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教室哪里都好,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在整栋楼的端头,出门后只有一条路可走。白秋娅恰恰堵在了这唯一的出路,还很不要脸地装作在办公室门口等老师,一不留神,便会被她盯住。
“真是糟糕。”
我也装作看不见她。
办公室门口人来人往,她身高也不高,看不见也是很正常的嘛。
然后,平静心跳,和往常一样,从她面前经过。
然而,还是不行,对白秋娅来讲,我如何隐蔽气息,都没有用,总是被忽视的我,在她眼里,反倒格外重视一样。
我才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轻轻的哒哒哒脚步声,用余光扫了一眼,看见白秋娅飘飘然的微卷双马尾的一半。
——跟上来了?
暗想不妙。
这下,无论进哪个办公室,她一喊“报告”,我也会随即暴露。
她手上拿着一本挺厚的笔记本,料想八个科目,各抄了一道题在上面某一页,这样无论我进哪个办公室,她都能以“问问题”的方式,伪装跟进。她还是13班的——老师最差的班级,而她又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宠儿,找不是自己的老师提问,也不会产生违和感。
一边想如何回避白秋娅,我一边前进,转眼间到了教学楼的另一端,15班门口。
“哦,你知道吗?我们班国庆的历史作业,作为历史科代表的我,已经提前打听到了哦。”
前方窗台边站着两个身材矮小的女生,正踮起脚尖,透过半封闭的窗台,看着天井中下得挺大的雨。我记得她们是15班的,不过不是Homeless,只是普通学生。
“是吗是吗?有没有现在能写的?我好提前做点准备。”
好机会!
是我们钓不到的历史作业信息。
“当然有啊,总不能一直做新试卷嘛,作业就是——”
因为说话人的声音的音量骤减,而雨声过于嘈杂,为了能够听清后面的话,我一边前进,稍稍向他们靠。
如果是平常,计算好时间,在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便能够听清我所需要的情报。
可是,习惯成自然,计划不如变化快。
我在这个时候,忘记了白秋娅的存在。
看见那位15班的历史科代表嘴唇动了动,就差发声,我更急切地前进一步和向右靠了一步,以很快要撞上他们的距离,逼近着。
就在这时,身后的那抹影子,突然加快了脚步,从我的左边超了上来。
扎着双马尾的小脑袋上下一摇晃,她恰到好处地蹲在了我面前。
“呃!?”
我只好急刹车,暂停下来,站住脚,才不至于踢到她。
而我的位置,恰好在那两个人的后面。
“小心一点啊,你差点撞到我了呢。”
白秋娅双手各拉着白色鞋带的一头,与其说是系鞋带,不如说是刚刚解开它。她抬起头,像不认识我一样,双眸中带着丝丝怒火,嘟起了小嘴,装得很像真的因为差点被撞到而生气的小女生。
她一开口,旁边两个“信息源”下意识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
托我存在感的福,我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后面的,白秋娅因为跟我跟得很紧,也被稍微抹去了一点存在,也是悄无声息地超过我的。我们两个停在他们身后说话,就像从楼下突然冒出来一样,很突兀。
白秋娅利用这份突兀,吸引他们向后看,发现我们。
“真是……抱歉了啊。”
我毫无诚意地道歉。
旁边的讲话声,因为转过头看我们两个,而暂停了。
“喂,小洋,咱们的Homeless告诉我们,不要把作业传出去呢,我们回教室再说吧?”
——糟糕。
其中一个女生遮起嘴,小声建议道,她声音虽小,我还是听见了。
“好吧好吧,我也想起来了。他们正在和5班积分赛呢,也算支持他们工作吧。”
这位历史科代表爽快地答应了,随后便擦着我的肩膀,绕开停在原地的我和白秋娅,从后门进了教室。
“白秋娅,瞧你做的好事。”
白秋娅过于入戏,现在还在系刚刚被她解开的鞋带。
“当然是好事啦。”她用轻快地语气说着,随后站起来,开心地笑了,“——能阻止一个可恶的大间谍的刺探情报行动,怎么会不是好事呢?”
随后,她像没发生这事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到我后面,以刚刚的距离,站好。
“还不走吗?尹渊同学,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要去哪呢,这边可没有你最喜欢的办公室。”
最近……还真是邪门了……
我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想到。
万万没想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虎落平阳遭犬欺。身后那个常常平地摔,还一开玩笑就泪眼汪汪的好欺负小萝莉白秋娅,今天,趾高气扬地跟在我后面,欺负起我来了。
如她所言,前面真没有办公室了,我走到楼道口,便转了个弯,掉头折返,没想到,白秋娅依依不舍,踩着我走过的道路,也折返回来了。
“你还真打算一直粘着我吗?”
她背着手,像是大小姐逛街一样,悠悠闲闲地走着。
“当然了,每次下课,我都会等着你呢,防止你做出邪恶的偷听行为。”
这狗皮膏药,一时半会是甩不掉了。
“你啊……好歹也成为了个Homeless,不需要在课间赶作业吗?就算是为了毁灭Homeless而装作Homeless,也要装得像一点嘛……”
她像嘲笑无知人一样,捂着嘴“呵呵”轻笑了两声。
“大情报员尹渊,连这都不知道。我可是和最最最强大的1班Homeless同盟了呢——这大概是全校都知道的大新闻了。有那么强大的队友,我只需要做好盯梢的工作,就万事大吉了。”
好一个“盯梢”的工作。1班的极限速度我不清楚,不过白秋娅要打破她的原则,在上课也写作业的话,绝对能够超过1班五六个人的平均速度。
看她已经下了决心,我不再说话,好好前进着。
这样,她和我的联系会少一些,也更容易甩掉她。
离上课还有20分钟,能溜进办公室的机会还存在很多——前提是让白秋娅跟丢我。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跟在我身后半米远的白秋娅,她聚精会神地仰头盯着我。现在我们走路的状态,就像坏脾气的哥哥带粘着系的妹妹一样——幸好我存在感比较低,被人看见得丢死人了。
我一路向前,不一会儿,又回到了自个班级门口。
“尹渊要回去了吗?离上课还这么早,况且尹渊你课间不写作业,不再多玩一会儿?”
停在班级的后门口,白秋娅恶意满满地嘲弄似问道。
到底是谁让我玩都玩不了。
我心里暗暗怨恨了一句。
“所以说,新出的面包很好吃的,小顾,再怎么样也试一试?好不好好不好?”
这个昵称,还有这个声音。我站在原地,回头便看见欧阳立拉着顾京成,从前门走出来。
顾京成自然是一脸不情愿,欧阳立却是兴奋过头。
收回之前的话,咱们的队长,有些时候还是会和别人去小卖铺买早点的——即使是强行被拉走。
我向后门内踏了两步,以他们两个平时的观察力,定然是会忽视我的。
与此同时,我偷偷观察白秋娅和顾京成撞面时的表情,她并未露出她还是Homeful的时候的厌恶,而是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目送和欧阳立拉拉扯扯的顾京成离开。
很正常。
甚至可以说,正常过头了。
我都无法分辨是不是装出来的。
“小卖铺那种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很挤的——我很讨厌那种地方啊。”
顾京成强行停下来,袖子被欧阳立扯得老长。
“为了食物,稍微辛苦一点。”欧阳立有些生气地说,“更何况,也许小顾去了,我们能分散女生的注意力,抢食物的压力会小很多!”
“这是哪门子歪理啊——话说别你也老拿这个开我玩笑。”
这么说着,他们越走越远。
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卖铺……
我们学校因为占地面积比较大,有两个卖铺可以买到早点和零食,一个是我们教学楼前面50米的小型卖铺,还有一个,是操场对面的大型卖铺。
而我们教学楼有两个年级,操场对面的那栋只有一个,这样大小分配不合理的布局,使得这一侧的小型卖铺总是挤得不行,下课时间稍微短一些,就别想吃早点了,回教室歇着去吧。
等等,人多的话……
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几步冲出教室。
“尹渊,又要去哪?”
我的体能没比白秋娅好到哪里去,虽然身为男生和小个头的萝莉比体质实在丢人,可是,也得承认这是事实。因此,在我奔向小卖铺的途中,白秋娅也依然穷追不舍,十分难缠。
冲到教学楼外,我打起雨伞——之前稍微进了一下教室,就是拿这个东西。
雨比起一开始的急促暴雨,要小了很多,甚至可能不打伞也无所谓。
到了小卖铺面前,我再一次被“火热的生意”给吓到。
一年前,我曾经因为快要饿昏而来过一次,被推搡着从最左边移动到最右边后,我下决心永远不来了——没想到,这个“永远”的保质期,只有短短一年。
哪怕是下雨,人也没有减少的意思。
这才是真正的校园现状啊。
“尹渊是要来买早点吗?不如帮我带一份吧?”
我转过身,突然发现,白秋娅是没有带雨伞就跟来的,雨虽然不大,她站在雨里,周围都是花花绿绿的雨伞,也颇为可怜。
收回想好的耍帅台词。
我前进几步,雨伞拉到她头上,牵起她的手,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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