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昏暗的夜,上了年头的住宅楼。
就如同我国的每个城市都有着一条和谐路一样,每个故事中都必然有着一位小明。
而这个故事中的小明,如您所见,正是靠在天台栏杆上晒月亮的我啦——说来惭愧,梦想着成为小说家的我,却刚刚才从加班地狱中爬出来..
所以,房东大叔建议的“小伙子多晒晒太阳”,也只好用“晒晒月亮”来充数了。
我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长期宅居养成的偏灰皮肤上洒满了月光——好歹也算是“反射后”的日光浴吧..就这样默默地出着神。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叫李子明,现年22岁的普通小白领,身材相貌与都让人找不出特点——对,“没有特点”大概就足以标记我了..我想。
如果硬要找出些特质的话,搜肠刮肚之下也只有两点值得奉告——其一是,由于本科就读于某二线传媒学院、我的学制总共只有三年。
哈,虽说早了一年投身社会,但也没有利用这个时间差去挑选岗位的余裕啦。侥幸能拿到个“客户经理”的头衔,虽说专业不对口..但好歹也能胜任。
这一年来,天天自主加班,总算是安定了下来。最近还有个今年的毕业生,被划拉到我手下当了小弟..听起来挺**的是不?
事实呢,我们所谓的“客户经理”,一般被提着菜篮子的大妈们从牙缝里称呼为:搞推销的。
算了,这部分暂且按下不表——我的另一个特质则是,咳咳。
文学工作者,语言艺术家,撷字人..你想怎样称呼都可以,唯独请不要像那些大妈一样,用牙缝挤出:挺会写传单嘛、推销小伙——这样的句子。
哈、哈哈,所以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李子明,曾经梦想成为小说家的文艺好青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屈服于生活的压力了呢?
稍稍抬起头、将胡乱梳理过的额发抓乱——虽然大概是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但真正意义上承认自己是“写传单的”,我想是最后一部稿子被编辑毙掉之后吧。
唔。
“小明啊..”,已经脸熟了的新手责编玩着她的发梢,“你的故事是挺有趣的,但现在的读者已经不爱看正统的‘勇士斗恶龙’了啊。”
只记得她用尴尬的口吻向我建议了些,“把公主换成王子”啊“骑士的身份设定成私生子”啊..诸如此类的想法——我那天回家之后究竟做了些什么,第二天又是用怎样的表情去上班的,这些,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小明,你差不多该放弃了吧——想着这样的事,然后用手遮住了那轮圆月。
手指分开,又并拢,再分开,再并拢..此刻我的眼睛里,月亮的倒影、想必就像个坏掉的灯泡一样一闪一闪吧。
……
……
当我收拾好心情,从刮着冷风的天台溜下来时,时间已经是午夜了。
冲个澡然后赶快睡吧,本来是这样计划的。
“王叔,洗澡间里的灯泡又瞎了喂。”
裹着会露出腰的“大灰狼造型卡通睡衣”,但露腰姿态毫无价值的出浴男青年摸到了“纸牌屋”门前,砰砰地拍着那扇漆黄的门板——是的,我刚才特意把你会吐槽的点用引号标了出来,但还请稍安勿躁..等我有空了再行解释。
吱呀开启的门背后,毫无意外是房东那张丑脸。
“小明啊,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无可奈何事情的..”
对不起,我的嫉妒心令我说谎了,房东王叔绝对算是美男子那边的人。
“换个灯泡算是哪门子的无可奈何啦,王·大·叔。”
尽管丑恶地故意咬重了“大叔”二字,但眼前的花美男(成熟款)只是露出了一贯的苦笑——这个四十岁的大叔不知为何,长得就™像少女漫画角色一样..怎么说呢。
要描述的话实在太烦人,所以就三个字好了:牛郎范。
唯一与那张知性脸不配的,大概就只有黑衬衫下微微隆起的肚子了。
这肚子现在就拿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温柔地注视着我:“那这样吧,小明你明天回来时买个25W的,安装就交给大叔我吧。”
“不报期望地问一句..报销不?”
“哎呀哎呀,小明你对生活必须品还这么节约啊..”
真是个吸血鬼房东。
这吸血鬼,他在房东界混的这么多年来、一定从没自费过一只灯泡——不过每个月只贡献500CC人民币的我终究是底气不足,所以到现在都没敢和房东叫板。
呜呼,马克思先生,您教导过我:剥削阶级都是吸血鬼,必须要打倒他们。但我实在是无力反抗。
“好吧,一楼的便利店有卖吗,25W灯泡。”
“嗯,有的~我想,现在去还开着门吧。”某个兼营杂货店的房东摊开双手,让出身后的房间,“不过倒也不用着急,进来陪我们搓两圈吗?”
他说的是门背后,不知为何总是能凑齐几桌的棋牌室..不得不承认,这个原储藏间给本栋楼的租户们带来了娱乐。但,如果某个房东能把墙上贴的“纸牌屋”三字去掉、并且不偶尔上场大杀四方的话,我倒是能欣然应邀。
“敬谢不敏。”
“那还真是遗憾啊,”房东真的很遗憾似地叹气,“203很关心你呢,说是自从你被狗咬之后就没见过了。”
203那位,记得是位沉默寡言的单身男性..和我的宅男气场很是吻合,所以偶尔会一起玩玩桌游什么的。顺带一提,我住在401,但他们直接用‘小明’来称呼我。
“是谁把我被咬的事传出去的哎..”抱怨着,同时向房间里的203挥挥手,权当做打招呼了,“算了,我大概知道是谁。”
房东笑而不语。
扯一扯大灰狼睡衣的下摆,转身准备下楼。
刚才我用“吸血鬼”一词形容了房东,肯定会被认为是对帅哥..呃,帅叔的不满使然。但事实上我还真没冤枉他,把据说是祖传的这栋建筑分隔开出租先不提,本人在一楼开设黑心杂货店也不提——
这个家伙,竟然让还在读高中的女儿(肯定不是亲生的)看店,自己跑到“纸牌屋”..我是说,棋牌室来搓麻将。
你能想象,这种把肚子一遮就变身韩国欧巴、整天用花一般的笑容进行诈胡的家伙,是个离过婚的老爸吗?
“对了小明,顺便替我给她签签字什么的,好吗?”韩国欧巴熟练地杠上开花。
快去和姓周的赌圣打牌,然后输到扑街吧,王叔。
……
……
我叫小明,住在和谐路。
和谐路,是本市旧城改造工程的一个阑尾。而我所租住的四层老楼,则是这个阑尾上的毫无意义的一个珠突——被某人命名为“魔多”的这栋楼,其年久失修程度已经接近我的忍耐极限了。
一楼杂货店至二楼棋牌室之间的楼梯上,被众多租客的鞋底踩出的窟窿绝不算少,不过
当然..想一想每个月500CC的房租,还是可以忍受的。
沿着楼梯向下,基本上不可避免会弄响几块板子。
Sol·Sol·Sol·Mi~,每次下楼都会是这个调调,而上楼时则会完全倒过来。
算了,上下楼梯的读盘音乐怎样都好。
现在需要注意别的事情。
“嗯?请问是..”
比起楼梯的响动更加接近“音乐”的,是那位杂货店店员的招呼..令人印象深刻的清冷声线。
以及,紧随而来的令人“精神一震”的、刀子般的视线。
“..原来是李先生吗,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惠顾。请您从前门离开。”
如果说这位女子高中生店员能对我温和一些的话,我会更爽快地替她在考卷上签字的——出于某些理由被鄙视着,但又由于“冒充家长签字”而微妙地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我在这间小店的处境。
“25W灯泡一只。”我尽可能地装出一副‘我是成熟男人我才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呢哼’的脸,低头偷瞄柜台上的书本。
需要注意的是,现在时间已近午夜,而这位房东之女竟然还在看店。
一边写作业、一边等着混蛋老爹下楼接替的模样,再搭配上她纤细的身体..简直是苦情剧角色的设定嘛,这个。
但是,她染成金色的长发把‘苦情’给毁得渣都不剩了,更别提..
“妾身可不是为了替您寻物而坐在这里的,这一点请您牢记。”
嗯,这孩子,自称‘妾身’哦。
“好吧好吧,公主殿下..真是。”蹲下身,小心注意不让腰露出来,在有欠归类的商品中搜寻着。
趁此机会介绍一下吧,那边那位做作地支起胳膊写作业的女孩子,她的名字,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只是根据房东姓王、可以推断出..不,什么也推断不出,因为会让成长期的少女熬夜看店这种事,不像是亲爹会做的——
冰晶泪蝶·恋雪·R·殇紫雪丽莎·薇雅拉。
少女就是这样报上自己的全名的。
嗯,而且这孩子还自称‘妾身’,日常生活中安定地保持公主模式..举个例子就是,会在句子中夹杂些拗口词汇、而且永远穿着带饰带的洋装。
说起来,明明每天都有上学,不穿校服不要紧吗?
再加上她染着金发,这已经是玛丽苏的最终形态了,我猜。对于一名高中二年级的少女来说,究竟是怎样的童年才会..
哦哦,找到了!
“九元六角,请您自行提供零钞。”金发的店员将书本‘刷’地扫到柜台里,然后用指尖小心地从我手中取走灯泡。
遗憾呢,薇雅拉同学,我看见你在草稿本上画的线稿了。嗯,是跳着双人舞的一对男女呐:)
“哈啊..薇雅拉,把卷子给我签字吧。”
“..小姐。”那边不愉快的视线直射过来,弄得灰狼睡衣下的肚子开始疼起来了。
“薇雅拉小姐,请把您尊贵的试卷交给小的签字。”
呜,不快的视线功率突然提高,似乎强到了能把肚子给射穿的地步..不该模仿她的语气吶,作死的我。
说实话,薇雅拉小姐虽然脑子有点那个,但外表毫无疑问是个美人。以女高中生而言显得成熟的面容,搭配着纤细而匀称的身躯,这样在街上遇见会令人眼前一亮的少女..摆出一张臭脸着实是浪费。
当然,我是只想赶快办完事逃跑来的。
“李先生..不,小明先生,您、是特意来向妾身展示您身着这件衣服的身姿的吗?”
“完全不是,我干嘛要专门给小女生秀肚皮看喂?”
这件睡衣,全名“大灰狼造型卡通睡衣”——是吸血鬼房东诈我买下的..事后得知似乎是薇雅拉小姐在网购时弄错了男女款,在退货未果之后被房东擅自出售了。
本来对我没什么特别态度的薇雅拉,似乎认定我是求购女高中生衣物的变态,然后加以鄙视了。而且,最糟糕的是,好感度已经跌倒了可以对话之下..就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多谢惠顾,请您立刻离开。”薇雅拉将脸低下,白嫩的手腕‘去、去’地挥动着。
“哎,是是,没有需要签字的东西我就撤啦。”
她好像有把我和王叔一视同仁的倾向,这真是残酷的偏见。
嘛,虽然我倒不是非常在意房东的女儿如何看待我,但如果能友好一些倒是再好不过了。
明明我在几天之前被狗给咬了,为了按照医嘱卧床休息才摆脱房东替我去买睡衣来着。薇雅拉却不给病人一点面子——好吧,我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了。
“那么早点睡吧,薇雅拉。”姑且还是叮嘱了一句。
“笨狗..”
我尽可能地装出一副‘我是成熟男人我才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呢哼’的脸逃离现场。
……
那是在几天前的傍晚,下班途中的我一边和小弟闲扯,一边往家晃悠。
途中偶遇了某只独自乱跑的哈士奇,呃,要怎么形容那只哈士奇呢..就是只哈士奇啦,反正哈士奇都长一个样。
因为我所住的“魔多”位于没有路灯的老片区啦,从结果上就是我不慎踩到了那畜生的前爪——不好意思啊,兄弟。
本来说上这样一句,这种小事故也就过去了,结果不幸..对面的兄弟听不懂人话。
吭哧一口。
不光给咬出了必须去打疫苗的伤口,还弄破了马克思牌西裤一条——弄破我最喜欢的裤子还不算,用于照明的手机脱手落地,结果那畜生竟叼着我的手机跑了。
——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要弄死你。
结果不幸..只剩一条腿的我根本追不上那快出残影的四条小短腿,两腿完好的小弟追上去,结果也被咬了。
呜呼,马克思先生,您教导过我:后悔过去,不如奋斗将来。但我只想以把那畜生做成火锅为目标而奋斗。
……
……
Mi·Sol·Sol·Sol ~
在上楼的读盘音乐之后,我把灯泡扔到了“纸牌屋”门口——为什么薇雅拉也是、这群赌棍也是,在午夜的现在还没有睡觉的迹象呢?搞不清楚。
当然,我对金发玛丽苏的生活规律没有兴趣,对她老爹的作息也一样。这一点必须强调。
呼..那么,去睡觉吧。
401室。
仰躺在狭小的单人床上,眼睛与天花板之间、无意识伸出的手掌遮挡着视线。手指分开,合拢..无意义地重复着,停滞的扇叶悬挂在老旧的斑痕之下。
总感觉平静不下来,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的焦躁感——我想想,水龙头关了..厕所去过了..呃,还有什么?
回忆一下吧,李子明。
买灯泡,和房东扯皮,洗澡..再之前——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小明,你差不多该放弃了吧——那位女编辑在我耳边低声说着——对不起,你的作品真的不合读者的胃口。你不过是个普通人,毫无才能,也就是说毫无价值..不、不,那位总是像是小动物一样含着怯意的小姐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么,在这一个月以来总是对贬低着我的..是谁?
焦躁不安,手掌遮住眼前的天花板。
明白的,是我。一直以来谴责着放弃那部小说的我的人,是我自己。
躁动不定,天花板遮蔽着那之上的“什么东西”。
可恶。
看起来我久违地犯病了——猛砸在墙壁上的拳头全无痛觉,身体只是微微颤抖着行动了起来——再稍微去吹吹风吧,决定了。
或者,去看看月亮吧..不知为何涌出了这样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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