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哈博尔特男爵的猜想与决断
帝国儿童法第一条第一款：任何帝国公民的新生儿，直到十岁前为止，由监护人无条件抚养，任何人（包括监护人）不得对其施加暴力、劳役、交易。
明明律法是这样的，现实中还是有一部分人扭曲了，知法犯法。监护人打骂儿童、犯罪者诱拐儿童，无论哪个，都不可饶恕。
但是，假如站在这些儿童的立场上，他们又是怎样想的？
在家里被父母打骂，认为被打得理所应当，忍气吞声，期待着长大后能变得不一样？
还是愤然出走，身无分文被恶意者诱拐贩卖奴役后还心存感激？
会不会是这样呢？
认为世界无罪，只是自己不幸运，一切苦就必须承受。因为自己不优秀，所以父母才会打骂自己。因为自己是父母不宠爱的孩子，所以就算全世界都对自己不好也是理所应当。
……
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执事官哈博尔特男爵撑在书桌上的右手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左手搭着额头深呼吸。
每个人都是神明的孩子，即使再不幸的孩子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让他们受苦是父母的失责，失了责就该受罚。
但是，自己并不是那种感性的人，不会在律法之外动手脚。如果对那些失责的父母施加暴力，其本质与他们的行为有何区别！
除了暴力外，应该寻求更好的方法……
# # #
“大人在想什么？”
早早立在一旁的助理海瑟薇被男爵突然的一锤吓得眉毛一跳，连忙扶了下眼镜询问。
“没什么，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哈博尔特男爵不愿意提，转移话题。
“我们寻找的那个男孩现在正和美第奇女士在一起，是否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位女士？”
海瑟薇把之前的内容省略成一个问题。
“美第奇女士……是指凯瑟琳·德·美第奇吗？”
男爵想起昨天到波旁子爵家拜访，在询问了子爵千金失踪的具体信息后，被子爵介绍了一位蓝头发的远亲，看样子有意撮合我们，他的心脏真是大啊，明明女儿都失踪了。
“那位女士我见过了，蓝头发，蓝眼睛，长得高高的，对吧？”
“大人怎么会知道？”
海瑟薇有些惊讶。
“她是波旁子爵的客人，昨天见过一面，过几天还会在王宫宴会上演奏钢琴曲，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至于调查，暂且不用，她不像坏人。”
男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起了介绍两个人认识的念头。
或许是嫌海瑟薇交友太少了吧，又或者担心海瑟薇误会什么。
“不过我只是刚认识她而已，也不能百分百地肯定。”
真是的，为什么自己要补充这样的一句，说不定海瑟薇又会误会什么。
果然，海瑟薇脸色稍红，装模作样地又一次扶眼镜，语气稍微慌乱地回复：“海瑟薇……属下明白！”
啊啊，受不了，自己这个大叔到底在做些什么，明明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的自己，竟然在意着这些细枝末节。
男爵摇摇头，从书桌上拿起一叠报表，正要看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随后，一名城主府的文员进入办公室，向男爵禀报：“大人，艾莱依女士她们来了，在6号接待室等候。”
“艾莱依女士？”
海瑟薇翻开手中记事板上的纸张，没有找到信息。
“第三个失踪女孩菲娜的母亲，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男爵邀请海瑟薇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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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儿童法第一条第二款：任何帝国公民的新生儿，直到十岁前为止，帝国依法每月发放抚养金一千元币，由所在地发放到居留证中。虽然称为抚养金，但我们希望监护人把这份资金视作儿童的零钱。
“谢谢三位的到来，艾莱依女士，戴娜女士，戈德曼先生。”
男爵向长桌对面的三名男女搭话。
姑且也邀请了戴娜女士的丈夫和戈德曼先生的妻子，但都没有来。
不过，不要紧，这并不影响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戈德曼先生，你的妻子葛莉谢尔达经常打骂孩子安，而你不管不顾，只是混迹酒馆妓院，对吧？”
“我并没……”
戈德曼先生的性子很软弱，在家中被妻子压着，在外头找存在感，完全不顾自家五岁大的男孩安。即使现在，想要否认也找不到借口。
“戴娜女士，你说你的女儿英格丽与儿子厄尔相处和睦，失踪前一天还一起去过游乐场……”
男爵停顿了一下，注视着眼前一位打扮时髦的女性的眼睛。
“但据你的邻居哈尼斯说，英格丽是你领养的女儿，平时你惯着儿子厄尔，任由他欺负英格丽。就是在游乐场的时候，你的儿子厄尔也还故意把英格丽推到游泳池深水区中，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发现得早，及时抢救，怕是已经死了，而不是失……”
“胡说八道！”
被指责的女士站起身来，激动地把手拍在桌子上，瞪着男爵，不顾形象地说得口水四溅。
“厄尔那只是不小心而已。孩子间的打闹出了点意外，算什么故意！”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今天我不是要问罪你儿子的恶行。请你先坐下！”
“没有的事，谁他娘的承认！”
戴娜女士重新坐下，口中却还念念有词。
男爵忽略她看向最后一名女士，这位女士原本干燥混乱的头发多少也洗涤了一番，只是依旧看得出营养不良。
“艾莱依女士，你的丈夫莫里哀是个有暴力倾向的赌徒，还经常酗酒，夫妻两半夜时常吵架，对吧？”
“……呜呜……”
艾莱依女士似乎知道男爵接下来会说什么，还没有回答就不禁潸然落泪。
“你的孩子菲娜平时寡言少语，穿着破烂，居留证里每个月的帝国零钱都被莫里哀取走，在学校被嘲笑欺凌也不反抗……”
“怎么会……菲娜从来不说的……”
男爵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艾莱依女士捧着脸低下头，一边哭泣一边自语：“菲娜，你在哪啊……妈妈想你……你快回来，妈妈给你买新衣服……”
男爵停止了陈述，示意身边的助理海瑟薇去安慰一下艾莱依女士。
看得出艾莱依女士很爱她的孩子菲娜，爱到骨子里。
但又如何呢？
假使爱没有重量，再深的爱也没有办法保护对方。
与失去孩子的苦痛不同，自己也曾经历过绝望，那份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绝望就像钉子一般扎根在心头。
我们所爱的人不被另一群人所爱，甚至讨厌，终有一天，这群人会席卷而来，试图吞没、摧毁、揉虐我们的所爱。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喜欢我们也喜欢的人，或者掌握着那份足以毁灭——妄图袭击我们所爱——的力量。
假使做不到这两点，就会像艾莱依女士现在这般，在这间接待室号啕、大哭、自语、悔恨、自责……
听陌生人的哭泣也许会感到烦躁，但自己之前有预料，也认识艾莱依女士，说起来这三个人的年龄好像都比自己小一点，所以听着这哭声心境倒还算平稳。
不过，除了还在安慰艾莱依女士的海瑟薇之外，其他两个人或多或少有些烦躁了吧。就在戴娜女士厌弃地想要离开时，艾莱依女士停止了哭泣，变成间断的哽咽。
“对不起，各位。真的对不起！”
对于她的道歉，海瑟薇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表示没事。
“那么，我继续说了——”
男爵说起了第四起失踪案件。
“波旁子爵的千金前天也失踪了，因为子爵夫人打了她一个手板，她就负气离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男爵总结道：“虽然还没有犯罪者的踪迹，但我们已经察觉到几点有用的信息。一是，犯罪者盯上的都是对家中生活不满的孩子。二是，既然煞费苦心地诱拐这样的孩子，至少能说明他并不是一个虐待狂和人贩子，孩子们很大可能都还活着。三是，你们的孩子很可能是主动跟着他离开的，也许现在过得比以前更好……”
男爵停顿了一下才问：“假使这样，你们也想要找回他们吗？”
“我辛辛苦苦把英格丽养到七岁，怎么可能让她溜……”戴娜女士不满地朝男爵抱怨，及时地收口。
她根本并不在意英格丽的未来，只关注自己过去对英格丽的投资。有点自私，把人当作增值的商品。
戈德曼先生则唯唯诺诺地说：“我夫人死活要寻回孩子，安不在了，她也很伤心……”
不表达自己的意见，把妻子的话当作行事标准。戈德曼先生作为父亲，当真很失责。可以想象，假使安回到家中，肯定少不了母亲葛莉谢尔达的一顿毒打，而他这个当父亲的只会眼睁睁看着，然后半夜溜出去玩女人泡酒馆。
真是让人失望！
最后一位呢？
男爵平静地等着艾莱依女士做出自己的表示。
“我只是想见一见菲娜，想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如果她不愿意回家也算了，只要她确实过得好……”
看起来艾莱依女士是三个里面唯一理解男爵意思的人，尽管心痛地忍不住落泪，她依然在为自己的女儿菲娜考虑。
假使现状不发生改变，即使寻回那三个孩子，也只是从一个牢狱进入到另一个牢狱而已。这样的结果会是他们所期望的吗？
他们真的渴求被寻回吗？
假使波旁子爵的千金没有失踪，男爵真的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会搭理这门案件。
世上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毕竟是少数，诱拐儿童的罪犯也是少数。按理说，如果一个儿童失踪了，先要依照程序立案，由巡警们调查寻找，假使找不到，再发布寻人启事，听天由命。
这才是处理这件事的正确方式。
但是，看到艾莱依女士哭得这般伤心，男爵忍不住回想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妹妹也是哭成这样，自己却无能为力。
已经死掉的孩子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
再伤心也回不来了，所以别伤心啊。
用这样可笑的语言去安慰妹妹，结果把关系闹僵，变得形同路人。
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地无所作为啊！
男爵想起了那一天的不甘与愤怒。
那些剥夺他人孩子的人决不饶恕！
不管他们基于什么样的理由，也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
只是，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不珍惜自己孩子的父母存在。这是对那些永远失去孩子的人多么大的讽刺啊。
男爵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对戴娜女士和戈德曼先生的愤怒压在胸腔以内，才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不管你们怎么想，在案件彻底解决之前，就算找到了那些孩子，我也会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城主府里。当然，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派人及时通知你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那些该死的犯罪者的消息？”戴娜女士最沉不住气。
“还没有。”
男爵淡然，自信地补充：“假使还在城里，一定找得到。就算出了城，也要抓住犯罪者，把那些孩子找回来。”
“那祝你成功。”戴娜女士不咸不淡地说，然后强势地添上一句：“不过英格丽是我家的孩子，就算你是执事官，也没有权力扣留她。”
“我只是想找到他们以后，能暂时地把他们保护在城主府里，等事情尘埃落地，我会请示城主大人做决定的。”
“说得好听，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呢。”戴娜女士嘲讽着，失去耐心地问：“所以事情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你怎么能这样对大人不敬，你这是……”
海瑟薇想要维护男爵身为执事官的体面，但说到一半就被男爵扬手制止。
男爵只是简简单单地往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戴娜女士毫不犹豫地戴上花边帽开门离去。
“那我也走了……”戈德曼先生慌慌张张地尾随着离座。
男爵看向唯一留在原位的艾莱依女士，朝她保证：“我会尽早地抓住犯罪者，把菲娜平安地带回来。请你也回去吧，艾莱依女士。”
“谢谢，谢谢大人。”
海瑟薇搀扶着艾莱依女士出门。
男爵正想着这下清静了许多，门口突然挤进一个散发的老头。
“你来这看什么，梅因老头？”
“看看你约几个人妻在这里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你这老不正经的，你眼睛花了吗，没看到还有一名男士？”
“哇——你这个老处男男女通吃啊！”
“我既然是处男，哪会有什么男女通吃，你得了阿尔兹海默病了吗？”
“我健康的很，波旁子爵的花园还等着我施工呢。”
“不说我还忘了，最近你好像调动了很多人手，做什么了？”
“当然是准备奥古斯都大人的宴会啊，到时有各地的名贵来临，奥古斯都大人正命令我修补贵族区的一些建筑。”
“这下难办了，我还需要人手调查失踪案啊。”
“这个案子很棘手？”
“没有，只是想尽快破案而已，到时一定要狠狠地打上犯罪者一拳。”
“不如找奥古斯都大人借近卫军吧！”
“这种事怎么好麻烦奥古斯都大人。”
“事实上，奥古斯都大人正要我们去一趟王宫。”
“你怎么不早说？那现在走吧。”
“好好，我先走了。”
“别啊！”
男爵痛呼一声，却见梅因充耳不闻，念动术语原地消失了。
男爵知道，这是六十岁以上人类掌握的技能，名为传送。只要事先在一个地方布置好传送阵，用属性卡登入一次，就能在其他地方随时传送过去。
为什么不顺便带下我啊，这个臭老头！
男爵心里咒骂着，起身离开了接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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