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上学的时候我只能出门闲逛，直到夜幕来临，才像是回家一样慢慢走回她的家。
今天的我从外面的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和速食，明天不打算出去了。昨天患上了感冒本以为睡一觉就没事的，但是一直流个不停的鼻涕却让我的感觉又一次失误了。
这种生活很平静，平静地让我有些搞不清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我回来了。”
这么说了之后她就跑回了卧室，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后她抱着一团衣服出来了。
“今天出了好多汗啊。”
洗澡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多久她穿着一件睡衣走了出来。
“今天看别电视剧的吧，那部太傻了。”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我呢，明天就要走了。”
“这么快吗？”
她有些意外的样子，似乎还没有想过我会离开一样。
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原本能够在这里就已经出乎我的预计了。
“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必须得走了。”
“这样啊。”
她轻轻地对我笑了笑，还没干的头发一缕一缕悬在空中。
看到她的笑脸这次我心里无比地放松，和她的眼神相接的时候也像她一样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天气凉爽的时候我决定陪她一起走，也算是告别了。
“来这里的几个星期，多谢你的照顾了。”
“是我让你留下来的嘛，做这些也是当然的。”
“以后对陌生人不要太好。”
“嗯，知道了。”
“......”
远方显眼的学校大门旁都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连我们旁边的学生也开始多了起来。
“留下来吧。”
她蹒跚的脚步再也不能被放缓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抬起头望着我，眼里那种落寞的感情是我从未见过的。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依稀从嘈杂的环境里听到她这么说。
其实我也很开心。
“我在这里过得太久了，必须走了。”
如果不能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的话，我也不想离开这里。但要说为什么的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是吗。那么——”
“再见了。”
“嗯，再见。”
她轻叹了一口气后便自己一个人走向了学校。她说她也有朋友，但是我不相信，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周围是一片开朗的嬉笑声。
我希望有人能够在她孤单的身影旁边陪着她说笑玩闹，她这么可爱的人也不应该这么孤单。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被人群淹没，我想我也该离开了。一转身我便直面人潮，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向我涌来。
灰蒙蒙的天空照亮了这里的一切，气候也温暖适宜，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我四次闲逛，饿了就到街边吃点东西，累了就找个长椅坐着。
过了几天之后，我仍然没有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不知道离开之后可以到哪里去所以只是按照自己的兴趣每天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一到晚上便躲进街边巷角缩成一团睡觉，每隔数个小时便会被夜风冻醒，用迟缓的双手抱着肚子再度尝试进入睡眠。
还是瘫坐在长椅上望着远处的高楼，因为我也没有电视可以看。
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自己视线里一直颤动着。
“...”
“...”
一只小尾巴。
它望着我。
一只小狗在我的不远处看了看我，然后坐了下来。
我站了起来，是时候去买点晚饭了。
我走向了旁边的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零食当做今天自己的晚餐。踏出门口的时候我再一次发现了那只小尾巴——它就像在看着我。
“不怕我吗？”
我走回长椅的时候它还是跟在我后面，摆动着小小的爪子。
“来我这边吧。”
我蹲下来朝它摆了摆手，它立即跑了过来，即使是摸摸它，它也不会跑。
这只小狗看起来刚刚会跑，全身灰白色，从给人干净的感觉来看应该是只流浪狗了，和我一样。
“吃饱点，下次吃饭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把火腿肠掰成小块，倒了点水在上面，然后喂给它吃。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我重新坐在了长椅上，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远处大楼上的光亮上，那里灯火通明，人影不绝。这个时候长椅这里格外地安静，只有一些蟋蟀在鸣叫，冷风早已赶走了这里原本的稀少游客。
......
再次恢复成了只有我自己的家里显得过于安静了，之前有那个男人在的时候电视总是开着的，他走了之后也就再没打开过了。
他说他是流浪汉，是个怪人，却是个会做饭会扫地也会照顾别人的人。我不想他离开，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他也是我除了小学同学之外所认识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几乎交不到什么朋友，但是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是个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亲切的人，所以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
那个人说的话里带着点外地口音，看电视的时候眼睛就像死人的一样转也不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不过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两个辛辛苦苦闹得热烈的空气也在他离开后恢复了以往的冷寂。
说起来，前些时候家里人打电话过来了，不过他们也只会为了在其他亲戚的面前装出一副和谐的样子而把我们叫回去而已。
我们的父母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生下了我和姐姐，明明就应该在我们发出第一声哭泣的时候就把我们扔进垃圾桶，又何必要辛苦忍受十多年呢。
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姐姐在家里不被喜欢，我们想要的要是不能敷衍了事就拒绝，我们的所有费用都是老人在承担，隔三差五就被警察找上门。
在姐姐得到工作之后我们就离开了那个家，在外面租房，她也因为工作很忙几乎都是住在公司。我们很少见面，家里的电视也成了一个占地方的摆设。
呼。窗外的风。带着一点雨声吹得窗帘向内鼓起的风让我握笔的手有些迟钝。直到今天下午还放心敞开着的窗户现在也不得不关上了，当雨水飘落到手上的时候我才发觉气温已经这么冷了。
有很久没下雨了，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停。
......
下过雨后的空气虽然让人觉得精力充沛，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是会被冻死的。乘着清晨人少的时候沿着江边散散步，偶尔停下和别人的宠物狗打打招呼，然后吃块面包，把垃圾用力扔下水。
温度骤降的夜晚里街边已经不再适合睡觉，也只有医院会提供一整晚的温暖，当然也会有烦人的好心人来打断我的睡眠。
这天，从小椅子上醒来的我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从医院前门出去想要买些早餐。
我看见了她。在缓缓打开的自动门外的她正望着我，疲惫的双眼里没有惊讶或喜悦。
“你没走吗？”
“我也没说过要离开这里。”
她把眼睛紧紧闭起，过了两秒才睁开，刚才的疲惫也消退了一些。
“伤好了吗？”
“...这次是我姐姐。”
“嗯？她生病了？”
“不...”
“...她已经死了。”
她脸上流露出的悲伤表情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互相对视了十几秒后，她走了进来——经过我的身旁。
背后的声音渐渐只剩下附近的人的交谈声，我再次移动了脚步，朝着门口。
没什么是我这个外人该说的，想要抚慰伤口却只会撕开血痂，所以什么都不做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简单吃过早饭之后，我回到了医院，等她从那里出来之后把她叫住。
“是怎么回事？”
“...”
她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生气的表情。
“如果觉得难过可以说出来。”
“就算说出来也没有用。”
“我会听你说的。”
“...我要回去了。”
她无视了我，独自走出了医院。我一路跟在她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这么做，大概就是自己的命运吧。
我想要帮她。
她一路上什么话也没和我说过，缓缓地迈着还不稳健的步伐走向她的家。
“你怎么...还跟着我？”
走到寂静楼道的入口时，她停了下来，望着敞开的门后昏暗的楼梯头也不回地慢慢说道。
“可能是喜欢你吧。”
“喜欢我？别说笑话了，大哥哥。”
“如果能让你觉得开心的话。”
“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心吗？”
“我不是你，我不知道。”
此刻如同冻结般的空气让我不知该怎么移动手臂，我也只希望我的话语能够不伤害她，仅此而已。
她转过身来，用那双依旧疲倦的双眼看着我，几缕没有整理好的头发被撇在脸的旁边。
“放心吧，我还没有你想得那么伤心。”
到家后她马上就躺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用仿佛梦呓的声音和我谈了起来。
“你姐姐她真的已经...”
“嗯，最近几天。算得上幸运的是，她至少死前没有什么痛苦。”
“车祸把她的心脏刺穿了，听说是当场死亡。”
“那么你呢？”
“我也原本以为我会难过得哭得不能自已，但是在医生告诉我的时候我总是没有什么实感。”
“接下来找上我的是一个律师，因为还有人被姐姐的车祸牵连到了。”
“所以，你并不难过？”
“想到再也听不见姐姐的声音的时候不可能不难过的。不过我们本来就很少见面，所以到了离开的时候也没有那么伤心，我总是觉得姐姐她还在那个公司，随时都可能给我打电话。”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我不想回去。”
只有说到这个，她才会像是失望透顶一样地叹息。
“但是...”
但是她离开了别人就不能生存。
到那一天之前，她必须维持现状，不论她的想法如何，已经到了她必须亲自站在自己所厌恶的东西面前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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