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指针刚刚指向七点位置。大群蝙蝠呼啸着从空中掠过，像一片过境阴云。
维兰关上大门，转身看向天空对面的巍峨灯塔。这座由初代教皇督造、被称为集当代灵法阵术大成之作的建筑，已经在热海边缘矗立千年时间。曾在第二次冲击期间曾作为终暮大防线的核心抵御暗血种。
“暮色止于目前。”
维兰默念着初代教皇留下的箴言。这位有着“蛛心教皇”封号，一生都在推动对暗血种战争的强大灵王，在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遗言后便停止了呼吸，教廷遵照遗嘱将他的遗体安置于灯塔顶层。结果当天晚上，平静的热海波澜突起，滔天海啸中教皇的尸身消失不见，唯有灯塔圣光大作，如人世间窥测天国的瞳孔。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虔诚的下跪祈祷。世人相信教皇在那一夜复活了 ，从此将这座塔尊称为“圣瞳”。
“数十万奴隶，百万吨灵晶，最后甚至连自己的灵体也牺牲掉，你究竟想看到什么呢？”
维兰抬头，唇角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而冰冷的笑容，路灯的光泽从木薄荷树的缝隙筛落，落入眼睫，变得一片混沌。
一阵毛茸茸的触感忽然从脚踝传来。
维兰的目光一瞬间清澄，他低头，一只纯黑色的幼猫正用微蓝的眸子望着他。低低叫唤一声，转身走向长明道。
都灵公学作为北方最大的灵术学院，很多地方都对外隔绝的，但有一个地方除外，那就是长明道。这条贯穿校园南北的通路因为一年四季灯光不灭而得名。在过去几十年里，已经发展成为终暮城最重要的贸易集散之地。每月的月初和十五，总有商人带着货物的到长明道周围兜售。学院在屡禁不止之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长明道两边伫立着高大的柯林斯立柱，上有列王时代英雄的浮绘。明亮的灯光自上而下，给人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感觉。前提是你不去看两边那林林总总的摊位。除了本地商人之外，还有路希德海民、终雪山脉附近的土著。从他们手中常常能买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灵材。
“小子。这一只发钗这可是镶嵌了星砂的珍品啊。星砂都不知道？那东方的繁星之国总听说过吧。这是那个地方的特产。传说中东方一位美人就是佩戴了这个东西。让一个君王为她断送了国家。如果你真的爱她。就送给她啊。爱一个人如果都不敢付出那还能叫爱么。”
“可是。”留着棕色短发的男孩嘴唇发白，“只要送了这个，她就真，真能喜欢我？”
“你说呢。你以为是交易啊。连尝试都不敢。我又怎么回答你呢。想要一分钱一分货？那你该去下城区。那里有的是站街女”
棕发男孩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脸红的几乎滴出血，他一把抓住腰间的钱袋，就要丢下的时候，一声叹息忽然从身后传来。
“是假的”
维兰跟在黑猫之后，踏着微有落叶的道路走来
“真正的星砂，在夜间会融化，却凝而不散，如同流动的星辰。东方那位倾城倾城的妃子佩戴正是这样的首饰。另外，那个倾城倾城的传说并不美好，失去王位的暴君用滚烫的黄金将她活生生铸成了金人，然后举火自焚，从此，星砂意味着不幸与诅咒”
短发男孩脸色顿时煞白，像见鬼一样将饰品丢下，转头就跑。眼见生意跑掉的老板站在原地，砸吧了一下嘴，甚是惋惜的样子。
“每次你一来就砸人家的生意，是不是跟人家有仇啊”
老板嗔道，一边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黑猫叫了一声，沿着她的腿一路爬上肩头。这是个极有风情的女人，酒红色的发，月长石簪花，眉目之间有种成熟女子独有的风情。她眼睫尤其细长。看着人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仿佛一只猫
维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目光从摊位上的各种琥珀，蜜蜡上划过，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在做骗人的买卖？”
“不然呢”老板剜了他一眼，“而且怎么骗人了，我的货，可是从那帮海贩子手里真真切切换来的”
“用刀换的？”
“你管怎么换啊”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迷离，就要捉维兰的手
维兰不动声色躲开。
“上次我托你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不解风情”老板暗骂一声，随手一甩，几枚暗红圆石被丢到了摊上滴溜溜乱转。
维兰拾起一块，把玩着，“上品红石”
“这是当然，为了这几块破石头，老娘几乎跑遍了整个北方黑市。不过，你弄这些违禁品做什么，这玩意儿只有那些浑身冒酸水的炼金士才会感兴趣，危险的很，处理不好这几颗能把半个学院炸平了”
“放心，我不会用它来炸学校的”维兰笑着，看着老板的眼睛，“长幽土的事情，你有耳闻么”
“长幽土？那可是大陆最要命的地方”老板忽然瞪大了眼睛“你问这个地方干什么，不算那些黑血人，单单是成年不散的幽光就够难应付的了。无论是人是灵兽，只要被照到就会化成白骨。”
“别担心，只是问问而已”维兰拿起一把短刀。这刀极为别致，外形像是一把尖锥，刀锋轻薄，呈一种死灰色，然而将它挪到灯下的时候，又变成了淡银
“安息袖刀”维兰点头，“这就是用安息影钢打造的匕首吧” 说着准备用手指试一下刀锋
“小心，这刀是有毒的。剧毒。”老板见他转移话题，也就不再追问，慵懒的坐下来， “喜欢就拿去好了，有时候我真的挺好奇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每一样都危险之极，你这么喜欢冒险么”
“冒险？”维兰勾起唇角，目光中多了一些微妙的光泽，“倒不如说，我最讨厌冒险。只是有的事情，不得不做。这次辛苦你了。簪花不错，很适合你”
维兰称赞了一声，将东西收起，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錾银的椭圆形盒子。老板不动声色的收起，眼睛随之亮了几分。
“豪气，小狐狸。我就喜欢你挥金如土的样子。”
维兰笑笑，后退几步转身离开。老板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盒子，手中细细把玩着一粒细小晶石。幽芯钻，全大陆已发现的硬度最高的物质，常在灵术师之间作为标准货币流通，可以兑换百倍重量的黄金。
“都说不得不做，都要亲自尝试过才死心。这是你们天生的禀性么？还是该说，命运呢”
她呢喃着，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类似悲悯的神情，肩头的黑猫仿佛察觉到什么猛然抬头。眼中的亮色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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