姑娘还在可以被称之为少女的年纪。她脸上有着一点可爱的小雀斑,肤色白到不像在海边出生并且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黑色卷发俏皮地拢在脸颊两侧,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多么熟悉的色彩,熟悉到让人眼痛心痛。因为另一双这样的眼睛,已经不会再次张开。
那是比这个更加稚嫩的生命啊……
芬娅气哼哼地将托盘扔加了柜台,瞪了一眼奥维亚。
“还不都怪你!”少女噘起嘴,“可恶的男人,明明是我把你从海里捞上来的,你竟敢不以身相许!害得我每天都要被母亲念叨。”
说着说着,这姑娘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对着奥维亚,整个人呈水壶状,开始模仿母亲念叨的样子,还特意掐着嗓子说话。
“噢我可爱的小芬娅,”她语调夸张,“你继承了我的美貌,也继承了你父亲的健康,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男人呢?”
这怪模怪样的模仿秀还挺成功的。
“简直一模一样!”一边的酒槽鼻大叔竖起了大模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芬娅,你简直就是你母亲!”
这捏着嗓子说的效果,确实跟那个妇女很像。
奥维亚勾了勾唇角。
但这显然不是芬娅特意让人传话给她的目的,这个小姑娘可是一个棘手的家伙,找她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抱怨。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才能消除我的罪罪孽呢,可爱迷人的芬娅。”
奥维亚本来稍微想捉弄下这个小姑娘,可是说着话,突然自己就僵住了,脸色低落了下去。
她又想起了薇薇安……
芬娅比奥维亚矮,看清楚了这个家伙的脸色,也最受不了奥维亚这种表现。
这个健康活泼的少女一副白眼翻到天上的架势。
“我说你啊,明明是个大男人,成天却磨叽得慌,忧郁起来比我这个花季美少女还少女,问你什么情况你也不说,摆出这张脸想让谁同情啊!想骗少女心吗?什么都憋着的话,你要憋到死去吗!”
“我……”
奥维亚只能苦笑。
如今的她连“我是个女性”都懒得说了,不能说是心灰意冷,但对其他事情也不怎么能上心起来。目前除了想尽快脱离这个岛和‘报答’芬娅的救命之恩外,没有其他太在意的事情。
出去后当然还要继续准备与魔族未来的对抗……
芬娅双手叉腰,对奥维亚这个忧郁的家伙怒目而视,一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嘿,再来、来两罐麦酒!”
远处一个大汉嚷嚷道,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那种有点紧绷的气氛一旦碎裂掉,就很难再恢复。
原本气鼓鼓的少女突然就泄了气。
“知道啦!”
这黑发姑娘又翻了个白眼,进了柜台又接满两大杯金黄的洒液,搁在托盘上后朝着奥维亚一推——
“去吧。”
她努努嘴,意思很明显。
奥维亚略无奈地笑了笑,将斗篷的兜帽摘下,端着托盘就朝着刚才喊话的人走去。
“嘿嘿,”趴在柜台的酒槽鼻大叔这次有点猥琐地笑了,“真是听话的好小伙,如果留下来那就更好了……不是吗,可爱迷人的芬娅?”
“约翰大叔,不想喝酒的话就直说!”
“唉呀唉呀,老人家我刚什么都没说,原谅我吧可爱迷人的芬——等等我还没喝完呢——”
那个叫酒的大汉脸黝黑发亮,有着些许常年漂在海上留下的红,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有点凶恶的面相。如果这附近有海盗,这家伙毫无疑问肯定是其中一员。
可惜这附近海域太平的很,大概还是太过偏僻的原因。
奥维亚至今没弄明白自己到了哪里,这里的人竟然连格尔森帝国都不知道!
“怎么是个小娘炮?”
大汉打了个酒嗝。 他的桌子上空杯不少,显然已经喝高了,瞧这醉眼朦胧的,说话也大舌头。
还不知死活地伸出了手,嘴里发出淫笑。
奥维亚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经历……
这大汉吃吃地笑:“虽然那个小婊-子不赖,不过你这小白脸比那小婊-子还嫩啊啊放手!——”
奥维亚基本是木着脸的。
那猥琐的话暂时终结在奥维亚轻飘飘地一握中。
“嘴巴放干净点!”奥维亚警告性地说。
这里一般都是老顾客,都是看着芬娅长大的人,根本不会这么麻烦。
不少目光都集中到了这边。
“约翰大叔,这个家伙你认识吗?这个臭酒鬼……”
芬娅说话时眯起了眼,让这个酒槽鼻大叔缩了缩脖子。
约翰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努力笑嘻嘻地摇头——他个大老爷们儿干嘛要怕自己看大的丫头……
好吧,有时候这丫头狠起来确实可怕。
“不认识,估计也是外来者吧。最近这洋流又到了开放期,不少人都琢磨着什么时候离开呢,你小心你的小伙子——嗝……”
话说了一半,大大的酒嗝让约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睛有点困似的眯起了一些。
芬娅瞪了眼这个乱说实话的大叔,有点不耐地晃晃手:“总有人想找死,你拦也拦不住,让他们去死吧。”
“真是绝情的女人呢。”约翰嘟囔,身子晃晃悠悠,彻底趴在了柜台上,“明明之前自己也盼着离开这个见鬼的岛……”
虽然知道不能和一个醉鬼说道理,可是奥维亚真没见识过真正难缠的醉鬼。
眼前这个就是现在刷新她关于酒鬼认知的人了。
奥维亚本来只是稍微用力,想着警告下就行,毕竟这里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不能闹事添乱。
可是……
“臭小子你、你给我站、站住!”酒鬼打着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惹了老子就想——想跑?没、没门!”
这男人真是喝高了,这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疼痛。
酒气冲天地朝着奥维亚吼完,他又摇晃着从位置走了出来,然后突然从腰侧那个不起眼的口袋抽出了一把弯刀!
那个口袋从表面看,长度尚不及这个弯刀的一半!
这种神奇的方式,让不少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随身携带武器的外来者!”
“快去找人啊混蛋谁挤我!”
芬娅咬着大拇指,眼睛紧盯着奥维亚:“约翰大叔,你还不赶紧去找巡逻兵啊,非法携带武器并且械斗,十年地牢!”
没人回应她。
芬娅奇怪地一低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小姑娘毫不犹豫下了狠手,双手揪着约翰的耳朵,硬是将人给拧醒了!
“啊痛痛老婆我再也不敢喝酒了我的私房钱都在鞋垫下——”
“哦,原来如此啊,”芬娅少女阴森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回头我就告诉婶婶,原来大叔你有私房钱啊……”
“不要啊!!!芬娅,我们可爱又迷人的——”
“还不快去找巡逻兵啊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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