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人骨教堂雨夜
希薇尔在玻璃碎裂声中惊醒,保持入睡时别扭的坐姿倾听教堂外的雨声与侧室外的声响。
除却雨水的淅沥,唯有寂静笼罩此地。
希薇尔窘迫地挣扎站起,收拾被炸碎的玻璃碎片,将门缝的封印解除,小心推开木门张望黑暗的走廊。
使魔在正确的时候唤醒了自己。
希薇尔溜入教堂的大厅。雨水在长窗的玻璃上溅跃,教堂在风雨中如欲坠危楼。这里平日不容许镇民参拜,连警卫都已回到边缘的门房。
【好冷。】
无袖的连衣裙无从御寒,将斗篷留在侧室是否明智?但在那位英灵面前遮掩自己才是愚行。希薇尔在桌边尽量悄无声息地摸索着,捡出蜡烛点燃,柔和的火光随手指的移动而曳舞,映照出教堂内的狰狞景象。
万千人骨残骸所装饰的庄严圣堂被微弱的火光驱散些许黑暗,近处白骨的光滑表面被映成橘黄。
过不多时,一个值得敬畏的存在便将从白骨的圣坛上降临。
这样吗……摇头驱散对仪式的质疑,希薇尔咬破手指,血珠滴落在教堂的地板上留下血斑,在昏暗的光线下觉得那像是一块污渍——希薇尔为这个想法颤抖起来。
强烈的自我怀疑涌入脑海,直至晕眩,希薇尔在下一滴血滴落之前猛然将手收回。。
我是、不洁之人。若说那截指骨属于名为英雄的存在,自己便是值得英雄提剑斩杀之人……不,或许由于自身的渺小、仅仅是阴影中无人注目的食腐者罢了。蛞蝓一样粘稠冰冷的使魔在身边希薇尔滑行。
【El、parto。】
希薇尔简短地吟唱。影中的蛇从窗缝滑出、迎向窗外的暴雨,将自己留在空落教堂内的一抹微光中。她又将蜡烛置入烛台,再坐到嵌满头颅的立柱之下,垂下眼睑,将双手放到跪坐的膝上,开始了自问自答。
回首生命的片段——自己的所言所行能被称为“恶”吗?
希薇尔对肯定的答案满心惶恐,却又觉得断然否定缺乏谦卑。
但那或许已不再重要:被谓之以“自己”的这份存在、无疑正残喘苟延着走向终末。
那些与自己定结羁绊的恶魔,它们萦绕耳畔的低语能够信赖吗?无比希望能快意地大喊出『不能』,但启唇嗫嚅着终于无言。所剩下的,唯一的,最理想的选择,就是这魔术师之间的厮杀。
那么,能胜利吗?抿紧嘴唇。从无尽的漫长的旅途的夜晚开始,至今已经为自己设想了诸多结局。其间差异亦不再重要,仅仅睁大双目注视着那唯一的同一性——死。从立柱上摘下一颗松脱的头颅,双手捧到眼前,凝望着亡骸瞳中的虚空。
【呐,死之类的、很痛?】
想象着它生前在疾病的浑浊中挣扎溺亡的光景,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流淌的使魔从屋外带回更多同伴,起身望向地板上光滑起伏的血海表膜,虔诚地举起交叉的十指。
【抱歉呢。尽管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请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祈祷的。】
使魔从中仓皇地滑出,一如对自己的肮脏感到惶恐的役使者。他人之血枯竭并新生着形成不规则的图案与符文,与青烟作伴的嘶嘶异响使人错觉为遥远圣诗班的合唱。赤色的召唤阵在不详的氛围中诞生,安静地躺在圣坛前的地板上,仿佛某种邪恶造物的摇篮。极度的恐惧与怀疑过后陷入了微妙的麻木,混沌的大脑驱使身体吹息蜡烛,将纯粹的黑暗还给这白骨森森的殿堂。
取出衣袋中的挂坠,伸手攥紧纯银的链条悬在繁杂的暗红纹路之上。若将手松落,让它坠入法阵,成为圣骸的话——
能够召唤出已逝之人吗?
【不,不!我需要的事物,唯有…胜利。你无法带给我胜利。所以……请原谅怯懦的我…】
风暴在窗外呼啸,簌簌颤抖着咬牙说道,将挂坠收入掌中,两指捏出原已握在掌中的那节脚指骨,圣人的遗物。在泪光中看着自己远离了那缥缈的奇迹,将自己推落神圣的深渊——指骨从手中滑落,染上阵中血痕的颜色。
【宣告。
汝之身躯托吾麾下;吾之命运附汝剑上。
响应圣杯之召唤,遵从这意志、道理者,回应我。
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者,吾乃集世间万恶之总成者。
缠绕三大言灵之七天。】
【穿越抑制之轮出现吧、天秤的守护者!】
电光划破长空映照守备室中被吸干血液的尸体、教堂内狂舞的裙服衣褶与凹凸的骷髅百,
以及升腾燃烧起舞的阵。
希薇尔为那气势与光芒所慑后退、紧闭上双眼。
不存在的殿堂,那是英雄生前追求的榮耀,亦是英雄似乎最終的歸宿。如今,永恆沈寂的黑暗,一道微小的光芒,盪起了一絲漣漪。
感受到了某種呼喚,英雄睜開了黝黑的雙眸,不由得眉頭一撇。
因為那是來自於最強烈且直接的聯繫。
【唔… 這是… 吾的血肉!】
死後的遺骸不得安息,遭他人所利用。這對於任何英雄都是褻瀆。
【不論是誰,都將得不到寬恕!】
就在英雄宣判了某種結局之後,突然又察覺到了異樣。那是淡淡的血的腥味,帶有著特別的芬芳。
那是屬於處女才能夠持有的,即使是那股氣味不太尋常。
【有意思… 確實,成功的引起了吾的好奇心。那麼就讓吾看看,這鮮血的主人,是否有資格能夠讓吾劍下留人。】
英雄不再猶豫不決,邁開步伐迎向了不斷呼喚著自己的光芒之中。
凌风拂残旗猎猎作响。在风压中濒临窒息,无助地伸出右手、却只感到更强的威压从漩涡中心降临。耀眼的血红从紧闭的双目前倏然消退之时,教堂外的阴雨亦随之停息。
【啊…】
希薇尔睁眼看见云层消散,月亮向教堂穹顶的石窗投下冷光。乌鸦振翅飞舞舞,屋檐滴落雨水打湿鸟的羽翼。因刺激尚且模糊的视野倒映出这的画面。
一个人影,一个存在站在白骨的圣坛前。
希薇尔心脏仿佛沉入湖底、激烈地挣扎跳动起来,努力眨眼试图看清那人的面貌。
那个、就是我的Servant吗……?
仅仅瞥视了一眼就能明白——那个人,绝不可能是我的从者。
那是,华丽的黑色少女。马尾的长发无理由地在风中招展飘扬,脸庞白皙优雅沐浴银光。
若以花鸟风月之物喻之,则『漆黑的蔷薇』最为适宜。被磨砺的黑色轻甲被映成幽兰一样的颜色,随她的呼吸而起伏,清脆作响,表明伫立犹如绝伦塑像的少女具有生命。
想逃。
希薇尔想从这无疑是受自己呼唤而来的这个存在面前逃离。
所谓英灵——在所有时间与空间存在过的无数人类中优胜劣汰而出、在繁如烟海的传说中屈指可数的亡者被冠以这个名号,登上英雄的殿堂。而现在,自己竟为了已成破败墟荒的人生、将这奇迹的造物唤出——并役使!
原本对于流程之理所应当性的确信、在目睹属于英灵之绮丽的瞬间崩塌。这种事是何等过分……希薇尔的双手放在身前,在思绪的左冲右突中动摇着开口,难为情地移开目光。
【真是、万分打扰。是我擅自将阁下…召唤了出来。请问…是否承认吾是……汝之Master………之类的。】
头垂的更低,声音渐弱。倾听着预定的庄严问词在自己口中沦落至如此无力,弦然欲泣的表情被灰黑色的前发遮掩。
英雄穿越了彼世的光芒,投身到此世當中。當注意到雙腳踏上實地的觸覺是真實的感受之後,英雄也不由得感嘆一聲。
【這是神跡嗎?魂的具現… 凌駕於魔術之上的法?不… 只是模仿的雛型。】
英雄認真的思考著,雙眸似乎看透了某種真相,隨即喪失了興趣。然而不等英雄繼續的探索,便聽到了面前少女的呼喚。
【Master,聖杯戰爭中的御主役嗎?原來如此,也就是說… 召喚吾是為了追求這個不可能抵達的真實嗎?】
英雄緩緩的抬起了頭,注視著眼前的少女。黝黑的瞳孔,似乎散發著某種光輝…
【吾乃Saber,吾權乃天授,凡人… 汝很大胆!】
仿佛群星从夜空摇落,身心坠入冰窖之中。只要摆出可怜的姿态就会得到同情、一切就都会顺遂人意——十余年的人生所教给自己的东西全都与此背道而驰,自己怎会抱有如此天真的侥幸心态?!在恐惧中挣扎着吸入寒冷的空气,近乎本能地开始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一定要得到圣杯才行……!所以……】
“成为我的Servant吧”、那种话梗塞在喉间无法诉说。
因为、被委屈的泪水模糊的双目看到了那位少女双眸中透出的神态。聚焦在自己面部的高傲视线散发着全然的冷漠与怒意,以及——厌恶。
作为残缺者畸形者肮脏者弱小者被反胃着排斥着欺凌着羞辱着的循环、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为什么自己总无法忘怀那次无法解释的巧合,默认自己是可怜可爱之人?
【不是的!我……】
恶魔的罪业在体内蠢蠢欲动。希薇尔右手下意识地抚上稚嫩的脸庞,哪里有数年之前被鞭挞出的痛苦烙印那粗糙的质感。
这便是世人眼中、恶鬼的象征吗?
眼前的英灵的面容是如此完美无瑕,不禁开始认同对方,厌恶起自己。
那超越凡俗的美丽一旦触及便无法忘却,而被自厌感吞噬、进而被它们支配的自己在这个英灵面前唯死一途尔。
【我…会做的……】
尽管如此,还有身为人类无法舍弃的矜持确实地存在。那份一旦丧失人的身份便无法重温的幸福——
【只要能…证明我能够成为汝之御主的话……】
——想要找回来。所以。
【……什么事、我都会做的!!】
仰起头,诚恳地向受自己召唤而出的英灵呐喊着。心中再一次开始笃信:没有做过一件错事的自己,只要努力的话、就能使对方的眼睑变得柔和。
英雄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拔起了繫在腰上的長劍,右腕上的劍刃毫不猶豫的迎面而去!
【汝委屈?汝汙濁嗎?汝为自己可悲嗎?自己懂得振作的人,沒人會同情!】
劍刃從少女的臉龐滑過,英雄的身軀逐漸靠近著少女,沉穩的步伐在這個空蕩的地方不斷的迴蕩。
【抬起頭,看著吾!】
英雄憤怒,但是並非是為自己而憤怒。太相似了,歷史的洪流不會停止,但是相同的事情卻不斷的上演。
【吾不明白汝的過去,吾只看到… 呼喚吾出來的只是一個卑微的可憐蟲!】
左腕將少女的下巴緩緩抬起,讓兩者的四目近距離的相對。
【尋求吾的庇佑?別開玩笑了,汝真正需要的並不是吾,也不會是任何人,明白?】
英雄細細的在少女的面前呢喃,帶有一絲難得的溫柔。
【……诶?】
希薇尔的眼球惶恐地剧烈移动着。剑锋的凉意掠过面颊、消逝在身后的黑暗中。
——对我而言,那完美的矛盾结合委实太过耀眼。身心仿佛**地暴露在阳光之下,种种伪装在王的绝对权力前悉数溃散。
请不要、再这样注视着我……一瞬之间想要掩面逃去,被对方指尖微触下颌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希薇尔摇头挣脱对方的手指,后退一步,闭上双目。
我应该相信的是什么。眼前的英灵吗。蛊惑自己的恶魔吗。还是说——自己?
无法理解思考这种事的意义,一直以来只是如行尸走肉般生存着,只是单纯地延续着旧梦的碎片,身体高唱着仅“不想去死”一词的诗歌……
在彻底的黑暗中英灵的身姿隐去,其威压的魔力也随之消弭。耳畔尚回响着方才那短暂闹剧的碎片,渐渐沉入释然与无谓的死寂。
缓缓睁开双目。寒月当空,石质穹顶之下、优雅的黑色英灵仍在眼前。将双手自然地放在身前,不再掩饰左腕上犹如灼痕的伤疤,坚定地将带有一丝感激的清澈眼神投向对方。
【我,需要圣杯。能够期待你的协力吗,Saber?】
【那麼,汝為何如此渴求的著聖杯?】
英雄露出了一副嘉許的微笑,緩緩的將手中的利刃收回鞘內,反過來問了少女一句。
【吾不認為那是汝會需要的東西… 因為汝所期望的事情,並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英雄認真的說道,因為一切的「真實」都已經呈現在其眼前。
【我追寻奇迹。在人们称之为“必然”的十之八九之外,那十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奇迹。】
以圣杯为名之物、任谁都在煞有介事地将它诉说,而自己听过的也只有这些只言片语。
基督的圣骸,万能的许愿器,通达根源的朝圣之途,黑暗的孔。其外观与性质究竟怎样、在纷纭的众说中反而虚无缥缈起来。唯一确定的是那是值得用杀戮去铺平道路并追求的“愿望机”。
除了奇迹,我已无法相信其他……从遥远的东之国来到阴湿的绿地,途中无时无刻不在质疑——圣杯是为了仅仅一人准备的吗、会为了仅仅一人的我而准备吗。
肯定或否定都是炼狱一般的光景。但如今注视着眼前的从者,获得了某种确信:若说存在超越被蒙蔽的凡人眼界的力量,那它一定是为了这样的英魂而存在。
如此一来,只要紧随此人的步伐,自己便一定能够……
希薇尔再次绷紧了肩膀,但已不再迷茫。
【外面的巷子里,有不计其数的贫寒之人愿意饮下过量的药物,在狂喜的幻觉中欣然离世。我…不认为自己的行径比他们更加高尚。但是,即便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即便是这样的我……也应该有去战斗的权利。所以,请、请帮助我,从久远的时代归来的王啊!】
将手攥紧贴在胸口,以请求而非命令的形式确认着契约,满心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即使是知道得到了汝所謂的聖杯,這也不會對汝有任何幫助,以及任何改變。如此汝也打算一意孤行是嗎?】
是的,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奇跡,追求聖杯的人們卻把聖杯當成了實現願望的唯一道路… 愚蠢至極!
英雄透過他的雙眸,早已明白那最終的答案。然而,卻沒有打算說出來… 身前這名逐夢的少女還沒準備好,英雄不認為少女可以接受這個真實,因為「真相」往往是殘酷的。
【嗯,我想、是这样。只有这样…不,没什么。】
只有这样、彷徨的心才能落实,为找到了确实的目的而感到喜悦。单纯为活而活?无法接受。但是这场被冠以受难象征之名的战争似乎足够成为自己的受难之地,足够洗脱自己的污浊……转身望向灰金色的脑壳堆积成的神坛,默念着死者们的名字,一个又一个、将他们的形神铭刻于心上。
【今后也请多指教呢、Saber……?】
【也許結果如何都無所謂,真正會留下的,反是追尋的過程吧…】
很多事情或許都不一定需要有一個答案
重要的只是回憶。
但是回憶其實也是相當脆弱。因為,時間不會停留,人們必須往前走。
抵達終點的時候,到底能夠留下什麼呢?
【那麼,這段旅途… 吾就勉為其難的照看著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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