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大概就是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昨晚选择逃避回答这个问题的我，今天还是被顾京成抓个正着。
“这、这个啊……呃……我……我其实是……”
我眼神四处游离，嘀咕一句，希望能拖到上课铃响。
“别打算逃哦？没得到你的回复之前，每次见到你，我都会一直重复问这个问题。”
被缠上了……顾京成这是要增加跟踪狂设定吗？明明应该享有跟踪狂名号的应该是一直以跟踪的方式获取信息的我才对吧？
听他此言，我老老实实地定下脚步。
“为何非要知道我的意愿呢？支持的投票已经过半了哦？我的想法已经……无关紧要了吧？少我一个你们也依旧可以非常‘民主’地参加积分赛呢……”
他恢复讨好式的微笑:“虽然我是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队长，不过既然当了这个队长，我就要尊重所有队员的选择。更何况，对于这件事，我更希望得到全票通过的结果，这样我们才能全力以赴。”
他的眼神是坚毅的，眼底亮着光。
看起来，顾京成这次是认真的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话语权的，很多时候，他甚至比段晓晓还靠谱吧。
而且，比起目标，似乎也更在乎队员一些。真是……和前队长截然相反的性格。这个人进入团队，其实是来交朋友的吧？
“那好吧……不过我们还是不要挡着正门，换个地方说话？”
这话说起来怎么有种黑话的错觉。
他也发现我们现在的位置很尴尬，出门的同学为了避让我们，还得侧身而行，于是点了点头。
之后，我和顾京成来到较为偏僻的走廊。这个走廊离教室稍微有点距离，平时在这里吹风聊天的人很多，不过临近上课，加上早上天气凉，空空荡荡。
现在，只剩下我和他在走廊口面对面。
“在这个地方，能说了吧？”
走廊的穿堂风特别喧嚣，将我和他的散发都吹起了不少。不过也正好，风声如此大，就算有外人，也很难听清我们之间的谈话。
我露出我认为的足够和蔼的笑容，回复道:
“我，不支持……的说。”
想了一个晚上，我还是坚持一定要给出这个结果。
声音吹散在风里。我从我头发间的缝隙去偷看顾京成的表情，意外地，他并未露出一丝惊，反而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猜到了，但是，姑且可以问问为什么吧？”
是啊，为什么呢？
要给尽心尽力为团队的他怎样的回答，才又不伤他的心，又能圆过我自己的谎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改变了不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为队长的心情稍作考虑。
他见我没回答，又继续追问:“是嫌麻烦？还是害怕败北？亦或者是担心和别班朋友竞争？”
不得不说，以上几条确实都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拒绝的理由，但……可惜的是，它们于我，都不适用。
“不过，对于只是当情报贩子的你，好像不是什么麻烦事；哪怕败北，你也置身事外；别的班，似乎都没见你有要好到不想斗争的朋友——这些理由都不适合尹渊你。那么，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
顾京成问完，又自说自话道。
其他能力暂且不谈，这琢磨人心的能力，他倒是锻炼得不错。
“唔……理由嘛，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我抬头张望，假装自己真的在思考理由。其实，这也只是随便说一句糊弄他的话。
真正的原因，我心知肚明。
本以为一向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钻研精神的顾京成会继续追问下去，然而没有，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
“你不想说的话，也由你。不过，我问一下，假设，我们全员一定要参加积分赛——”
他顿了顿：
“你会怎么选择？”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回音在两栋楼之间不断传递，周围不断有学生与我们擦肩而过，慌里慌张地回教室，老师也依次从办公室走出。
怎么办才好呢？在这个混乱的瞬间，周身的一切客观的事物都开始加快节奏，都在催促我作出答复。
“我呢……经历了这一年，真的挺舍不得你们……”
在掺杂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的风声中，我这样说。
“但是，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们执意要参加的话。我就只好——”
“退出了？”
“——退出了。”
异口同声，我们两个说出同样的三个字，只不过，他所使用的是疑问句，而我则说出了陈述句。
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这句意味着分别的话。
顾京成最害怕的应该是这件事。作为让大家重新团结在一起的新队长，他一定不想任何人再离开。
然而，这会有周旋的余地吗？大概没有吧？
他们少了我也可以好好进行积分赛的，不是每个团队都有我这样的间谍，而那些团队也一样过的光辉灿烂。
“唔……既然被你猜到的话，那就这样吧……”
我转身，离开。
顾京成跟了上来。
“听好了，尹渊，我不想任何一个队员再退出。”
“我知道的啊……”
“同时，也不想积分赛有任何一个队员不付出全力。”
“这就难两全呢……”
“因此——”
他的步子比我大，快速跨了两步，便挡在我面前。
“请你，能不能，试一次？和我们一起完成一次积分赛？”
我不得不停下，抬头仰视他。哎呀，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着急的表情。
总感觉答应了，在这一次积分赛，他会给我下绊。之后，我会因为太感动，会因为觉得离不开大家，会因为对团队有了归属感，理所应当地一起参加后面的积分赛——哦，充满了少年漫画的友谊要素呢。
“好吗？”
他合掌，又再次真诚地请求我。
一次的话……
大概没问题的？
又不是什么既定的契约，这一次之后，我再嘴硬拒绝就好。总不能再强求我的第二次，第三次。
“唔……好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这样想，我还是答应了。
“不过……我希望在整个团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要退队也好，这是最后一次一起战斗也好。连段晓晓，都不要让她知道。”
“没问题。那么，先去上课吧？”
也是，下节课好像是数学来着，从不迟到的地中海估计早到教室，收拾他的教具了。
“话说回来……顾京成你刚刚为何不直接抓住我的手请求我，而要跟上来呢？明明挽留的话，前者好像表现力更强一点……”
“呃。我们都要回教室，抓住你是要把你抓到……哪里呢？”
好像挺有道理的。
果然现实生活的行动不能只考虑文字的表现力。
不，其实是以抓手腕挽留人的方式，作者已经用过了吧？
“报告。”
顾京成进教室的时候大喊。
本来就因为期末考班级数学成绩不理想，而大发雷霆的数学老师，现在看见迟到出现在门口的顾京成，更是怒发冲冠——暂时忽视他头发少得可怜也很短，可能无法做到冲冠这一事实。
“顾·京·成——！”数学老师用他独有的老烟嗓大喊着，“为什么迟到？才第二节课！连那些爱玩的人都没有迟到，好好在教室里面听课了，你却一个人迟到了？！怎么解释！”
“诶？我一个人？”
看见顾京成转身去找我，我在我的座位向他比了个胜利的“V”字手势。
顾京成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没错，刚刚和他讨论挽留方式，也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在经过后门的时候，我便偷偷打开后门，利用完美的气息屏蔽，一路溜回座位，连同桌都没发现，悠悠闲闲地坐下。
计划大成功！
多谢顾京成在前门吸引注意力，不然就算以我超低存在感，一个人潜行也免不了被抓住呢。
至于顾京成要怎么让数学老师息怒，让自己不去后面罚站，就全凭他如何巧舌如簧了。
“难道你上学期期末考数学考了满分吗！？就敢这么肆意妄为！”
唔，早知道我应该明目张胆走进来的，因为我期末考确实数学考了满分。
“就算你数学考了满分，也应该好好听课吧，每一天都是新学的内容！”
算了，还是走潜行的老路比较安稳。
“老师！”
这个时候，教室后排响起响亮而熟悉的女声。
“顾京成是物理科代表，他上节课被物理老师叫走了。可能事情比较多，现在才回来。也算是事出有因的。”
我循着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段晓晓。在数学课上，敢这么和数学老师叫板的，仅此一位。
“是、是啊。”顾京成经段晓晓这一提醒，迅速找到了借口，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老师，我刚刚被物理老师叫去拿试卷，迟到真是十分抱歉。我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这次咱们就过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数学老师被顾京成这样礼貌地一道歉，硬生生把火气吞了下去，也就作罢。
“那算了。下不为例！”
他大手一挥，示意顾京成走进去。
“谢谢老师。”
顾京成走下来的时候，狠狠地往我这边瞪了一眼。他应该不是记仇的人吧，不是吧？应该不是吧？
今天下午的日常会议，我开始思考要不要干脆翘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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