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邈面前是那熟悉而令人生厌的，反射着油光的脑袋。
他压着头，死死盯住光头的手，用校服包住右手的手臂，靠在墙角，任前面这个令人生厌的光头肆意挥洒自己的唾沫星子。
“你是什么不良青年啊还是犯罪分子啊，把你衣服拿下来！看看你手上都是什么玩意！”
光头脸上的肉拧在一起，手指在邢邈的眼前左右挥舞，仿佛下一秒就要戳到邢邈的眼睛里面去。
邢邈没有把衣服拿下来，反而又在手上紧紧裹住两圈。眼前的光头比自己矮了十几厘米，可那依然不妨碍他能够随便对自己动手，而自己不能有所作为。更紧的护住衣服，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自保方式了。
这大抵就是地位与权力的差别吧。
“拿下来！”光头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不再跟邢邈做这些表面功夫，他粗暴地一把拽下了邢邈死死裹在手上的校服外套。
一块纹满鳞片一样花纹的皮肤展现在他面前。邢邈低头不语，那光头满脸是得意的笑容。他甚至把邢邈的手臂抬到他眼前晃了几下：“看看，看看，这是学生该有的东西吗？责令你回去洗掉，再写一份三千字的检查。不然通报批评外加留校察看，再有一点小事，你就跟这学校说再见吧！”
邢邈咬了咬牙，抽回自己的手臂。他不能惹事，这所学校来之不易，是秦雅的父母不知花了多大功夫才给他争取来的。
光头离开以后，他一个人缓缓的走到了卫生间的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伸出手臂。在水流的冲洗下，几下简单的揉搓，那华丽的花纹就消失殆尽。可在黑色的花纹掉落后，露出来的，确实更令人感到浑身寒意的鳞片一样的皮肤。
这就是他用纹身贴和衣服遮盖着自己手臂的原因。这怪物一样的，一块隐约如鳞片一样的皮肤。
“唉。”邢邈叹了口气，在衣服上擦干水，他把校服披在身上，又摆出那如同黑帮打手一样的架势走了出去。
教学楼里的学生很少，大家都去礼堂了，原因是此时正有一位极星市首府大学来的教授正在做一场演讲。主题呢，大概是说人和自然以及机械的关系之类的。
邢邈记的自己被光头抓到这里之前，那个教授的演讲刚刚进行了不到十分钟。教授说，人自古以来依靠三大力量，一是人类本身的，还有自然给予的，以及人类发明的机械提供的。
那位教授跟台下的人说，假如有一天，自然的，机械的，人类本身的力量都能融合在一起，融入人类或者某一种生物的基因当中，或许人类就会产生极大的变化，产生难以预料的威力。无疑，这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是极其吸引人的内容，可惜邢邈的兴致到这里就被打断了，因为那个光头把他带到了教学楼里。
“要不要去听完呢？”他对自己说。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去吧，反正现在待在教室里面也没什么意思！”
礼堂里面人还挺多，不过大家看上去都不太专心了。围成一圈的观众席中间，是木质的高台，台后挂着红色的幕布。舞台的正上方，吊着一个华丽的大型玻璃吊灯。
礼堂的大幕前，教授的演讲已经接近了尾声，邢邈想继续听到刚才那有趣的课题，但教授此时所讲的却跟他想象的大不相同：“所以说啊，我们人类要学会尊敬自然，敬畏智慧和自然的力量。大家长大后，也许就能投入其中，成为一股力量帮助我们……”
“什么啊，刚才还挺有意思的，突然就讲起这种烂俗东西来了……算了估计又是个骗钱的教授，走吧”邢邈走过观众席，听到旁边的同学在小声嘀咕。
他抬头看了眼舞台上，教授在念最后的祝福词。那已经是顶无聊的部分了，可邢邈还是乐意走到最前面那排去看看，如果可以，他还想要那个教授一张签名。邢邈的性格在别人看来很是怪异，哪怕只有开头那十分钟的演讲引起了他的兴趣，也不妨碍他对这个人的喜爱。
而且，他总觉得对这个人有莫名的感觉，似乎他与自己有什么联系，或者他对自己能有些什么帮助。这是直觉一样的东西，很难说清楚的。
许多的同学都退场了，邢邈逆着人流挤到台前。教授用平静的声调读完了结束语，并对着台下纷纷离场的听众浅鞠一躬。
邢邈左右看看，大家都忙着离开，没有人再关注舞台上的事情，这让他不受阻拦的轻易登上了高台。那教授看见了他，好奇地问：“同学，大家都走了，你为什么此时上来，你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教授您讲的挺好的，特别是开头那里，我觉得很有趣。”邢邈轻笑一下，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说：“我想请您签个名，或者留个什么纪念，极星的大人物可不会常来我们这样的小城市。”
“哦？对这样的演讲感兴趣啊。”教授的眼睛扫视过邢邈的脸，随后礼貌性的笑了两声：“好吧，小伙子，你有纸吗？或者书什么的？”
邢邈这才意识到，自己来的实在是太过仓促，没做一点准备。他抱歉地说：“没有。不过有一支圆珠笔，就写在我校服的衣服里面吧，您看行吗？”
教授没有拒绝。于是邢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连同那根圆珠笔一同递了上去。教授按出笔尖。在外套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梁英华”三个字。
“我还以为您这样的人，肯定会取一个外国的名字呢。像是克里斯汀•梁什么的？”邢邈开了个不太有笑点的玩笑，但梁教授很有风度的没介意。
把校服递到邢邈手上，梁教授准备离开，可眼尖的他无意中一眼就瞥见了邢邈手臂上鳞片一样的皮肤。他眉头一皱，问：“同学，你右手臂上这是什么？”
邢邈心中一诧，但毕竟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好回答：“是皮肤病吧。从小就有的，可能是遗传？”
“这样遗传的皮肤病？好吧，可能是我没见过而已。”梁英华摇摇头，转头准备离开。
突然，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从礼堂的天窗方向响起，邢邈只感觉自己心脏猛地一跳，梁英华更是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慌的表情。条件反射一样的双手护在了自己的胸口前。邢邈则是本能的一抬手按下了梁教授的身体，两个人一同倒在地上。邢邈的右手臂感觉被一颗滚烫的石子狠狠地砸到，却似乎没有打破自己的皮肤。
在这一瞬间，两个人头顶的吊灯啪地一声，金属灯绳断裂，摇晃了两下后，猛然坠下。直直的朝着两个人摔倒的地方落下来。
“啊——”在场的仍然有没来得及退场的几个零散学生。目睹了这一幕的他们发出了人生中可能最尖利的一次尖叫。邢邈的身体总体来说是在梁英华的上面，巨大的玻璃吊灯狠狠地，直接地砸在他的背上。他感到自己的脑袋里面只剩下一片空白，白色中还有红色的闪电一样的裂痕不断挑出来，抽打着他的神经。
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后颈与背部，刺痛遍布周身的神经。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巨大冲击和痛感带给他的昏厥。
一秒，两秒，三秒。他勉强睁开了眼睛，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顺着侧脸留到地板上，被他护在身体下面的梁英华除了几块擦伤之外，一眼看去几乎毫发无损。
他舒了口气，挪了个身趴在了旁边的地板上。隐约中，他看到了玻璃碎片里面有两块黄铜一样的金属尖壳，还看到了梁英华用周身力气把那两个东西塞进了口袋里面。
那教授一定以外他没知觉了，才站起来对周围的人呼喊：“快叫救护车来！这个同学昏迷了！快点，我在帮助他止血！”
邢邈感觉自己的右臂隐隐发烫，他猜到，那两个是子弹壳。而自己不仅是被那么大的吊灯砸中没有失去意识，而且，用那块麟片一样的皮肤正面的接住了一颗子弹，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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