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从喷头流落拍打在地砖上，滴滴的声音杂着彼此的呼吸，幽静且遥远。
“嗯……大概吧。”
我实在不满意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其实，那算不上知道自己会活多久，只是一种基于统计的经验数字。就和人类过去普遍七十岁的平均寿命一样，我们不过六七年的模样。”
她微微回头。
“不过，或许因为本身活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更能够体会到身体各个器官的变化吧。就和小狗一样，总是会知道自己的将死之日。”停下手，她安静了片刻。
“小溪离开你之前，是不是经常发呆了？”
……！
“是不是经常望向一些很远的地方很久？”
你……
“是不是经常将’约定好了’挂在嘴边？”
你……不是！
“是不是经常冲你笑，却又觉得失去了点什么？”
“你根本不……不知道她的事！”
每一句都距离她更进一步，每一句都仿佛将过去支离破碎的记忆拼装在我的眼前，纠缠我呼唤我！
那一刻，我失去了沉稳喊出了声，突兀的哑然却让我颓废地重新坐在椅子上。
“但要是我是她，有这样一个为了她抛弃一切的男人在身边，我也会做一样的事。”伊丝特寂寞却有略带羡慕地说道，“我说过，我们是忠犬。不相等的寿命必然会迎来分别，而她深知这一切。”
小拇指深处的剧痛令我紧紧扣住自己的手心，来自过去压迫脏器的悔意侵蚀血液与灵魂。
“一直都是你问我问题，我能问你一个吗？”
“……你问吧。”
“你有爱过小溪吗？”
“爱……”微微一怔，我摇了摇头，“我对她只是一种……一种……”
我知道我知道！
我对她绝不是爱意，但是那个词却憋在我的心里，穿插在四肢百骸，心知肚明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只将她当做女儿。”
“那我就将你的回答当做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回过身，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身躯展现在我的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些犹豫与纠结，最终还是在轻起的皓齿中咽下。
“没什么啦，只是多了解一些小溪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像她一样爱上你呢。”
“爱上我用得着这样吗？你只需要按照，按照那……嗯——你随你喜欢吧。”
忽然的失语让我有些惊愕，但很快心里就翻起了不好的预感。
“没问题吧。”而我的异样也被她察觉到。
“剩下的你能自己洗吗？”
她微微点头。
“那好，我先出去一趟。”
说罢，我捂着嗓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浴室。
临走前尚能感觉到伊丝特欲言又止的轻声，但那份犹豫很快就淹没在了我的仓促的脚步下。
不会吧……不会吧……
内心无助的呐喊着，握紧的喉咙却翻腾着炽热难耐的焦躁感。
回到房间，一把扫开桌面上凌乱的器械。不顾那些叮当作响的声音，双手狠狠地撑在布满裂纹的桌面上。
抬起头，看着镜中那张本以为不会有人喜欢的潦草面庞，五指剐蹭喉咙，可悲地想要说一句完整的话。
“小溪……小溪……”
“爸爸，又在和小溪玩捉迷藏吗？”
忽然，那温润的蓝色光芒浮现在我的身旁，熟悉的声音带着过去的欢声笑语一并传出。
“小溪……我，我！”
无数的感情从心底涌出，僵固的大脑却阻碍每一个字与音节。
嘶哑着挣扎！
但那佯作温柔的话……
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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