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seven.
(一)
这是男孩和女孩的故事。
但,这也是杀人者的故事。
多久之前了呢?
十年,届时,红雾平均海拔高度,一千一百米。
他是个杀人者,不折不扣的杀人者,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清楚如何才能行之有效地贯彻自己的方针,他所能做到的,只是把碍事者通通除掉而已。
但是,他伪装得很好,至少,他从来没有在自己一年前捡回来的孩子面前,暴露自己是个杀人者的事实。
那是个女孩子,小小的,瘦瘦的。她的脸很好看,但是她从来不笑,只是一直绷着这张脸,好像表情肌的一角被削掉一样。只有极其偶尔的时候她的面容才会缓和一点,但也不会露出任何稍微夸张的表情。
但还好,把她捡回来的这个家伙也不会笑,不如说,他比她笑的时候还要少。不会要这要那,不会宣泄自己情绪的孩子,总是安静而又乖巧地待着,尽管彼此之间枯燥而沉闷,但这样也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她总是这样,默默地做好一切,绝不多问,绝不提出任何要求。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这样了。
即使如此,两个人一起生活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可他从来没有打算抛弃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执着地把她带回来,哪怕是到自己“死”过一次的地方去。不过,也许这个舔舐鲜血而活着的家伙,觉得偶尔多个同伴也不错。
他有时候做的可能不够好,杀人者尽可能不让自己的衣服沾上鲜血,但是血的味道,是会在无声无息之中,侵蚀它所在周围的人的。
名为死的戾气,名为死的凶残,名为死的绝望,名为死的诅咒,即使再怎么注意,也会缠绕行凶者之上,手腕,脚踝,脖颈,四肢,五脏,一点一点地染上味道。
会残留淡淡的血腥味,尤其是在杀伐之后。嗅觉灵敏的她,在很久之前就已洞悉这种微薄但刻骨铭心的气味。
只是隐隐察觉,心中生着浅浅的疑惑和恐惧,对于这个冷峻如岩石的男人的一切,她一无所知。
她从来不问,他也从来不说。两个孤独得快要死掉的人生活在一起,她没有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窥视和指摘的权力。只是他也是会脆弱的,但从来没有人能够安慰他,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小屋的台阶上,把头颅埋在两膝之间,冰结的脸上露出极其短暂的沉痛表情。
何所谓孤独。
天河中的四个人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很久很久之前,自然而然就是这样了。
他在废墟中走着。独自一人走着,背上是被黑色绷带绑住的长筒状物品。夜风扬起他黑色的风衣,如同黄泉古道上的风扬起亡灵的斗篷一角。他在夜色中隐匿身形,去履行作为恶鬼的使命。
杀人,杀。
杀。
他走着。自深渊而归,数百米的高度落差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他甚至只需要在生满肉粉色不明物质的崖壁上不断地猛击和踩踏,就可以在没有任何攀岩工具的情况下,从接近九十度的深渊之壁里飞跃而上。
下降亦是如此,利用物品和深渊壁的强烈摩擦来减少自己的下坠动能,就可以在十余秒内下降数百米的距离。
这个过程实在太过惊悚,所需要的东西仅仅是每个深渊下潜工队都配备众多的金属拐,这本是用来驱散毒虫,以及在攀岩时微微借力的轻型工具,但是到他这里,绝对强悍的体魄能将这不需要成本的小工具变成飞檐走壁的神兵利器。
向下挥击,践踏,用力之大甚至能在金属石质的混合墙壁上敲出裂纹,只要不是绝对的九十度,在物理学上就可以做到向上跳跃,只是需要的力量大到无法想象罢了。向下的过程亦然,怪力几乎把金属拐都埋在了墙壁之中,但也绝不会太深,导致阻力过强让他在空中悬停,恰到好处的摩擦能让他在尽可能减少冲力的情况下安全落地,不过付出的代价是深渊之壁上的一道深沟以及一个就快要被磨损到报废的金属拐。
不过不用担心裂纹和深沟会被发觉,每一次他都挑选最险恶的地方进行下潜,能对穿着防护服的下潜工人造成致命威胁的毒虫和能划伤防护服的木本植物,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忌惮的必要,它们反而成了他挑选隐蔽地点的最佳标志,虽然试图阻挠的结果就是被毫不留情地切成两半。
更何况,那些肉粉色的物质在短时间之内就会重新生长出来,将之前被削开的深渊之壁给全部笼罩,有的地方甚至能超过半米达到接近一米的深度,形成粘稠的垂直沼泽,说不定会将在上面攀缘的下潜工人给整个吞进去。
另外,即使穿着防护服,普通人类也是无法在涨潮的深渊中活动的。每隔一段比较标准的时间,深渊中的红色雾气就会涨潮。积压在地底深处的深红野兽被释放,深渊红雾的高度将会不断上升,在此期间,深渊中红雾的浓度会令人惊愕地攀升,再度攀升。红雾浓度呈阶梯状分布,每往深处去,这世间最毒物质的浓度都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扼杀氧气,扼杀氮气,将空气的整个成分据为己有,高浓度再额外增加分布区域的气压。在这种情况下,下潜工队留在深渊只有死路一条,遑论红雾,空气占比暴跌的氧气就能使他们在这种低氧环境中快速死亡。接近一点五倍的大气压值可以让空气中的红雾成分快速渗入人体皮肤,当然,这是在没有防护服进行保护的情况下。不过如果普通人类没有防护服保护,哪怕只是碰了红色雾气一下都会导致嗜睡症,情况严重的话甚至会当场死亡。
可是他没有,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被稍微阻塞。不,呼吸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一件必要的事情,因为这幅身体根本就不需要气体交换,氧气不会被消耗,也不会呼出二氧化碳。只是因为那个时刻他还在呼吸,所以现在依旧保持着胸腔起伏的状态而已。没有防护服,只是一如既往的黑色风衣,这是他的颜色,能够帮助他自然而然地融入黑夜。
深红的野兽无法侵入这具躯体,呼入肺部的气体又按照原来的比例原封不动地呼出。连最容易进行气体交换的呼吸器官都没有办法让这剧毒的物质融入,通过皮肤进入血液当然更不可能。即使将高纯度的红雾溶液注射到体内,这些物质也只会在数分钟内不通过代谢而是不作任何改变的从体表渗出去,仿若从未进入过。
因为他是怪物啊,怪物能够生活的地方,普通的人类都会死。
或者只是他单方面的希求人类的死亡而已。
他专门挑涨潮的时候下潜,这个时候由黑色构成的深渊转交给触目惊心的深红。血海从地底升起,将数百米的盛装它的人造器皿填去大半。深渊就是这样一群人造的器皿,那些海拔低的,如群鸦般林立的旧时代建筑,成了锁死这深红巨兽的不可靠囚笼。位于高处的人类放弃他们低海拔的居所,用金属和混凝土围成高墙,为这个不断向上蔓延的凶兽搭建临时的金属牢笼。就像是不断被鲜血填满的金属圣杯,里面流淌着可以毒杀世间万物的绝对之恶。
在这深渊的底部,涨潮之刻,于地下数百米的无光之所,才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孤身一人在血色的地狱中走着,浓稠的雾气已经变成了块状,好像可以用小刀切开,再强烈的日光也没有办法将这片区域照亮了。适应几乎所有环境的节肢动物都难以在这片区域生活,依靠光能过活的细菌和植物也不例外。缺乏食物,缺乏氧气,空气中弥漫着高纯度的剧毒。没有生物愿意在这种地方生存,能来到这里的只是已在这个世界死去的亡灵而已。
很暗,实在太暗了,对一个不会衰老,年龄锁死在二十二岁的青年来说,实在是有些太暗了。
几乎无法看见任何东西的黑暗挡不住他前进的步伐,很暗,但至少不是一点光线都没有。那双眼睛的夜视能力堪比热成像仪,在深渊底部他的活动不会因为受到光线的影响而有任何迟缓。
还不够,还要朝更深的地方去。
他寻找着向下的裂口,深渊之中也会有层状结构,他必须要往更低的地方去,在那里才会有他要寻找的东西。
直到红雾让整个空气都像糖浆般粘稠,肉色的增生物试图沿着他的风衣生长,他克服着阻力走着,就像是在深海里面行动一样。
在零海拔以下,他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要找的东西太简单了,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稀奇的,遍地都是。只不过因为存在的环境过于严苛,才没有除他之外的人类发现过。
液态的,红色液体,像是鲜血构成的小溪一般,在黑暗的金属圣杯杯底流淌。
最最纯净的红雾,因为浓度过大而液化,在深渊之地,涨潮之际,绝不能允许存在于世上的液体才会从地底上升出来,不为人知地狰狞发狂。
如果把一只甲虫丢在这红色的小溪之中,恐怕不到半秒就会融化地一干二净。
可他蹲下身子来,注意让黑色风衣不沾到这血色的液体。红雾对有机物的侵蚀是远远大于无机物的,它就像是仇恨生命而诞生,目的就是杀光这个星球上所有苟延残喘的生命。
他从口袋中取了容器,盛装这恍若恶魔之血的红色液体。他冷漠而机械地重复这一过程,直到把身上三个一百毫升的烧瓶装满。紧接着是密封,任何可能泄露的孔隙都不能有,不过如果真的有的话,在他返回下层的时候也会因为气压下降而全部在深渊高处全部泄露完毕吧。
不能装多了,这并不是能够大量带回的物品。它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屠戮,吞噬生命。不要小看这一百毫升的容量,毕竟是液体,如果全部释放出来的话足以吞噬一整个面积不大的安置区。
这是他杀人的兵器。没有能比这更高效,更隐蔽的杀人道具了,从自然中诞生,又消失于自然,不可能会有人发现突然爆发吞噬人命的红色怪物是人为控制的,有关部门在调查的时候只会把它归结成又一次红雾的异常上升。
自大灾变那天以来,已经十五年了。不管人类的科学家怎样拼命地研究,也无法查明红雾的物质组成。得不出化学式,甚至分析不了是不是纯净物,连构成它的粒子都没有办法用各种尖端设备观察到。当然,连红雾的涨落活动也观察不到任何精准的规律,他们只能通过统计学和之前已有的经验进行简单的拟合分析,异常的活动大致占了整个预测的三分之一,上升的高度,上升发生的时间预测不了,能够大体预知的只有涨潮和落潮的时刻。不,根本算不得预测,因为每次的潮起潮落时间几乎都是固定的,不过是经验之谈,用仪器根本测不出什么误差。
只是,所有研究红雾的人,乃至下层的流亡居民,都明确一个事实。
它在上涨着,目前来说,没有人能够阻止。
采集液化红雾的过程并花不了什么功夫,很快,三个小瓶子就被装满了。他将装好的三个烧瓶放回口袋,朝下层的方向走去。
然后,杀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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