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伤害那个女孩的觉悟吗？
1.
“呜哇哇哇哇！！”
“哇！？”
这个一再重复的恶梦如此熟悉又清晰，以致于惊醒瞬间我从床上弹弓般弹起。
“…由乃？”
几秒后我才回到现实。这里不是童年故宅，而是我寄居的青梅竹马的家。此刻那位站在门旁的青梅竹马正被惊呼声吓得战战兢兢。
“怎、怎么了，雪辉（注1）？要吃早饭了哦。”
“唉……好的……”
再次听到由乃的声音，我终于安心下来，钻出被窝准备换下被冷汗浸得黏糊糊的睡衣。但我解开扣子后才发现由乃还留在房间里，正笑嘻嘻地盯着我。
“由乃！”我赶紧合拢睡衣叱责她。
“嘻嘻，有什么关系，小时候都看过了吧？”由乃笑得有点促狭。
“那、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吧？我们都高二了！”
“有什么关系嘛？”
“总之快出去！”
终于把由乃赶出去后我松了口气。一边换衣服，梦中的场景一边在脑海里闪过。
小时候玩火烧毁了自家房子，这是我一直在回避的黑历史。但或许是印象太过深刻，我经常在梦中回顾那一夜的情形，画面、声音、气味，全都恍如昨日。梦的最后总是相同的，群青与橘红交映的夜空，在烈焰中伴随着轰鸣散成一团飘舞火花的童年故宅。那一幕即使过去十年之久，依旧鲜明。
然而那时的心情模糊了，无论是在梦中还是清醒时，我都想不起儿时自己面对熊熊燃烧的故居时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那时目睹火宅的我，到底想到了什么——
吃完早饭，我和由乃聊着没营养的话题走在路上。
“又是那个梦吗？”
“嗯……”
“呜哇，这心灵创伤还伤得真深啊。”
“嗯…算是吧……”由乃的话让我有点心塞。
“但是对我来说，那并不算不好的回忆哦。”由乃很可爱的用食指抵住嘴唇说。
“欸？”
“因为托了那件事的福，我才能和雪辉住在一起啊。欸嘿嘿！”
说着由乃靠过来抱住我的右臂，并用脸颊在肩上蹭啊蹭。
“哇！由…由乃（注2）！在这里别这样……”我感觉旁边学生似乎都在侧目我们。但是由乃依旧紧紧抱着，并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从小由乃就一直是这样，只要我在她身边就不会有任何烦恼，永远一脸幸福的笑容。
我曾经以为只要有这份笑容，我就会心无旁骛。
但是……
“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要好——”
——擦——身——而——过——
——只是一个短暂擦身，却像慢镜头一样，在我眼中十倍二十倍的延长，一直延长到我能把早乙女同学每一根发丝飞舞的轨迹都记住为止。
“啊……”
“啊！早上好啊蕾娜酱（注3）！”
“早…早上好，早乙女同学（注4）。”
“早上好，阿点（注5）。”本已走过去的早乙女蕾娜停步回头，微微冷笑着向我“打招呼”。
“才…才不是点！是……”
“圈。”
“才不是圈！是环！环雪辉！”
“再不赶紧点可就要迟到了，点。”
“呜……”
“啊哈哈哈哈！雪辉被耍得像条小狗！”
“呜呜……”
从我们认识开始，早乙女同学就一直舌头带刺。最近更是一逮住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由乃曾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蕾娜发火的事，我只能含糊带过。
因为这个原因是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告诉由乃的事。
“雪辉！要快点了哦！”
“啊！真的要迟到了。”
“都是雪辉走得太慢了！”
“明明是由乃拉着我……”
“是吗？欸嘿嘿，那我现在拉着雪辉跑就可以了！Let's go!”
“等…等等，别扯我……”
“啊♥，雪辉。”
昏昏欲睡度过了上午的课程，此时正是午饭时间。以往都是我和由乃的二人时间，但从半年前开始就变成了我、蕾娜、由乃的三人组合。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吃的。”
“真是的，不用那么害羞嘛❤”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偷偷看了早乙女同学一眼。她正嚼着三明治，没什么反应。
由乃也看过去，但她注意到的是朝我们散发出浓厚怨念的同学。
“什么嘛！”由乃毫不掩饰地冲他们抱怨。
“别这样，由乃。”早乙女同学放下盒装牛奶说，“无他人的幸福，只是公害而已。”
“呜……？”由乃沉思了一下。
“就算你们是公认的情侣，也要稍稍考虑，你们现在在别人面前。”
“抱…抱歉……”我只能道歉。
“啊！就是说他们嫉妒了对吧！”
一瞬间，我看见了充斥教室的黑色怨气。连一贯冷静的早乙女同学都为由乃的露骨发言流了几滴冷汗。
“给 ，蕾娜酱（注5），我的幸福分你一些。”由乃把原本夹给我的煎蛋卷递向早乙女同学。
面对由乃的直球，早乙女同学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吃下了煎蛋卷。
“好吃吧？欸嘿嘿！”
“（嚼嚼）……这不是你做的吧……（嚼嚼）”
嚼、嚼、嚼、嚼
两人的对话传进耳朵里，但我没心思去理解她们说了什么。
嚼、嚼、嚼
嚼、嚼……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早乙女同学轻轻蠕动的双唇吸引了。
很美丽的双唇，纤薄，红润，微湿，带着细腻的纹路。
“你真是，最差劲了。”
这双漂亮的双唇，曾对我如是说。
“怎么了？”
“没什么……”早乙女同学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我尴尬的别过眼。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很微妙。我无法直视早乙女同学，她却泰然自若，但这份自若里似乎也蕴含了对我的嘲讽。只有由乃依然毫无察觉，一直兴高采烈地吃吃喝喝直到午休结束。
放学已经有一会了，我一个人站在窗边发呆。毗邻教学楼的操场上传来由乃的笑声，她正在参加田径部的跳高训练。
公认的情侣，看着由乃我想起中午早乙女同学说的话。就是说在大家眼里我和由乃是一对情侣吧。那大概也是事实。
“为恋人神魂颠倒的放学后，真是诗情画意。”
“早乙女同学……”
早乙女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身上只穿着学校泳装和短袖外套，白皙颀长的手臂和双腿霸占着我的视野。
“不…不是那样……为什么早乙女同学（注6）穿成那样？”我生硬地把话题拧开。
“因为换衣服很麻烦。”
早乙女同学优雅地撩起头发，弯腰从课桌里取出一副泳镜。
“现在还是社团时间，我只是回来拿东西。再见。”
“那…那个…早乙女同学！”在早乙女同学离开教室前我鼓起勇气叫住她。
“‘你在等我’，请不要说这种话。”早乙女同学没回头。
……没错，我在等待着。
“你真是，最差劲了。”这句话又一次回响在脑海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早乙女同学离我如此之近，说话的气息喷拂在我的脸上，体香钻入鼻孔，最差劲三个字钉进耳朵。
“……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不拒绝？”
我无言以对。
“你明明有恋人由乃，为什么还要接受呢？”
“……”
“是因为，你希望那么做？”不知不觉早乙女同学已经逼近到我面前。她把脸仰成让人脸红心跳的角度，直视我的眼睛。
“那…那是……”
“是那样吗？那就再吻我一次。”
早乙女同学脸颊浮起微红，我的脸大概还要红一千倍。
“……”
“……”
“……”
“你有伤害她的觉悟吗？”
早乙女同学突然退开了一点，脸色的红晕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冷笑，似是挑衅，似是嘲讽。
我感到喉咙一瞬间被噎住了，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楼下的由乃。
“果然。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觉悟。过去如此，往后也会是如此。”
我回过头时，早乙女同学已经离开教室了。
2.
我到家时黄泉姐正从厨房里出来。
“我回来了，黄泉姐。”
“啊啦，欢迎回来，雪辉酱。”
黄泉是由乃的姐姐，现在已经毕业了，但没有去找工作，而是代替忙碌的由乃父母打理家务。和顽童一样的由乃不同，是个气质贤淑、散发着成熟魅力的长发美女。
“真是的！太慢了！雪辉！”由乃从黄泉姐背后冒出来，气呼呼的说。
“抱歉，我有事绕了一下路。”
“嗯……”
由乃凑上来往我身上嗅了嗅，若有所思的抵住下巴。
“怎…怎么了？”
“喂！吃闲饭的！都是因为你晚饭才没收！”桐岛家的幺女凪抱着塔鲁塔鲁，臭着脸说。
“喂！凪！不许说吃闲饭这种话！”由乃骂道。
“别给黄泉姐添麻烦，吃闲饭的。”
“哇……好像被说了很刺骨的话……”
“凪！”
入夜已深，大家都睡下了。
我躺在床上，记起在门口由乃的动作。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洗澡的时候我也仔细闻了闻，当然只有沐浴露的味道。
我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由乃是很敏感的。不会是那时留下气味了吧……不可能，由乃再敏感也不可能那么夸张……吧？
唝唝，两声门响。
“嗯？”
“雪辉……还醒着吗？”由乃探身进来。
“由乃？”
“唔…唔嗯。”
由乃靠在门上，环抱着手臂欲言又止，一脸不安。
“怎…怎么了吗？”我起身坐在床沿
“我好像从雪辉身上，闻到蕾娜的味道……”
我感觉脊背一凉，冷汗瞬间浸湿了睡衣。
“你……多心了吧。”
由乃贴着我坐下。我稍稍偏过头不直视她的脸。
“雪辉…能吻我吗？”
“……怎么了？由乃，你怪怪的哦。”
由乃的脸红得在黑暗中也看得出。
“我、我知道很奇怪！明明是不可能的！蕾娜是我朋友！但、但是……”由乃的语气弱了下去，变得像是在哀求。“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只注视我一个人……”
由乃泫然欲泣的脸让我无法不直视她。
……
你有伤害由乃的觉悟吗？
……
“……没有…”
我温柔的吻住了由乃的双唇。
“我和早乙女同学之间什么都没有哦。”
早乙女同学离开后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坐着。一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早乙女同学刚才说的话、由乃开朗的笑容，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脑海里来回放映。但直到参加社团的同学陆续回到教室，我仍未能理清纷乱的思绪。
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由乃，我一个人踏上了归途。
你有伤害她的觉悟吗？
早乙女同学的问题在一遍遍回响。如果早乙女同学再给我一次回答的机会，我能回答的上吗？
这种想法让我不禁苦笑。这是何等自大的奢望。早乙女同学最后那句话，果然是对我彻底鄙夷了。这个机会肯定不会再有了……吧？
这个机会并没有让我等太久。
回家路上有一条铁路横跨在河上，桥墩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倩影。
未加思索无需思索不容思索地，我迈下阶梯来到桥下。
“有什么事吗？懦弱的环君？”
早乙女同学注意到了我，转身嘲笑。
“……”
我扭头避开早乙女同学的视线。
我果然很懦弱，即使到了此刻仍然没办法勇敢地直面早乙女同学。
但是——
我逼近早乙女同学，在她做出反应之前牢牢抓住她的双臂，并把自己的嘴唇按在她的嘴唇上。
但是我已经做出觉悟了。
我不会再退缩，也无法再退缩了。
早乙女同学似乎太过震惊，瞪大双眼没有反抗。
我闭上眼睛不去看她的表情，心想如果早乙女同学反抗的话就立刻放开。
但是她没有。
几秒后，早乙女同学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唇间也似乎绽开一丝缝隙，我趁机尝试撬开她的齿关。
心里充满会被拒绝的不安。
但这不安在舌头成功侵入的瞬间散去了。
早乙女同学口腔炽热如同熔炉。她的舌头不断躲避着，但颤抖的双唇却用力**，不放我离开。唇舌相交，两人头部不断调整角度。舌头像在试探彼此，频繁的轻触。每次触碰都放出一股电流，从舌尖流到大脑，再沿着脊梁一直流向股间，酥麻的感觉令我无法思考。
试探很快变为爱抚，爱抚再变为交缠。舌尖、两侧、上颌、舌下、牙龈、双唇内侧，我舔舐所有能够到的地方，全都是湿润的、轻飘飘的、融化般柔软的感触。
“嗯唔……嗯…”
早乙女同学发出的小小喘息让我发觉自己太心急了。我稍微后退离开她的嘴唇，早乙女同学却将脸逼近，在我耳边呢喃：
“笨拙的接吻，呵呵。”
“…可以吗？”
早乙女同学没有回答，而是主动吻住了我，并放松身体依靠在我的臂弯里。她身材苗条，但此刻却让我感觉有千钧之重，压的我腰间不由越来越弯，两膝也跟着慢慢跪了下去。早乙女同学顺势缓缓后仰，逐渐躺倒在草地上。
手臂感到草叶带来的刺痒，我暂停了动作。见状早乙女同学露出不解的神情。
“早乙女同学，把背心脱了吧。”
我握住她毛背心的下摆。早乙女同学顺从的任由我将之脱下。然后我把背心展平在草地上。
“躺在这上面吧？”
“这时候反而绅士起来了吗？”
不可思议的表情一闪而过，早乙女同学一如既往的讽刺道。我感到本已红透的脸颜色又深了一层。
尽管如此，早乙女同学还是坐在了背心上，并解开了蝴蝶结和衬衫扣子。
“可以哟～”早乙女同学的脸颊呈现美丽的浅苏方色。
我已经做出觉悟了。
我不会再退缩，也无法再退缩了——
大脑从浑浊炽热的状态恢复冷静的时候，天空也已经从桔红变为浅青。
我和蕾娜保持一段距离，背对着对方穿上衣服。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明明已经看过**，却还是对在彼此眼前更衣感到害羞，人的想法真是很奇怪啊。
“你是……第一次吧？”早乙女同学的语气没有多少起伏，听不出情绪。
“呃……是…是的。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不知道。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早乙女同学的声音低落下去，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因为这句话再次脸红的我偷偷看向早乙女同学，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她低着头扣扣子，无法看见脸，但发间露出的耳垂和脖颈都洁白如故。只有我在自作多情吗？我有点丧气。
“那么，我们接着该怎么办？”
“……”
我已经做出觉悟了。
“我会自己告诉由乃。”
我已经做出觉悟了——
由乃的嘴唇在颤抖，像是不安的小猫。我抱住她的后背安抚她。
“我和早乙女同学之间什么都没有哦。”
第一幕 END
注1：Yukiteru，雪辉和由乃均直呼对方名字，不加后缀
注2：Yuno
注3：Renachan，chan即“酱”
注4：Saotomesan，san是后缀
注5：男主人公姓“环（Tamaki）”，早乙女取其“圆”的含义，把男主叫做圆
点的“点（Pochi）”。后面的“圆”实际是“环”的另一读音“Tama”，
也是早乙女对环雪辉的讽刺。因中文环是单音字，故译作“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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