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条横贯在河谷之上的古老桥梁只剩此彼两端的四根柱子时,夏洛塔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在她身边不远处,被卫兵们隔开的地方,还有许多人像她一样茫然无措:穿着华贵的商人、牵着骡子的杂耍艺人、拖着满车胡萝卜、芜菁和洋葱的菜贩,以及扮相贫寒、满面疲惫的徒步行人。
前方,是一旦掉落必定摔得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和一条缓慢、水浅但却根本没机会淌过的溪流。无数野草自峭壁缝隙间伸出,随着河谷里的风朝着同一个方向摇曳。
“怎么会这样?这桥怎么会断?”
希洛丽娅站在断桥边,一只手拄着巨剑,另一只手困惑地挠着脑袋:“呃,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哇,我看见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样了……”
“可这桥是努伊拉人所造,巨龙时代的遗产,已经在这里屹立了八百年——”
女骑士蹲下来,小心地摸了摸柱子前方残留的那一小截青黑色石砖。“看样子也只能到八百年咯,真可惜啊……要不叫他们派点人回来修一修?这种程度的损毁,粘点胶水就行了吧?”
努伊拉人这个民族早在六百多年前就已同他们的庞大帝国一起消亡在“伟大战争”中了,她明明知道的。夏洛塔不大高兴地抱起双臂:“别开玩笑,希洛丽娅,我没心情。”
希洛丽娅脑袋一垂:“唉,我只是想让陛下开心一点啊,陛下笑起来的时候才最好看的嘛……”
这个时候,从半里外,断桥的另一边,突兀地传来某个年轻男子的喊声:
“嘿——”
希洛丽娅和夏洛塔几乎是同时朝那边望去。女骑士蓝眼一亮:“陛下您看,那边有人耶!”
“这有什么稀奇的……”那里的确站着三个人,都骑在马上,其中有两个似乎穿戴着盔甲,但是距离实在太远,夏洛塔看不清楚。
希洛丽娅将巨剑收进背后的剑鞘,双手举到嘴边拢住,用比对方还响亮至少一倍的声音喊:“喂——你——们——好——啊——”
那边的人也抬高了音量:“你——也——好——啊——小——姐——”
“我——不——是——小——姐!是——个——骑——士,受——封——过——的!”
“好了,希洛丽娅。”夏洛塔制止她,“不要再喊了,我的头好痛。”
“啊,对不起,陛下!刚才一下子没忍住就……”
希洛丽娅乖乖闭上了嘴巴,然而对面的男子无法听见夏洛塔的怨言,还在朝这边喊着:
“我——看——见——了——伊——玟——戴——亚——王——国——的——银——鹿——旗——”
夏洛塔回过头,看到负责担任她掌旗官的某个年轻骑士正很称职地站在那里,眯着眼睛拼了命地想要看清断桥对面是哪个不得了的家伙能在嗓门上跟“天穹神剑”的传人一较高下。
“你——们——是——夏——洛——塔——女——王——的——队——伍——吗——”
“啊,陛下您听!”要不是穿着盔甲背着巨剑,希洛丽娅恐怕早就跳起来了。“让我跟他们回话吧?好不好?可不可以?求求您了,难得有这种机会嘛……”
女骑士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把夏洛塔逗笑了。“好吧,问问对面的人是谁。”
“没问题!”希洛丽娅又一次举起手拢住嘴巴:“女——王——陛——下——想——知——道——你——们——是——谁——”
然而这一次传回来的只有寂静。
“咦?怎么不说话了?”
夏洛塔神色一凛。该不会……不,要是来谋害我的人,这举动未免也太蠢了,除非他们盘算着把这边所有人都杀光。
“掌旗官!”
“属下在。”
“去找亚狄斯。”
“呃,亚狄斯?”
“就是那个红衣魔法师。找到他,把他带来见我,越快越好。”
“遵命。”
掌旗官驱马奔向队伍后方。然而还不等他带着俊美少年赶到,断桥对面就有了新的动静。希洛丽娅伸手一指:“陛下您看!他们要过来了!”
正如女骑士所言,对面的三个骑手竟然同他们的马腾空而起,自河谷上飞了过来。待距离缩近,夏洛塔才看清三人中有两个都是身着白甲、胸前绘有三个交错圆环的圣城骑士,剩下的那个虽然披着再朴实不过的褐色粗布斗篷,脖子上的坠饰却很别致:一小块铁牌,熔铸成非常规则的六边形。
只有魔法师协会的成员才会佩戴这种饰物,其中学徒是圆,学士是一至三个三角……而这人,是个博士,六边形代表他已经至少精通了四个神秘领域的知识。
三匹良驹缓缓落在她和希洛丽娅旁边时,夏洛塔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风正急剧散去,而博士下马的动作有些艰难。
如果没有先前的突发事件,夏洛塔一定会对这位资深学者露出微笑。这人顶多二十来岁,一张脸又瘦又长,好在五官长得还不差。他一下马就开始用视线在人群里到处扫来扫去,即使夏洛塔的穿着打扮已经毫无疑问地证明这里只有她才有可能是伊玟戴亚的统治者。对方怪异的举动加重了夏洛塔的疑心,还令她把已经习惯性地到了嘴边的“您的御风术真叫人大开眼界”给咽了回去。
两位圣城的骑士比博士有眼力见。他们一下马,就立即摘掉头盔抱在怀里,走到她面前行跪拜礼。两人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但都神采奕奕,看起来十分值得信任。
“您一定就是夏洛塔女王。”年龄较大的骑士说,“在您面前的是光耀骑士团的加斯坦和巴利斯特。恕在下直言,您的容貌果真同传闻中一样倾国倾城。”
“荣光的勇士们,请起吧。”夏洛塔按照礼节回应道。旁边,希洛丽娅正好奇地打量着那个比较年轻的巴利斯特,方才就是他在断桥对面同她喊话的。这个青年生了一头柔软又漂亮的金发,眼睛是浅浅的绿色,一跟女骑士对上视线,脸颊就红成了熟螃蟹。
“加斯坦,你们可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这座桥——”
“会有人来调查。”还不等老骑士回答,那位博士便抢话道。他的声音冷冰冰的,而且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有。这跟夏洛塔印象中的魔法师协会精英的形象一点儿也不符。虽然魔法师无须对她行世俗的礼节,但这人连低一下头都不肯,下巴抬得高高的,拿那对冰蓝色的眼睛俯瞰着她。当对方拉下兜帽,夏洛塔发现他虽还年轻,长发却已成了黑白斑驳的样子。
他一说话,两个骑士便自行向一旁退开。无论他们是为何而来,这个夏洛塔最不喜欢的家伙才是三人中的首领。意识到这点之后,夏洛塔连礼节性的笑容也难以维持。她抱着双臂,以最明显的动作暗示自己不满对方的高傲态度。
博士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走得更近了些,嘴巴几乎快要贴到她的额头上。连一向脑袋生锈的希洛丽娅都觉察到了不对劲,“喂”了一声,预备拔剑,然而年迈的加斯坦骑士制止了她。
博士盯着夏洛塔的眼睛,一副要用眼神把她活吃了的样子:“你看起来……平安无事。”
女王踉跄后退,希洛丽娅急忙上前扶住。是他,一定是他!夏洛塔险些当即大喊出声。他竟然这样说……他知道我本该遇害!可是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呀……
“喂,跟陛下讲话的时候要用‘您’啦,瘦高个。”女骑士瞪着魔法师协会的博士,“‘陛下’也是要加的。”
博士瞥了希洛丽娅一眼,视线在她背后的巨剑上略作停留后,兴许认出了那是天穹剑,所以才僵硬地躬了躬身。“抱歉,女王陛下。”
“嗯,这才像话嘛。”希洛丽娅满意地笑笑。夏洛塔却笑不出来,这人要是知道希洛丽娅连那著名剑法的第二式都只学了个皮毛,还会退这一步吗?她不由攥住了女骑士的手,想躲到她身后去——可是过路的旅人、士兵、跟随她的其余骑士,还有这三个突然出现的人都在看着,她只能站在原地,挤出笑容。
“陛下,”老光耀骑士加斯坦过来圆场,“这位是来自皇都的克劳礼博士,梅里文皇帝的御前顾问,格罗亚帝国魔法师协会分部的三位总管事之一,人称‘白鸦’。我们这次前来,正是因为克劳礼博士觉察到这一带有异常的,呃……抱歉,博士,那个叫什么来着?”
“‘能量异象’。”克劳礼冷冷道,“我猜测是它毁掉了这座桥,但还没有看到最关键的‘证据’……”
就在这时,掌旗官的声音终于传来——
“陛下!”他骑着马一路从队伍后方奔来,后面稍远处跟着那匹曾经属于佣兵头子的黑马。“我将魔法师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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