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肆,还...还能坚持吗...」
大约每走两步就能听到艾丽塔重复一遍的话语,然而要是一遍遍地反复回答,估计都没有力气支撑双腿在她的搀扶下前行了,于是干脆以点头示意。
一离开刚才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突然感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哪怕眼前依旧是硝烟飘飞的废墟。
前行速度保持小幅递减也是因为废墟的影响,必须时刻小心脚下踩到碎石块或各种障碍物。若是现在摔倒,势必要浪费很多时间在起身上,从分秒都尤为珍贵的现状来看,谨慎并小幅减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方法。
当然,方法是找对了,只不过在虚脱状态下能保证行走的是艾丽塔那不可或缺的搀扶,若是没有她,现状几乎可以用寸步难行来形容...而现在最该担心的——
夜肆听到身边一阵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不由地扭过脸去。
...就是艾丽塔的体力问题。
搀扶着一个男生,让他先迈脚,保证下半身跨步上前之后再扛起他的重量往前,不断地受力,用力...次数少还可以接受,可这种频繁不已的俨然已经成为了女生无法坚持的体力活。
——这也就是为什么艾丽塔汗水密密麻麻地往下巴汇集成团的原因。
要是艾丽塔体力消耗殆尽,同样也会给前行增添不小的难度。
「夜...夜肆,还...呼还,还能...坚持吗...」
如同定点报告一般的话语又准时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她开始急促地喘气了。
「要不就先到这吧艾丽塔...休息一会吧。」
「请,请不要担心我...」
抬了抬下巴,汗珠悄然落下。
「...但。」
「我...我没事!」
艾丽塔转过脸去,看着夜肆,嘴角拼命颤抖地往上翘起:「没事!」
就算你这么强调自己没事,可你起伏不定的胸口却一直在表述着相反的真相...
「...对,对了!话说...走了这么久...咋还没见到雷队长说的那些接应的人呢?」
她并不想让这个话题延续,试图扯开话题。
这种情况夜肆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最拖后腿的伤员没资格去左右别人的选择。
移开目光,夜肆作势四下张望:「大概...还没到吧...」
「那还真...真奇怪呐,都走了这么久了...」
「嗯...」
在艾丽塔的搀扶下奋力又往前迈了一步——
脚下一空。
欸?!
身体突然往前倾斜,在重力加持之下整个人直接从艾丽塔怀中挣出...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夜肆缓过神来,定睛一看。
斜,斜坡?
「夜肆!」
艾丽塔很快也反应过来,立马往那个前倾的身影伸手抓去...
然而抓到的并不是理想中的衣袖,抓...抓空了...
在肩膀撞在斜坡上的时候,足以令人倒吸一口冷气的疼痛瞬间由肩及身,紧接斜坡上不断地翻滚碰撞,胸口...膝盖...腰部...已经记不清还有哪个部位了,手臂上扎着的碎石片在翻滚中一块块掀开皮肤,带着血肉如数掉落出来,虽然滚到底部仅仅只是短短几秒,但却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痛觉刺激...
「夜肆!!」
「......」
我听得到。
倒在地上,眼前固定着自己血淋淋的右手,夜肆轻轻挑眉。
...居然不痛?奇怪,明明刚才...
想动动右手确认是不是自己痛觉神经迟钝了,才发现右手重如千斤,完全没法抬起半分。
这样啊...原来是麻掉了,并不是神经迟钝的问题呢。
先不管其他,这个斜坡是怎么来的,记得记忆中这一带貌似没有专门设置的什么下坡路来着。
用力转正脖子,让下巴抵地,咬紧牙齿四处张望,只见自己所处的这块地方呈半圆形的凹槽状,槽头槽尾全都望不到边,而且与两侧的废墟相比,斜坡底完全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
倘若现今不是兵临城下,危险遍布的状况,或许也不至于太过重视这个巨型凹槽。
「......」
低沉的夜色中,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夜肆忽然陷入了呆滞。
一旦重视起来,还...真的能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啊——在视线内,和艾丽塔呈相反方向的另一侧废墟上空,竖着一根孤零零的旗杆,旗杆上碎布片般的东西随着晚风飘荡。
那碎布片变得面目全非,沦为不被人瞩目的废墟瓦砾中的一物,在这之前它必须是记忆里毫无印象的,但偏偏对夜肆来说,是似曾相识的。
...人类军队的旗帜。
见到夜肆直接趴在坡底不动,艾丽塔心头暗暗叫惊,跨步沿着坡路往下『哧哧』地滑去,顺道留下两条显而易见的划痕。
——原来已经到了啊...可现在是怎样,难道说...这寸草不剩的巨坑就是所谓的目的地吗?
想要自嘲得笑出来,却发觉喉咙干涩无声,只得任由不满情绪的喷涌,伏在地面握紧了拳头。
雷队,你这绝对是我生平听过的最恶劣的谎。
「夜肆!」
一路滑着下来,落地时脚步不经意地一阵匆忙,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下唇顿时传来钻心的痛。
趴倒在地还不足两秒,艾丽塔一蹬脚尖,撑起身子又往夜肆那边赶去,几乎是在倒地的同一时间人就随之爬起,连脸的污垢都顾不上擦拭:「夜肆,怎么了...是摔到哪了吗?」
凹坑后通前往,贯通直线,而且之前从没听过有这么一号地势...就算是防线挖的小壕沟也应该是横向,所以这根本不是人为的...
夜肆的余光晃过一道身影,紧接着自己手臂传来了轻微的拉扯。
...拥有这种非人为破坏力的,纵观战斗全景...应该就是之前那道似乎十分危险的白光。
所以说,因为这道白光,人类固守在这前线的几十万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吗?
「...夜肆,夜肆,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脸颊轻轻被拍了拍。
什么啊...人类和妖族的差距原来这么大吗?山上的玉藻前,山下的狼人,那不知来源的白光,这在不同的时间段来临的三重威胁就已经能逼迫人类抛弃这个生活了如此之久的克里兰...那这一开始就是打不赢的仗啊。
手指微微一握,感受到了莫大的空虚。
无道那老太婆在山上和玉藻前对峙...成为光杆司令的雷队孤身一人面对着狼人...奈理也因为那白光的风波导致不在身边,生死不明...那现在——
夜肆的眼神有些空洞,一直没有固定的焦点,这让艾丽塔很是着急:「夜肆...」
那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的我能做什么...被保护?不,就算是有着什么的我也始终被保护着...还是回去?为证明自己的强悍而返回...呵呵,做不了,我现在连走路都需要被搀扶着,说难听点,现在这样子的我就是...
「我...」
这蚊子般的嗡鸣被艾丽塔捕捉,对她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吧...
眼神空洞地看着无比期待的那双清澈美眸,嘴巴不自主地碎碎念道:「...我就是个废物啊...」
没有注意到美眸内表现的呆滞,夜肆像丢了魂般弯起嘴角,做出一种傻笑般的模样。
真是非常不想承认的现状,但是没法反驳...已经再也找不出自己所能做的其他事情,甚至连最低限度的不给别人添麻烦也做不到...
——还需要搀扶。
...哈哈,还真是不要脸呢。明明是个废物,在被迫离开山上的时候却夸下海口『一定要回去』什么之类的...还愤懑自己实力不够强,保护不了别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也和那些应该被保护的人差不了多少...这算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吗?
乏力到无法支撑嘴角的微笑,干脆任由脸拉了下来。
呼...也罢,能看透自己的本质,这证明还不算晚...可以作为一个废物躺着等死或许还不赖——
「一脸需要依靠的样子,这算什么啊...」
「......」
低沉的话音传进耳内,夜肆打了个机灵,略微僵硬地移过目光。
「...这不是我认识的你啊。我认识的夜肆,应该是那不管谁遇到麻烦都奋不顾身去帮忙、卯着一股自信作为行动准则,把自己身边的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夜肆...现在的你。」
美眸中溢出的眼泪让夜肆重拾震惊,头皮因为她血淋淋的下唇而发麻,脸颊更是不知为何发起烫来。
艾丽塔睁大着通红的泪眼,俏鼻微微耸动,泪水沿脸颊滑过下唇...谁料她置那入骨疼痛于不顾,张开殷红小嘴发出呐喊:「...只是和夜肆长得一模一样的而已!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夜肆!!」
这说实在的并不是呐喊,反而是大相径庭的...如同娇喝般的声音。
听到这无法理解的口气,夜肆忍俊不禁,但乍一看又像自暴自弃似的自我嘲笑:「看得出来了吗...现在我和以前真是截然不同对吧?呵呵呵...肯定不同的啊...祭破师没有姬,就和断去双臂的剑客一样,哪怕以前的名声多么浩荡也无法用来唬人了...」
「......」
「这样的剑客注定只有沦为废物的结局...要是能活着,也只是苟活...并且,品尝无法保护珍视之人的痛苦!无能为力!无法抗拒!无计可施!...」
突然爆发的嘶吼因为词穷而卡壳。
夜肆伸手摸摸脑门,在确认没法续下四字词的顺序后又是一声没心没肺的笑:「...还不够不同吗,就这样的我...」
「——!!」
一股体香扑面而来,温暖的体温从紧贴的衣物上传透。
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熟悉的轻语:「再怎么用语言掩饰...你终究没能避开自己的一贯作风...」
垂眸。
夜肆看着伏在自己身上那道娇弱的身影。
「你只是在害怕那无法保护珍视之人的痛苦...仅此而已。」
泪水与血花交融一起,在夜肆的衣服上悄悄绽放红莲。
...害怕?
内心仿佛被这轻声细语打穿,震撼的涟漪接连而起——
我才没有害!...
「肯定有的。」
连内心都变得哑口无言,夜肆瞪直了眼看着身上的倩影。
「因为...如果是『把周围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夜肆,他就一定会打心里为此害怕。」
她...艾丽塔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就像在说自己早上吃了什么一样,平常又精准地把话丢了出来...
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开,开玩笑...」
夜肆咬紧了牙关,支支吾吾地强加解释,生怕艾丽塔又说出什么来:「废物有害怕的权力吗...这些东西甚至连自己的死法都无法选择!因为它们弱小!至始至终那毫不起眼的力量根本无法扭转任何结局的变化...」
——「那我来让你变强。」
喉咙像中了不动明王咒般瞬间哑掉,那最后一口气想要表现的挣扎终于在突然的沉寂中宣布失败。
艾丽塔直起了身子,和夜肆对视。
她眼中有着和之前一样坚定的目光...嘴角未干的血迹历历在目,已有污垢的脸也被泪所哭花,一道道污痕往下巴划去,和血花汇合。
「我想我能帮助你,夜肆...」
够了——
又一朵红莲在衣服上形成。
够了,那因为自己力量微茫而暴露软弱的我...自大地把力量一概而论,视他人最直接的帮助于不顾...难怪会成为废物。
不过接受艾丽塔的帮助...这真的可以吗?
稍稍侧目,略带犹豫地躲闪艾丽塔的视线,不想,一句话逢时由脑海送往耳根。
——『这么畏畏缩缩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夜肆。』
雷队。
真是,干嘛一副了如指掌的口气...
躺在地上,用力试着将手臂抬起,上面的伤口虽然多,但血已经止住,抬手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才对。
反正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吗?
「!!」
看到那只手搭上了肩,艾丽塔又惊又喜。
惊和喜都和夜肆嘴角那股难以捉摸的笑容脱不了干系——
「呐,艾丽塔...」
「...是,是!」
听到声音,她微微一震身子。
紧接着,那只手颤抖着从肩膀拿了下来,悬空下移,摇摇晃晃,估计支撑的力道也不小,最后在艾丽塔胸前停下...说是停下,摇晃的幅度依旧很大。
「请,咳咳,请多指教了啊...」
这...原来是,握手?
止不住的喜悦泪水继而奔眶而出,这握手的含义不由而知。
艾丽塔抽着鼻子,脸上肆意地表露自己此时喜极而泣的最大限度的嘴角上扬,即使梨花带雨,依旧别有一番滋味:「嗯!——」
——『轰!!』
仿佛要穿破耳膜的炮声稍纵即逝,却已经把震耳欲聋的效果发挥到淋漓尽致。
简直是戏剧性一般的情况...
什么声音?!
夜肆顿时慌了,仅靠肩膀发力就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侧过身去,艾丽塔大气都不敢出地伸手托着他的后背,生怕出了什么变卦。
她不往那边看,可夜肆却是清清楚楚地把滚滚冲天的汹涌黑烟引进了视线。
炮声,黑烟....这模样和之前如出一辙。
「...雷队。」
看到夜肆的面色很糟糕,艾丽塔不由得跟着抿起了嘴角。
确实是很糟糕,孤身一人在狼人身边并且又给了一记火箭弹,这意味着什么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寒。
强装镇定,试图掩饰鸡皮疙瘩带来的不适,转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时间再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们要赶快。」
「...嗯。」
艾丽塔是肯定知道『赶快』是什么意思的,毕竟那是她坚持的事。
不过挂在嘴上的这话并不如说出来那么容易...虽然是说要赶快完成仪式,但对与夜肆来说,这情况和头一次无异——
在克里兰,拥有自己的第一位姬都是自记事之时就已经完成的事项,尽管只经历过一次,但重复流程根本不困难。可问题是,就算能够重复流程,也从未有一位祭破师两次完成仪式的事例,换句话来说...如果下定决心,今晚就是首例。
当史无前例的问题出现在眼前,决定要不要解决的人将背负着最大的压力。
而且与结界师完成仪式,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两种闻所未闻并且掺加在一起的首例,让选择变得更加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丽塔的腮帮似乎有些微微鼓起。
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夜肆借肩膀发力,想让自己整个人从地上盘坐起来。见状,时刻视线不离的艾丽塔迅速伸手搀扶,尽管两人合力,但还是费了很大劲才扶身坐好...
说实话,就身子现在这种情况连夜肆自己都觉得很不乐观。
不过正是凭依这样处处不乐观的现状,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才会像煮开的热水一样沸腾不止,许多平常不觉得能办到、哪怕机率只有百分之一的事情放在此刻就成了当之无愧的首选。
或许这就叫做那所谓的『觉悟』吧。
夜肆勉强挺直身子,自嘲到此为止,只见他绷紧了脸朝艾丽塔看去:「...得罪了。」
「欸?」
显然还不清楚夜肆这话的意思,艾丽塔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然后就发现自己的V领巫女服被拉下到锁骨附近,白皙的肌肤在黑夜中清晰可见,春光大泄,露出深深沟壑的场面极其养眼。
没有太过在意她逐渐升温的脸颊,毕竟这一项本来就是仪式的一部分。
另外,仪式中被结成契约的血也是不可或缺的。
瞄了她那几只僵直的纤长玉指一眼,念头一转,干脆伸手往她下唇抹去,那未干的血液很轻易地就沾到了夜肆的食指之上。
「疼、...」
低声叫苦,眉头一阵紧皱,艾丽塔痛苦地含住了下唇,面红耳赤地看着夜肆将沾血的食指伸到自己的额头前。
「上承天启...」
手指垂直下落,往其小腹指去。
「...下接地灵...」
有序地变换手指指向的方向——
「左系苍生...右连虚无...」
手臂肌肉有点抽搐,可夜肆一刻也不敢消停。
最后指尖在艾丽塔胸前锁骨处落脚:「中为子名,吾为其主,名为夜肆,赐其名为...肆。」
靠着指尖的鲜血,在她锁骨上迅速划下『肆』的每一个笔画。
趁字还鲜血淋淋的时候,夜肆收回手来缓解肌肉酸楚,继道:「同名同心,吾与其将一心同体,互不欺瞒,两人事成一人事,特此令其化为利器助我!」
她胸前那个『肆』字准时在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刹那发出了淡淡的白光。这是仪式开始的前奏。
仪式的过程很简单,只要等待血字渗入艾丽塔的体内,在她胸口形成『肆』字。白光极度微弱,犹如风中残烛,常人来看会熄灭根本不足为奇,不过夜肆知道,这光是不会——
「?!」
暗暗吃了一惊,并不是因为艾丽塔那夸张的上围。
...也不是光熄灭了,并没有。
而是一个糟糕程度等同于灭光的突**况...血字模糊了。
「夜、夜肆...这个?」
艾丽塔指着胸口往下滑落的血珠,像孩子一般茫然地问道。
说实话这问题问得毫无意义,但如果硬要根据现状来说,可以想到的解释也不是没有。
「是失败...了吗?」
看懂了此时凝固似的气氛,艾丽塔凭着自己猜出了这个解释。
和她共持一个解释,夜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出其他说法,只得不情愿地点头表态:「嗯...」
这并不是一个振奋人心的事情,迎来又一波沉寂也在意料之中。
那小簇白光在视线余光里微微闪烁,仿佛极力想推翻这缺乏证据的解释。
「估计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白光会出现证明仪式开头没有错误,而且夜肆也坚信并非遗忘了什么步骤,综合来看,说是中间出错也理所应该。
艾丽塔看起来十分沮丧,不,与其说是沮丧,倒不如说是悲极而泣...她的眼角夹着泪珠,小嘴呈往下的半圆弧状表述着难言的心情,磕破的伤历历在目,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浣熊。
「我以为能帮上你的忙的。」
委屈的口气听的一清二楚,她眨了眨眼,两行清泪从眼眶内溢出。
「不,这没有你的责任艾丽塔...」
毕竟谁都没尝试过与结界师完成仪式,更没有人结过二次仪式,所以首例碰上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结果,确实很让人难受。
「——就是我的责任!!」
艾丽塔有这样的表现并不能说是莫名其妙,她捂着锁骨处的那簇微光,声嘶力竭地发出哭腔明显的抗议:「要是知道会失败,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放弃...」
她开始将这件令人遗憾的事情的全盘责任包揽在自己一人身上。
夜肆知道她正在拼命从这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争取自身可用价值的最大化,失败明显是打消她这个念头的最残忍方式,而且其失落感明显是要更优于自己的。
「...没关系的。」
好像除了这话之外,已经找不出其他可以说的了呢。
仅能说的唯一一句话对艾丽塔似乎也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她的面容还是低沉着,没有那熟悉的动人笑靥。
气氛莫名地开始凝固,艾丽塔没人任何一点想要打破现状的意思。
夜肆又一次瞥了她胸口那暗自发光的血字,伸手规矩地替她将衣服往肩膀上提去,反正失败也失败了,总不可能让她保持这个样子下去吧。
「呐,夜肆...」
「...欸、嗯?」
突然开口,夜肆差点没被吓一跳。
「我们...再试一次吧!」
这话确实是艾丽塔说的。然后又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在同一个人身上进行第二次仪式。
如此想法或许是唯一能挽救她失落的机会,但不知有任何风险的情况下,肯定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答案。
没有想太久,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想夜肆就坚定不移地表态:「我不支持这样做,风险根本不确定。」
一口回决,如同冷水扑火般浇灭了那所剩无几的希望。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根本就没有可能啊...我们真的还有回神社的可能吗?」
她抬起了头,看着夜肆,空洞的眼神深邃得可怕。
回神社...为什么又是这个...那应许过她的事、不,应该是谎言。
巧妙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夜肆暗暗地咬紧了牙关——
在被人提及那些曾经说出且并没被拆穿的谎时,愧疚和悔恨就像蠕虫一样爬上了身,恶心得直让人起鸡皮疙瘩...这种感觉,夜肆算是亲身经历了。
「关于这件事,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吧...」
夜肆把头埋低,让颤抖的肩膀替他表述极力压抑住的愤懑情绪:「回神社什么的...只是我的缓兵之计而已。」
她的身子以一种很微妙的方式颤抖了一下。
看起来是触碰到她不愿提及的领域呢...
——不过这件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艾丽塔毕竟是个女孩子,把事情说出来,把责任往自己这边靠拢,要比给她一个人盲目承担好得多。
「玉藻前很厉害,那里唯一可以勉强与它抗衡的只有无道那个老太婆...除她以外,我们的退让都是那时候最无奈之举...撒这个谎骗你,也是形势所迫...」
余光都不敢去瞄艾丽塔,整个人把脸侧到了一边后,又续上了一句『对不起』。
真是史上最没有诚意的道歉...
夜肆知道自己的道歉十分草率,但他却无法调整语气再次说出那三个字。
因为他打心里不希望被原谅——不如说正好相反,这时候来一拳说不定更让他好受,
有时候,温柔要比暴力更伤人。
所以夜肆已经做好了迎接艾丽塔后话的准备,静静的闭上了眼。
「...是这样啊。」
艾丽塔眨了眨婆娑泪眼,看着眼前这个男生附有污垢的侧脸,忽然嘴角一弯:「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好开心。」
「——!!」
胸口仿佛被尖锥贯穿,疼得夜肆差点在地上打滚。
并不是不能想到的结局,夜肆知道艾丽塔不是那种会给自己一拳的人——
「开心...吗?」
还真是奇怪的回答呢,这事哪里有积极因素存在着。
「因为刚才准备仪式的时候,夜肆说过了啊...」
「说了什么?」
「...『互不欺瞒,两人事为一人事』。」
艾丽塔低头看了看胸口:「说实话,听到的那一刻我还是很开心的。」
听到这话,夜肆把头埋得更低了。
「...那只是一套固定的说辞罢了。」
「是吗,可夜肆你做到了。」
「那又怎样...」
夜肆已经没脸将话音提高:「就现在这么弱小的我来说,为保撤退而欺瞒他人的情况肯定数不胜数...」
要是能变得更强大...
「——那种事情不会再有了。」
听起来艾丽塔似乎信誓旦旦。
不过夜肆并不深究她这语气的由来,只是有气无力地侃侃道:「为什么...」
「你看看我这样,能够作为你需要的答复吗?」
——?!
夜肆猛地抬起头来,扭到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白光...只见扑面而来的白光!!
艾丽塔笑着,坐在这簇一场刺眼的白光中...像极了蜷缩在翅膀中的天使,她此刻的一颦一笑,都有着如诗如画般的美感,就连眼角未干的泪珠都被光芒照得和旷世宝石一般。
这...这是...
夜肆顶住强烈的光,半眯着眼寻找着艾丽塔的肩部。
她整个人仿佛和白光化为一体,除体内之外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格格不入,就连胸口那正在逆流的血字也清晰可见,俨然变成一丝不挂的模样。
...仪式?开始了——
怎么可能...难道是时间差上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身子一颤,夜肆脸上惊现恍然大悟的神色。
...『互不欺瞒,两人事为一人事』...原来这并不只是一套说辞,它更像是一种规则,拒抱有欺瞒的双方于千里之外...
白光越发汹涌,在黑夜中是一股不可多得的亮点。
互相坦诚谈何容易,要将一生拘束在你手上不是个陌生人就肯随便应许的,真正愿意的一辈子能有一人便可知足。
视线内一片白茫,光亮侵蚀了每一个可见角落,此刻其实与失明大同小异,不过夜肆却弯起了嘴角,仿佛根本不在意。
当然,艾丽塔的话...只能说是个美丽的巧合。
「艾丽塔!」
白茫视线中蹦出一抹鲜红,随着嘶吼渐化字样,以复杂的笔画勾勒出『肆』字的轮廓。
夜肆对着那个字的方向伸出了手,尽管光亮并无法让他看到自己的手,不过凭着方向感他知道是正对着的——
「...过来吧。」
顿时,冲天光柱拔地而起,好像有神明在这个黑夜浩荡降临,为人们在这个硝烟四起的战场夺得了驻足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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