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有些困扰……”克丽丝依依不舍地追问道，为此还从椅子上起了身，“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不……暂时没有。”
不如说，我在考虑的是我来帮你的忙的事。倒不是说想让克丽丝彻底无罪释放，只是希望她能活着，毕竟让有罪之人即刻去死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惩罚，只有活着才是，仅此而已。
“二十人”，这当然不是捏造的数字，但也并非绝对真实。我不是那种会主动去找麻烦的人，更不要说冒着生命危险去挑衅那些潜藏于暗处的恶魔了，会有这种诡异“战绩”的原因，除了我不信神所带来的绝对理性化处理方式以外——我根本不对神有一星半点的期望——就是炎姬这个只要活着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的恶质招来体。
在刚与炎姬相遇的时候，理解她对恶魔过于强烈的吸引力花费了我相当大的精力和时间，也差不多是在这段时间里我接触到了太多太多被恶魔附身、然后又被炎姬吸引而来的人。与其说是我救了他们，不如说那些只是为了自保而做出的正当防卫。
……虽说对恶魔说正当防卫有些怪怪的。
尽管后来借由禁止炎姬出行而减少了被麻烦事惹上的几率，但在这之前由于我的行动早已被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在圣女的心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而结果就是，很早的时候，圣女曾经坦白过她希望我能够成为下一任主教。
“呼。”
远坂悠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擦了擦压根不存在的汗滴，舒了口气，一副好像真的手术刚结束的样子。
“情况如何？”
“不是说了吗，只要没死，就没问题。”
“啊对了，之前说的报酬的事——”
“怎么怎么，终于愿意把这么长时间欠下的债一起还清了吗？”
“就让炎姬在这呆一个晚上当作报酬吧。”
“诶诶……”悠露出的表情并非失望，而是有些诧异，“这是卖老婆吗？”
“都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了。”
“再说只是在这住一个晚上的话，反而更像是我在还你的债啊，我真的有赚到吗。”
“你不是从以前开始就想研究她了嘛，装什么傻。”
“哎呀。”
这是实话，不是调侃。
除了时常打扮成医生的外表以外，远坂悠的内在实际上是个相当有探究心的科学狂人。举例来说的话，他的力量虽然能让人体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但要了解所谓的“最佳状态”是什么，是以悠自己的见解为基础的。换句话说，在人体上，悠私下里做了相当多的研究，以了解人体本身的方方面面。
而在这样的悠面前，炎姬这个天生拥有吸引恶魔的体质的人类少女自然是他一直渴望研究的对象，这也是炎姬会认为悠是个“变态”的原因——尽管悠其实还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碍于我的关系，悠很少提及自己对于炎姬的好奇心。
“这不还是卖老婆吗。”
“请称之为资源合理利用。”
而且她不是我老婆。
“唔……感觉自己像是被看光了一样……”
这时，话题的中心人物炎姬也捂着腹部晃晃悠悠地从手术室走了出来，看起来正在为自己的身体被他人重塑而纠结。
“啊，炎姬。”
我喊了她一声。
“嗯？现在炎姬正在往新的身体里注入对神父哥哥残缺的爱，有什么事吗。”
“别往自己的身体里乱注入这种可回收垃圾。”
“不要。”
“还有就是，今天晚上你要留在这里。”
“诶？为什么……”
“因为你的擅自行动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虽说其实是被炎姬救了一命，“而且在把护身符交给我的时候故意隐瞒了重要的事情，换言之，你说谎了。所以作为惩罚，你就好好当一晚上悠的研究素材吧~”
“为什么听起来是很高兴的语调……”
“错觉。”
“神父哥哥是因为终于可以一个人在教堂里过夜而感到高兴了吧……我对神父哥哥而言已经是累赘了吗？”
“怎么会呢，只是想到明天早上只要做一人份的早餐而心怀感激罢了。”
“那不是一样的吗？！”
“……神父，你是不是有意在无视我。”依芮娅嘟囔了一句，嗯无视。
“总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我要出去一会，克丽丝最好也等到早上再走吧。这个时候的夜路终究不怎么安全。”
主要是，这种时间点回那个满是尸体的家里，恐怕会变成恐怖游戏实况现场。
“嗯……”克丽丝坐回了椅子上，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了，神父哥哥要去哪？我也——”
“依芮娅，麻烦把炎姬捆起来丢进手术室里。”
“Yes，sir！”
“你就没有像天使一点的回答方式吗！”而且这种时候你倒是莫名其妙的兴趣高昂啊喂。
“诶？等、等等——呀啊啊啊啊啊？！”
于是，在依芮娅接过悠悄悄递过去的绳子之后，诊所里再度回响起了似曾相识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在尽头处的手术室内。
目送炎姬和依芮娅入室后，我向克丽丝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和悠一同离开了诊所，在玄关外停下了脚步。
“……”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我向沉默不语的悠搭了几句话，“是我猜错了吗。”
“不，没有。对于我最近的研究，如果有炎姬的体质作为样本那会有相当不错的帮助。”
“那不是挺好的嘛。”
“总是像这样故意做些让人讨厌的事来和她拉开距离的话，她也许有一天真的会离开你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
“……我原本知道的。你对炎姬的态度，是因为那个叫‘依芮娅’的天使吗？”
“哈？怎么可能。”
“那，你……真的，‘不记得依芮娅这个名字了吗’？”
悠的目光在夜色下显得尤为诚挚，这是他希望我如实回答的信号。
“我想你是指今天我遇到她之前的时候吧，抱歉，没有印象。”
“……是吗。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呢，请忘掉吧。”
“是很重要的事吗？你好像对‘我以前是否认识依芮娅’相当在意。”
“……不，有的事情一旦忘记了，那就意味着那是‘不应该回想起来’的事。是你的话，想必一定没问题的。”
“你会拐弯抹角地说话还真是少见。”
“毕竟，我的求生欲很强嘛。”
悠故作深意地苦笑了一声，便转身向诊所内走去。
虽然很在意他为什么一直相当关注依芮娅和我之间的联系，不过，如果悠认为这是不该深究的事，那我也不会再深入思考了。
悠不会对我说谎，所以我也会无条件地相信他，我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关系。
……好了，接下来是夜游的时间了。
我看着面前因深夜而无比寂静的街道，深深地吸了一口城镇里难得毫无杂质的新鲜空气。
这帮我下定了决心。
如果说原本我缺乏答应圣女请求的“理由”的话，现在，依芮娅已经将那个“理由”带到了我的面前。
当然还不至于马上就想要去当主教的程度，只是，或许可以稍微满足一点圣女大人的心愿，暂时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吧。毕竟圣女需要能够对抗恶魔的力量，而我的身边则有一名恶魔的“绝对天敌”，只要让圣女注意到依芮娅的存在，想必我的生活也会因此而走上安逸的未来。又不用和恶魔打的你死我活，又可以让依芮娅一直有事干，这简直是摆脱目前麻烦事一件接一件的窘境的天堂之门。
如果教会愿意把天使大人带走那就更好了，虽说恐怕不太可能。
总之，通过这个条件，我应该可以从圣女手中换来让克丽丝活下去的权利。
……不过好像从刚才就一直听到依芮娅的怪笑声，把炎姬交给她没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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