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午后，日光变得强烈，遍地是炽热的金黄，拓拉上了窗帘，避免被阳光直射到。
这样的日子也很惬意啊。
没有什么烦恼，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只需要翘首以盼出院日，再想想出院以后怎么和大家解释就好了。
刚刚做完一个小节的练习，正准备拿出莒带来的曲奇好好品尝一下的时候，走廊那里传来敲门声。
“在里面吗？拓？”
声音小小的，有些弱，听起来有些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不过声音很软，像棉花糖一样，非常悦耳，让人有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瑠？”
“嗯。”
拓穿好拖鞋，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支架拐杖，没有理它就冲着门那边去了。
旋转开门把手，眼前是一个女孩。
她穿着病号服，蓝白条纹的，坐在手扶轮椅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头发却很光滑。她神色有些紧张，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光是看上去就有一种这个孩子是个爱哭鬼的感觉。
“那个，那个，拓。。。。”
没等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把话说完，拓就满怀恶意地取了一块曲奇，直接塞进了女孩子的小嘴里。
“嗯嗯？呃呃呃嗯？”
“好好尝一尝，要嚼碎碎才可以咽下去，整个直接吞下去的话很困难的说。”拓装作无辜地朝女孩微笑，“要喝水吗？瑠。”
“唔唔，嗯嗯。”
女孩的嘴显然不能将大大的曲奇完美地包住，可她又不愿意把曲奇给吐出来，只得一小点一小点地把曲奇给咬碎，再吞下去。她拼命点了点头，两只眼睛眼泪已经快要出来了。
拓从柜子里取了一个水杯，再用水壶斟满白水，给瑠递了过去。
“唔唔，咕咕？！”
瑠看着那直冒热气，显然不能喝的开水，又拼命地摇头，同时艰难地吞咽着嘴巴里的曲奇。
看着真的要委屈得哭出来的瑠，拓终于良心发现，赶忙倒了一杯凉水过去，等着瑠把曲奇费劲地啃完。
“拓太过分了！”
“抱歉抱歉，果然是因为瑠太可爱了才有捉弄的价值。”
瑠把曲奇吃完用了好一会儿，吃完以后一口气把凉水灌下去，才不满地发出了怒吼。
不过莒送来的曲奇味道没商量，瑠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但是没有拒绝接下来继续分吃曲奇的提议。
“所以说，来找我干嘛？”
“想出去看看，但一个人太无聊了，护士又都没空，只有来叫拓了。”瑠从纸盒里拿起最后一块曲奇，小块小块地嚼着，活像一只正在取食的仓鼠。看来，刚刚小小的恶作剧并没有败坏小姑娘对甜食的胃口。
“那，走吧，得早点回来才行。”拓把曲奇的包装口袋扔进垃圾桶，道。
两个人坐电梯下楼，前往医院的后门，那里有一大片绿化，算是这个医院比较良心的地方，很多病人甚至医护人员都喜欢在这边散步，空气也算是城市里最好的地方了。
太阳小了一些下去，但给人的燥热感不减反增，好在茂密的树木给两人提供了不少清凉。
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以往是拓撑着拐杖在一旁走着，而瑠自己摇着轮椅，或者是护士推着她，两个人很少一起出来走，仅仅两个人是要被护士说的。
不过今天，拓没有撑拐杖，而且他没有在旁边走，而是亲自推着瑠的轮椅，瑠的头发就在他手背上蹭来蹭去，弄的拓痒痒的。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天上的云很好看，一簇一簇的，像是空中的巨人。
“拓已经可以好好走路了呢，下周就出院了。”
“嗯，瑠呢？”
“我还早着呢，双腿恢复起来很慢，能不能再走路都是个未知数，毕竟，我这是生病，不是受伤。”
“抱歉。”
“没事，我没关系的。”瑠笑了。在后面的拓没办法看见，但他感觉这笑容有些苦涩，苦涩得让拓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得帮瑠振作起来才可以，他想。于是，他说道：“等瑠出院的时候，你打电话告诉我，我一定踏破千山万水的阻隔来帮你庆祝的。”
瑠噗呵一声，看来是真的笑了。
“就怕没有千山万水来阻挡你咯。”
“嘿嘿，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下周五是。。。。”
“下周五是你生日啊，这不算是什么秘密吧？”坐在轮椅上的瑠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惊讶的拓。
“你怎么知道？”
“不只是我咧，小护士，护士长还有眼镜医生都知道，这种事情早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不过你可别怪我告密啊，本来我们准备给你个惊喜来着。”
拓挠挠头，他的确没想到周围的人都会知道他的生日，而且就跟日常小事一样，没有一点点惊讶，好像是不知道才算奇怪。
可回想一下自己，他并不知道瑠的生日，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生日，唯一知道的是妹妹莒，连爸爸妈妈的，都只记得个大概。
“那个，瑠，你的生日是？”
“嗯，不告诉你。”
“这不公平啊，只有你们知道我的生日，而我却不知道大家的，感觉很过意不去。”
“拓，关心别人不是一件需要报答的事。”瑠看着远方的天空，天空的云在蓝色的苍穹下显得格外洁白，“如果关心别人是奢求回报的话，那么这就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受，而是一场**裸的交易了。想要回应他人关怀的心情，不是单纯的礼尚往来这么简单，它应该是无声的，不应该有着确切的形状。”
说完这一番话的瑠显得是那么的深沉，她依旧望着远方，目光是那么澄澈，那么高远，好像要让视野触及自己的双脚无法抵达的地方。
“诶。”
拓愣了愣，随即，释然地笑了。
他也看向天空，但他突然发现，天空转瞬间暗下来。
下雨了。
太阳还悬挂在空中，只是云朵集结，短时间形成了一片积雨云。
“太阳雨，还是有些少见，这次出来走大运了。。。呜哇哇！”瑠惊叫了一声，因为下雨了，拓飞快地将轮椅朝有树遮挡的地方推去，好让自己和瑠少淋一点雨。
站在树下的两人安静地看着眼前这幅奇异的景象。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阳光收敛，暴雨倾盆，但仅仅过了几分钟，天空就再次放晴，盛大的阳光比之前还要强烈地投向地面，将这个世界，满满的装点成金色。如果不是地面青草上的湿润，这场雨就仿佛不曾下过。
“我们都好像是盲人，不曾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瑠轻声呢喃道。
“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瑠冲他笑笑，“下了雨，医生他们会担心的。”
“嗯。”
在这之后，漫长的时间流动。
周四的晚上来临。
躺在病床上的拓辗转难眠，这几天，他没向别人提起出院和生日的事情，当然，大家也藏的好好的，没有表现出我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是想给我惊喜吧。
真希望明天快点到啊。
明天，明天。
明天瑠一定会来，摇着她的轮椅。
小护士也会来，不知道会不会叫我拓弟弟呢？
护士长大叔也会来，肯定是好好的修理过他的胡子的。
眯眯眼医生也会来的，戴着他从没取下过的黑框眼镜。
爸爸妈妈从上周开始就在准备，肯定给我定好了一个大蛋糕的吧，肯定所有人都会分到一份。
还有莒，多半会请假的吧？想想她班主任那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莒还是挺可怜的呢。
明天一早我醒的时候，大家会不会就已经在我身边了呢？会不会房间被装饰成了一个花园？墙壁上还贴着气球。
大家都会送我礼物么？瑠和莒肯定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护士姐姐呢？护士长大叔呢？
出院之前，好想把大家的生日都了解到，到时候再聚到一起啊。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想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可是也想回到平日里的世界去。
同学，朋友，大家都还好吗？
明天，明天，快点到来吧。
怎么还不到呢，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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