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哇!今天的晚餐看起来很棒的样子!”心宿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就是!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吃饭都很潦草,有好久没有吃过热的东西了!”
看着已经迫不及待的两个小孩子,身为姐姐的毕宿会心地笑了一下,然后把锅放到了桌子的正中央:“的确好久没有煮过汤了,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大家快开动吧。”
“那我不客气啦!”
随着话音落下,男人已经帮所有人盛好了饭,每个人的份都是一样的,他把筷子连带碗一起递过去,按照年龄的顺序,小的孩子会先拿到他的那一份,按照次序是心宿,尾宿,毕宿,不过虽然说了自己不客气啦,但是先拿到饭的孩子并没有先吃,等到所有人一起开动已经成为了这个小家庭里面心照不宣的事情。
“辛苦了,毕宿。”
男人帮她盛好饭递过去的时候,微笑着说道。
十二岁的女孩子接过碗来,用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先生。”
之后,等到男人自己也给自己盛好了饭,并且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三个小家伙才一起迫不及待地动起筷子来。不算太明亮的灯光并照不亮屋子的所有角落,但却照亮了他们围坐在一起的小桌,光线将整个空间染成了暖黄色,中间的煮锅里冒出白色的蒸汽,之后渐渐消散于虚无,却为这间屋子添上了看不见的温暖。四个人一边吃着有些粗劣的食物,一边却大笑着彼此交谈。
“有好多东西想问先生。”
“说来听听?”
“我先问我先问!”尾宿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先生是不是超级有钱啊!”
听到这个问题其他的三个人差点没背过气去,不过,这好像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男人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只得反问道:“尾宿你是从哪里得出这条结论的?”
“因为先生可以直接租下来这么大一块地方,还能够买来各种各样的材料,我听别人说,能够租下大房子的人都不会很穷,所以先生一定超级有钱才对。”
“可是有钱的人不都会住在上层,吃好东西,穿好看的衣服吗?这样看来先生也不是一个超级有钱的人来着。”心宿同样疑惑地接过来话茬。
“所以说,先生真的很有钱吗?”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个问题,要怎么说呢?”男人刨了一口饭,“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吧。”
“欸?”
“这要看你们是如何来定义金钱和有钱这个概念了,任何事情都是这样的,它有着两面性,也有着自己的定义,在不同的人看来,金钱的意义不同,并且每个人做的比较也不相同,所以说也很难确定什么是贫穷,什么是有钱了。”
“搞不懂。”
“可以这么说,对于上层的人来说,我可能算是很穷了,可是对于下层的普通人来说,我也可能算是很富裕了。”男人比划着,“那我问问大家,你们觉得金钱有什么作用吗?”
“可以用来买东西!”心宿说。
“可以用来过上好生活!”尾宿说。
只剩毕宿在一边没有开口,她端着碗,不过没有动着筷子,不用说,她也在思考先生刚刚提出的问题。
“毕宿,你觉得呢?”见毕宿开始思考,他问道。
十二岁的女孩微微拧着眉毛,眼神看向冒着白烟的煮锅:“我也说不清,我觉得心宿和尾宿说的都是对的,但是金钱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为什么它就可以拥有这么大的作用呢?”
的确,这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连一向活泼的心宿尾宿也陷入了思考。
“说的很好啊,其实大家说的都很对,金钱的确不是凭空出现的,它被人工制造,作为一种较为方便的通用品存在,它存在的价值就是‘交换’。”他也停止了吃饭,说道,“这是我们每个人认同之后它才存在的效力。越多数量的钱,它具备的交换能力就越大,而且这种交换一般是等价的,如果交换不等价,或者说钱的交换价值不被认同,那么钱就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眼前的小家伙们认认真真听着,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钱可以用来买东西,钱也可以用来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交换’这个概念所带来的,人们为了交换更加方便,更有效率,于是规定了这样一种东西,它本身不存在意义,是人们的使用才带给了它意义,但是它的确非常重要,它很珍贵,我希望你们能够清楚,但是,不要把它看得太过重要,因为在有些地方,它什么也不是。我会教导你们如何去使用它,金钱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也是非常厉害的防具,它几乎能够办到我教你们使用的枪械能办到的任何事,可它能不仅带来欢乐,它也能带来痛苦。”
“可是先生,你还是没有回答是不是有钱这个关键的问题诶。”尾宿这么无厘头地一插,原本严肃的话题突然间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的确,先生说了这么多,其实是在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好狡猾。”
“实际上的话,有是有一些钱,只是在合适的时候才会使用而已。”男人有些无奈地答道,“挣钱的方法会有很多种,无非也是一个交换的过程,只不过有些过程可能并不是那么等价,甚至是完全的不平等,这些东西我会一一地教给大家,但是希望你们真正学会如何使用,同时,要主宰金钱,而不是让金钱主宰你。”
“可是先生为什么有钱,但是却不去上层过好的生活,反而要和我们待在一起呢?”
这是心宿问的问题,也是她的话太快,可是当她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就后悔了,她看了看毕宿和尾宿,他俩也在看着自己,然后她再看了看先生,他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却仿佛是陷入了沉思,低头看着手里的米饭。
她的确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并且,这个问题似乎太过深奥了,但是即使是他们这种年纪的小孩子,也知道,问他人这种问题是不好的,也是不应该的。
饭桌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默默地扒着自己碗里的米饭,但是很快,沉默就被打破了,拿着饭碗的男人用筷子夹了一片蔬菜,指了指饭桌中间的煮锅,然后开口。
“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这就是理由吧。其实当你们长大之后,慢慢慢慢就会理解的。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问的。”
三个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手里的蔬菜,以及中间的金属锅,一时间提不出什么问题来。只有毕宿,给自己舀了一点汤,打破了胶着的空气。
“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做饭?”
“对哦!”心宿和尾宿对视了一下,他们和先生相处以来这么久,几乎没有见到过先生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三个轮流做,毕宿是里面厨艺最好的,而先生会帮他们准备材料,会切菜洗菜择菜,但是还真没有看见过他在给汤调味的样子。
“连毕宿姐姐都没有见过先生做饭吗?毕宿姐姐可是比我们和先生早认识一年来着。”心宿的好奇心显然被勾起来了。
毕宿顿了顿,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刚才心宿的发言里有一点小错误,但是她终归还是没有纠正,轻声道。
“的确没有见过呐。”
男人闻声苦笑了一下,三个孩子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这个问题显然他是不回答不行了。
“实际上,我真的不会做饭,哪怕一点点都不会。”
“真的吗?!”
这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小,原本在他们眼中,先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可是,他竟然连几乎每个人都掌握的技能表示自己不行,这好像还真的是第一次。
“做饭这件事上面我真的是个白痴,不知道是不是天赋的缘故,煮饭这件事情我真的非常不擅长。”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坦率地承认道。
见先生有些难为情,尾宿立马发言:“没事!改天我们和毕宿姐姐一起教先生,先生学东西学起来一定超快的。”
“就是就是!毕宿姐姐教做饭教的超好的,我还记得我用甲虫做饭就是毕宿姐姐教会的呢,做出来超级好吃。”
“那,毕宿,可以麻烦你吗?”他笑了,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女孩。
女孩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用力地点点头,紧接着开始低头刨她的饭,不知为何,她的脸埋得有些低,连夹菜的频率都少了一些。
就这样,大家慢慢地说着聊着,不知不觉,煮锅已经不再烟雾腾腾,可是不知是什么缘故,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冬日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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