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山徹也察觉到永井这几天有点奇怪,虽然他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劲,但总是觉得违和感满满。
比如说偶尔在食堂看到她跟班上的同学一起吃饭时用筷子的动作,在室内体育馆练习跳箱时的意外失误,以及——她每次在走廊上遇见自己时总是不自然地把双手背到身后。
这些场景与记忆中极其相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啊。”他记起来了。
下一秒,自己的脑袋被课本重击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面前的老师愤怒地拿着徹也遍布涂鸦的笔记本,上面还有他恶搞这位老师的画像。
栗山灰头土脸地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教日本史的是个本来就觉得社团活动影响主课学习看他不顺眼的老头,这次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就借题发挥狠狠地训了一顿,还好他也只是站在那里假装反省完全没有受老头的话影响。
还是有的啊,这种老师。
他从办公室走出来并且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移门,因为是下课时间学生都聚集在走廊上三三两两地聊天,楼梯的拐角处有一群不认识的同学,他们手里都不约而同地拿着化学课本,大概是上节化学课在理科实验室进行所以刚刚回来吧,还在讨论实验的原理和步骤。
眼前突然一亮,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在人群之中,她正在手舞足蹈地向其他人描述硫酸铜沉淀实验是多么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及肩短发似乎比半个月之前稍微长长了一点儿,快到胸口了。
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薄薄的一层冷汗,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叫住永井的时候,发现她的视线也撇过了自己。
有意无意地,她把书换到了左手,把朝着他这边的右手塞进了校服的口袋里。
多年训练下来的动态视力让他敏锐地看见了她双手掌心都有细细密密的划痕,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触目惊心。
“永井,你过来一下。”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本能地迈开双腿挡在了她和其他同学之间他要带她去卫生室,那里应该会有……总之先去看看吧。
卫生室常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消毒酒精的味道,还有常年在需要她的时候必定不知去向的卫生老师。
栗山示意永井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一会儿,自己打开了药品柜子找出摆放在还算显眼位置的酒精棉球,又到下面的抽屉里找了绷带握在手里回到她旁边。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受伤的事了,月见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哪里漏出了破绽才被他轻易看穿了呢,结果好像是每次自己想要故意隐瞒什么的时候都会在他面前原形毕露。
“没关系的,伤口结痂了。”为了表示真的没有大碍,她故意夸张地动了动手指,“做手工不小心弄的。”
“唔。”这家伙果然当他是好糊弄的傻瓜,就算是再笨手笨脚不擅长缝纫也不可能弄到两个手掌上全是擦伤的吧,而且明明是右撇子左手却伤得严重得多。
需要用到左手的事情……棒球部员得惯性思维让栗山立即想到了捕手接球的画面,联系到澄和说她最近帮助球队发展了个新投手,只希望不是他胡乱联系就好。
拧开瓶子,用蘸了酒精的棉花球在她的手上胡乱划着,画面与初中二年级运动会她帮忙搬运体育器材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因为马上就是澄和参加的班级接力赛忍着没去卫生室包扎结果第二天伤口发炎了没法走路,只好让自己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回家的情景不谋而合。
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会加入硬式棒球部也不会管棒球部的任何事情,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去给别人充当练习对象呢。
永井朝他吐了吐舌头,眼睛无辜地左右看看——这心理学上典型的掩饰行为让他察觉到长久以来在他面前如同清水一般透明的她开始有了不能坦白的事情。
对方不是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以前的他总是认为永井是刻意与澄和之外的其他同学保持距离,接触了之后才发现她其实是不太在乎亲友以外别人的想法罢了。
她总是这样淡然又从容、丢三落四又笨手笨脚,自然而然地也就很难想象她戴着手套蹲在地上接住滨田投来的球的场面。
栗山以为这份友谊会一直伴随到生命的尽头,就像从他们相识到现在。从来没想过——她会是首先离开他们,去往未知之地的人。
“我真的没事啊,而且之前就已经消毒过了。”月见抽回手,却无意中碰倒了放在桌子边沿的其他药品。
他更没有想到只是碰一下手永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僵在原地的身体甚至连把她碰倒的瓶瓶罐罐扶正按照原先的顺序排列好都做不到。以前他很笃定她对自己至少不讨厌,否则也不会维持朋友的关系直到现在,但是进一步……他没有自信。
所以邀请她加入棒球部也好什么也好都只是为了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就可以了,那样的话总有机会的。
好死不死偏偏是那个资质平平的候补投手要中途出来抢人么。
她默不作声地用空余的右手把翻倒的药瓶放回原来的地方,任由栗山把自己的左手扯回去按在桌子上强行用绷带绕了几圈还打上一个蝴蝶结,他的包扎技巧还是一如既往的……呃,神奇,不过她也没资格嘲笑别人就是了。
既然要事就这样结束,她也没有再继续待在卫生室的理由,最近总觉得跟栗山说话的机会莫名地减少,在年级走廊里偶然遇到的时候也只是目光稍微交汇,反而从澄和与滨田同学那里听说的情报更多。
“你们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卫生室的门被拉开,原本陷入沉思气氛有些尴尬的两个人迅速扭过头假装不认识。
“栗山同学的话刚才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直接拉着一个女生走下楼了哦。”
榎原澄和匆匆奔下楼,她完全用不着思考就知道对方肯定是月见没跑了,非要拽着她到楼下才能单独说的事情……难道说?
凭借她对徹也和月见的了解,那两个人现在互相表达心意并且升级成为男女朋友交往的几率无限接近于百分之零。
但是心里一直清楚地知道,对于徹也来说自己仅仅只是非常要好的异性朋友,平时的刻意接近都会被他不着痕迹地保持距离躲过去。
她不想就这样被丢下,也不会去嫉妒月见,榎原知道总有一天这初中开始的三人平衡关系会被打破,她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去维系它。
冲进卫生室的那刻,她看到月见和栗山互相僵持着,特别是月见手上左手上还缠着那可笑的绑成蝴蝶结状的绷带——绝对只有她才能包成这种搞笑的样子,刚才为止还悬在心上的大石头随即落下了。
取而代之地是对月见伤势的担心:“你的手是怎么弄的?”
“社团活动缝纫的时候不小心。”
又是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原来不只是自己,她连澄和都打算瞒着啊。
栗山侧面印证了他刚才的想法。
“笨蛋!”榎原觉得月见的脑袋简直就是个皮球,“你是右撇子吧,普通的缝纫会让左手受这么严重的伤吗?”
“呃就是图案很复杂的刺绣……”永井辩解道,她想不出其他理由了,“之类的?”
澄和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上前抓住她藏在身后的右手翻过来,掌心果然有不少擦痕:“……该不会是去帮那个谁做投球练习了吧。”
两只手都受伤的话,澄和基本上可以想象出月见受伤时靠单手很难接住球于是在将要滑倒的时候右手下意识地往后支撑的场面了。
栗山脸上也毫无惊讶的神色,在棒球方面他是专业人士估计早就猜到了吧。
被当面揭穿后永井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而隐瞒着,是她看中了滨田同学的才能想帮助他加入棒球部,希望能用他的努力来激起栗山的不服输之心。
比起这个她不满的是澄和作为棒球部经理连对方名字都都懒得直呼的态度:“我是看中了滨田同学的投球天赋才主动去做他的练习对象的!”故意强调了主动二字,她不想让他们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仅仅是月见“独具慧眼”欣赏到了滨田同学的投球潜力么,澄和并不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拒绝了徹也加入棒球部的邀请却介绍滨田同学入部,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更何况栗山也很想知道他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地位吧。
“候补队员还要求什么投球天赋噗,倒是你——难得对刚认识不久的同学这么热心,该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还没说完澄和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她看见对面的永井正用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严肃的眼神瞪着自己。
她不能退缩,必须问出这句话,徹也是自己最喜欢的人,永井月见是小学时代开始的挚友,那两个人能获得幸福的话自己也会跟着高兴。但要是月见其实对徹也没有过多的感情的话,徹也单方面付出这么多年就太可怜了。
略微向后退了退,自然垂在身体两边的双手不知道应该安放在何处,冷不丁碰到了墙边摆放医学药品的柜子,已经是五月初的天气冰凉的感觉还是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她等待着挚友的回答。
月见的视线扫过心虚的澄和,转移到低头发呆假装事不关己的栗山脸上。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啊,不。”他急着否认,“我还什么都没……”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栗山也认为我是对滨田同学一见钟情才推荐他加入棒球部的吗?
我从来都不认为永井你会对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异性一见钟情。
这句话就算打死他他也说不出口。
二月底的冲绳到五月初的北海道,象征着新的人际关系、新生活开端的樱花前线已经悄然凋谢,取而代之的是树上抽出的嫩绿新芽,随着对于新环境的渐渐熟悉长成茂密的枝叶,祈祷着能在即将到来的盛夏给过路的人们避暑乘凉。
击球手挥棒的声音、教练指导的声音、经理擦球的声音以及候补队员跑步的声音、闲杂人员除草的声音组成的岩樱学园硬式棒球部,因为新成员的到来又添加了另一种声音。
“咻——”。
本来应该是就这样落入手套的,可是捕手久松洸太却把手套一扔抄起器材箱里的球棒朝着投手抡上去。
“说了要靠近内角、内角,还是扔到外角去了!”他恨不得直接削一顿这个榆木脑袋,“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球路啊!”
捂着头满场逃窜的滨田同学嘴上不停地道歉:“我、我还只是个初学者……下次注意……”
“你给我站住!!!”
球场边看热闹的悠闲三人组,好不容易得到休息的王牌和四棒,以及目前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看戏美女经理。
“他们两个要是能合得来些就好了啊,我也不需要临时跟千谷那个外野手凑合了。”作为王牌的榎原澄真首先发出感叹,随之而来是四棒栗山与美女经理澄和的附和声。
“至少不要像这样每天为了难以控制的球路打架就行了。”榎原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哥哥要把跟自己已经培养了一个月默契的正式捕手、内定的球队下一任队长换去做只是候补的滨田同学的搭档呢。
“挺好的,久松也能因此多跑跑步就当是减肥了。”啊啊,果然是因为体重问题吗。
如果自己直接去问哥哥的话,他又会以她根本不懂棒球为借口或者摆出队长的威严让她不要插手球队内部的事情。
“但是,你们想啊。”澄和脑洞大开,“胖子捕手难道不是以棒球为主要题材的少年漫的标配么。”
“笨——蛋!”遭到了栗山的吐槽,“这是哪门子的少年漫啊。”
关系不和睦的投捕组合闹够了之后也只能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地回到球场继续练习,白色小球被一下下地扔进对面的手套里,也有时候会不可思议地打到对面的铁丝网上,每当这个时候久松都会插腰告诉滨田要放松肩膀,或者是手腕的动作还可以更顺畅、投球之后要抱紧手套之类的技巧。
“怎么样,看起来会被对手打中吗?”榎原投手拍拍栗山的肩膀,休息时间结束之前他们都可以在这里看到滨田投球的全貌,“像你这样的击球手另当别论。”
“我正在暗地里庆幸跟他是同一队伍呢。”不知道他是客气还是调侃,“你想听真话还是恭维的话?”
澄和直接赏了他一肘,就当作是他跟哥哥说话时心不在焉的教训:“谁要听你说!”
“是真的啊,虽然刚才投出的几个球都很简单就能打中的样子,作为新人来说普遍缺乏耐力训练时间长了之后失去强度。但是——”栗山回想到永井在卫生室信心满满地说出她相信滨田同学有实力的那句话,“练习开始的时候投出的那些球,恐怕就算连我都无法保证百分之百能击出长打。”
果然,是他错怪她了么。
榎原投手也说,自己身上缺乏的爆发力却在滨田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肩膀不放松会导致球直接飞向铁丝网、练习前后投出球的球路相差甚远,这些缺点都掩盖不了他拥有惊人的天赋——投球速度的事实。
“嗯……”他看见澄和掏出一本本子写着什么,“头等大事是训练耐力,记下来记下来。”
凑上去了才看清楚,本子的封面写着几个大字:王牌养成大作战,落款是岩樱学园硬式棒球部。
滨田那个候补投手是来年的内定王牌?别开玩笑了老头!
拜托他老人家还是去公园坐着喂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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