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间,我麻利换上便服,推开门便看见百晓生焦急的面容。
“林欣淇不见了!我起夜听到动静,察觉的时候她的房门已经大开,没有任何踪影。直到我看见……”
他拽着我的袖子带到窗前,示意我向窗外望去。
此时半月隐入云端,有灯荧火烛,伴随着微风净澈的阵阵脚步声通向镇外。
那是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普通村民、农妇、江湖儿女,提着灯笼在夜幕中汇聚成一片朦胧的橙光。
随即一股清风夹杂着潮气扑面而来,还捎带轻灵稀疏的乐声。
“这音乐一定有问题,难道是赴手琴魔的“渡幽魂曲”……?”
“郄寻,快运上内功抵御,这琴声堵耳朵没用。我们偷偷跟着。”
月光黯淡,前面的人群显得庄严肃穆,我们两人倒像鬼鬼祟祟的尾随汉般一路潜行。
镇外广亭的轮廓,随着入夜寒灯的辉映逐渐清晰起来。
我们躲在树后,仅仅是定睛望去,便对此景象再也移不开眼。
那是一位俏佳人,独坐亭中抚琴而弹,青锦深袍妆若天仙。眼睛从未睁开过,一直专注于琴中。
场下的亭座拥满了身影,人们在悲伤流露的表情中陶醉着,甚至都有女子为此轻声啜泣。
等一下,那个在涕泪的人不就是林欣淇么!
我和百晓生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片刻用眼神交流起来。
“哭成这样,恐怕已经魔怔的不轻了,你下手弄醒还是我下手?”
我冲他吹鼻子瞪眼状比划着。
百晓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用双手做出合推的动作。
“一个耳光如果拍不醒,那就用两只手来拍。”是这个意思吧?妖言,我懂你。
我露出欣慰的笑容给他竖起大拇指。
随后深吸口气,伴着优雅的琴声,我照着林欣淇的左右脑门就是一巴掌。
百晓生霎时满脸瞠目结舌的表情,眨眼间连滚带爬地躲回树下。
“好痛!是谁拍我!哈?!给我站出来!!”
林欣淇转头怒目而视,还没等看清她身后的人,几个掌掴先“啪啪啪”糊了过来。
“嘘!”
周围听奏的群众表达出十分不满。
这位毒舌女第一次露出抱歉的表情,又转而擦拭着泪痕专心聆听曲子。
“咳咳咳……”我从地上艰难爬起。抬头见百晓生已凑到我身旁,扶着我端正坐下。
“这……看来是没什么问题,我们也欣赏一番如何?”
我屏息静听,一来二往,琴声徐徐通幽处,抚去蒙尘杂念,直使人内心宁静,半宿未眠的疲乏感也随音声卸去。
琴声阵阵想勾起我脑海深层回往,自己却发现心头始终荡不起任何涟漪。
几曲作罢,亭中女子款款向深夜来此聆听的人群低头致谢。大家似是纷纷会意,不做任何留驻姗姗离去。
灯笼衬着人影在浓云羞月中四散斑驳。
“大师兄你也来了!抱歉让你担心了!呵,累赘,这么晚都要当跟屁虫。脑门上几个包怎么回事?跟你好配啊~”
“大师兄。我不懂琴声具体在表达什么。但刚刚那位姐姐的琴声虽然曲风宁和,我却感受到蕴含着无限的哀思和怅然,听着不由回想起一些过往忍不住落泪。”
“接下来几个曲子节奏虽快,骨子里却是十分治愈的。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发泄过一番情绪了。”
正欲离开的抚琴女子,走过来与我们致意。
“这位姑娘看似不懂琴律,却对我曲中的意境体会很深。实在是令我中意。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林欣淇,不胜荣幸!”
此时百晓生和林欣淇一个惊讶,一个害羞。
“青锦红袖,手镯白紫宫玉。想必您就是江湖一代佼人,男女皆心驰向往的【葵花皇后】誉下。百晓生拜见前辈!”
林欣淇听到【葵花皇后】的名字,也十分激动地抓住我的衣领,一齐向她躬身。
“这厢有礼了。原来你们是洛孙的徒儿?新一代百晓生的眼力倒是比那老骨头强上不少。”
“自家师二十年前与您一别,至今每每不忘提及您的大名。”
“看来是洛孙想念我做的那道‘鹿筋雪藕烧’了吧?恩,今日相遇算是缘分一场。确实有很多年没见那老头儿。回去替我交待一声,这几年若有闲暇心情,我便去天眼阁给他做上一顿。了他一桩心愿。”
“这这这……晚辈替家师向您致谢!”
“不必客气。”
“喂,葵花皇后是江湖给起外号吗?还是说,真的是位皇后啊?”
我用极小声音问着旁边因为开心而面红耳赤、傻笑不止、马尾辫乱晃的林欣淇。
“居然连这都不知道!你还是我们朝代的人吗?太丢人了你!”
林欣淇灿笑着,偷偷用脚后狠狠踩了我一脚,我也痛的呲牙假笑,这下葵花皇后终于注意到了我。
“呵, 这位小公子问题问的颇是可爱。小公子……你……”
这位完全猜不出真实年纪、成熟婉约的佳人说着,突然瞧我脸庞痴痴凝视半晌。
眼前佳丽的气质魅力,跟我旁边林欣淇这样的黄毛丫头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害羞到脸部发紫的窘迫还是第一次。如果遇到的是这种程度的拷问,想必我早已毫无他心、全盘托出了。
“小公子的模样为何如此面熟?你…左手倒置在身的那柄兵器可否借我一看?”
我像让出烫手山芋一样火速递给她。
葵花皇后温柔地抚摸端视,眼神不时流露出复杂的光泽。
“这把木剑,本不是白色的,对吗?”
“是,晚辈年少玩闹时染上的。”
“香蔺净花这种染料可不是想染就能随随便便找到的东西,染之永不褪色,可谓天下奇珍之一。为你辛苦染色的那个人,你可定要好好珍惜啊。”
“您怎么知道的……”我愕然。
“你的心性想必也是传承了你爹的,都是不会轻易为了一个想法而付诸实践的人。”
葵花皇后似是想起一些往昔回忆,露出意犹未尽地微笑,把木剑递给了我。
看来这位佳人和我爹有过一段渊源,还不是坏的那种,我不禁心生万分好感。
“可是你们父子俩身边,总会冒出一些会为了平平淡淡一句话付出终生的傻瓜。该说是意外的好命,还是家族自带的天赋……”
她顺手着抚摸我的头,肤如凝脂的手掌温润如玉。
我从她的眼神中体会到一股浓浓的温情,顿时心头一暖。
“你母亲还好么?是不是还像当年那般笑起来比月牙还好看?”
“……听我老爹讲,因生时我难产。我未曾有幸见过娘的笑容。”
“啊!凛柔怎么会……这对他太不公平了,明明牺牲了那么多……”
她征住了,身体不住颤抖起来,皎洁如玉的清冷面颊竟落下一行行热泪。这等婉丽楚楚动人的仙容令我和百晓生都看痴了,连林欣琪都跟着地抹起了眼泪。
“抱歉吓到你们,许久未见故友,有些感伤罢了。”她终于定定神。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我和你双亲均是故交。难道你父亲从未提到过我?”
“好像……没有,”我苦笑:“老爹从来都不跟我讲江湖外面的事,出门也只交代了一下任务而已。”
葵花皇后脸色终于收不住了,一时间气的青红了起来,她愤愤转过身去咬牙切齿,絮叨着什么“每次来我这骗吃骗喝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厚脸皮”、“找我喝酒总偷偷盯着我胸看的浪荡猢狲”、“要不是凛柔姐姐早就一掌打死”、“永远都记不住我名字的白痴”之类的话。
随后她有些怀念地叹了口气:“许你今后喊我‘极柔姑姑’,无须再用前辈晚辈的尊称。还不知侄儿的名字?”
“那小侄就不客气了。我爹取我名为‘郄寻’,字……好像并没有给我取字。”
“老爹常讲不想玩外面那一套,说什么取名字本来就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我想想觉得也对,所以同样就不在乎了。”
“没错,的的确确是郄问心的风格,他人总是这般有趣。如此洒脱之人我至今未见过第二个。看来当今又多一个你。”
若有所思一番,她从袖中抽出一对手链,还不及反应已戴入我手踝。
“这次见面太仓促,姑姑没什么准备,这对彩虹黑曜石手链是十年前潜龙寺赠与我的至宝之一,念在旧情一直戴在身上。颗颗形色统一,正如姑姑希望你心想事成,收下吧。”
“按以前脾气,我这一身【葵花宝典】也都会不由分说倾囊相授与你的……”
百晓生和林欣淇纷纷双眼冒光。
“郄寻,不要犹豫,谢谢前辈然后快割了吧,长痛不如短痛,这可是江湖至尊武学啊!”
哈?什么呀就割了吧?
“至尊武学…二位说笑了,独拿来修身养性倒是不错。这些日月里,年龄越大接触的湖水越深,所谓‘至尊’我是万然承受不得的。”
“侄儿别紧张,若真把‘葵花宝典’传给你,恐怕对你家族武学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
不过到时郄问心的表情应该会很有趣,蛮想瞧一瞧啊……”
“割什么的……居然还有需要自残的武学?”
她轻捻琴弦,示意我们坐回亭中。
“这世间又何止仅有自残型武学……难得多年没有好好聊过,跟侄儿从头说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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